山海謠 第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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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不對,周沅滿臉痛苦地回頭,目光圍著楚明姣轉(zhuǎn)了一圈,頗為詫異地道:“你這是——傷得還不輕。不對啊,你都傷成這樣了,第一件事不是處理傷口,反而先料理衣裳和頭發(fā)去了?” 是人都能看得出來,楚明姣這一身是才料理過的,嫩黃色的衣裳講究細(xì)致,針腳細(xì)密,花樣圖案沒有一點兒破裂與起線的地方,頭發(fā)也很整齊,被她很松散地扎起來,隨意卻不凌亂。 除了左臂有點不自然,她整個人像是剛沐浴更衣完,而不是才從殘酷的戰(zhàn)場上退下來。 楚明姣就是這樣的。 她忍受不了半點臟亂與瑕疵,疼不疼的,那都尚可承受,唯獨這個,想一想,她都心尖發(fā)癢,頭皮發(fā)麻。 “不是什么重傷?!?/br> “第一座石堆破了?!背麈聪蛑茔?,一邊在柏舟擦得干凈的石塊上坐下來,問:“你們那邊呢?還有白凜,推得怎么樣了?” 周沅痛苦不堪地擺擺手,一副不堪回首的樣子:“別說了,太惡心了。我們那座石堆到了第六道關(guān)卡,□□變得小山一樣大,成精了似的,攻擊人的東西是粘液和水,往人身上一噴,臭得當(dāng)場就想吐?!?/br> “我也想去對戰(zhàn)鐵皮人?!?/br> 她頓了頓,又說:“白凜那也到了第六道了,如果順利的話,明天吧,明天就都能破了。” “只是,到了第四座石堆,估計就要動真格了?!?/br> 楚明姣聽她說完這些,思考了一會,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見身側(cè)坐著的男子望過來,眸色沉著,聲色清冽:“不先處理傷口嗎?” 她緩緩眨了下眼,而后頷首,將左邊荷葉邊的袖口卷上一截,露出手腕以上的部位。 啊,怪不得比之前的傷都疼一點。 楚明姣一身冰肌玉骨,膚色白得瀅燦,雪一樣的色澤,屬于那種稍稍重一點力,就會留下烏青的程度。 此時袖子一卷,露出下面一截幾乎只剩皮rou連著的小臂,骨頭應(yīng)該是扭碎了,呈現(xiàn)一邊彎曲的模樣。最為要命的是,那鐵皮人攻擊人很不一般,乍一看是一堆破銅爛鐵,泛著金屬的光,實際那金屬被眼里的火烤得滾熱,如烙鐵般,與楚明姣過那一招時,同時在她小臂上留下了很深的烙印。 一眼掃過去,雪白的底色上,什么痕跡都有,青紫到發(fā)黑的,被燒紅的鐵烙得發(fā)紅,燎起一大堆觸目驚心的水泡,那水泡一破,膿水淌出來,更顯得亂七八糟。 周沅看得咽咽口水:“不疼嗎?” “習(xí)慣了就還好?!背麈娌桓纳蛄嗣蚋闪训拇?,才要拿點止血去膿的藥水撒上,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人動作在她前面了。 自從袖子卷起來,柏舟就沒再出過聲。 他將靈戒里的綿條扯成一條一條,沁上才燒的溫水,而后捏著她的手腕,將小臂骨那段慘不忍睹的肌膚細(xì)細(xì)擦干凈,血液與膿水混在一起,樣子讓人無法忍受。 楚明姣別開眼。 視線自然而然落到柏舟身上。 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和諧相處過了。 鬧出深潭爭執(zhí)那一出之后,楚明姣當(dāng)天就準(zhǔn)備回楚家,江承函不同意,她將自己鎖在房間里,不哭不笑也不鬧,再不然就是奔赴小世界,每次出來都一身要命的傷。所有鮮活的色彩都從她身上消失了,僵持幾次后,狀態(tài)好像比她還不好的江承函無奈妥協(xié),答應(yīng)了她單方面丟下的“十年之約”。 自那以后,她就再沒踏足過潮瀾河,但是她能察覺到,好幾次,神念悄悄覆蓋了楚家。 她從未出去見過他。 難得的,柏舟敏銳的感知力失效,并沒有察覺到楚明姣在很專注地觀察他,他現(xiàn)在全部的心思,都在被楚明姣搞得亂七八糟,一塌糊涂的小臂上。 他用溫?zé)崤磷咏o她擦拭的時候,聽到她很輕地嘶了下。 再一看,骨頭斷裂的地方已經(jīng)又紅又腫,鼓起幾個大包。 柏舟頓了頓。 開始上藥粉。 她又嘶的一聲。 柏舟一直垂著眼,看不清具體的神情,此時,他將帕子丟回銅盆里,盆里的水很快染成血色,忍了忍,問:“造成這傷的攻勢,當(dāng)時真的躲避不開嗎?” 顯然不是的。 他太了解這個姑娘了,打起架來忘乎所以,她感覺不到疼的。 從前在山海界,她還很小的時候,挑人比試時就開始嘗試跨境挑戰(zhàn)了,七竅流血都只是捏個清塵訣擦一擦,爬起來又忘乎所以地繼續(xù)了。 后面本命劍真正成長起來,開始橫掃一片時,很多完全可以不讓自己受傷,稍退一兩步就完全能避開的攻擊,她也愣是要硬接,明明跟著他與楚南潯學(xué)了很多戰(zhàn)斗的技巧。 她又不是不會。 可她偏偏懶得用這些,慣來就是以極致破滅的劍道壓滅一切。 也不怪從前楚南潯老是逮著她念叨。 就這種性格,難怪能被本命劍選中。 本命劍不喜歡她才奇怪了。 “能躲?!背麈粗约罕凰笾氖滞?,眨了下眼,頗為誠實:“可我一直在等這個近身的機會,它近身了,我的劍氣就能斬出去,而且正中命門。” 打斗嘛,哪有風(fēng)平浪靜一點傷不受的。 她沒見江承函和誰動真格和誰血拼過,就不說他,楚南潯和蘇韞玉這兩個,甚至就連一向主張“打不過就跑”的宋玢,他們真進(jìn)秘境,真和人上了比武臺,哪個骨子里沒一股兇勁。 結(jié)果反過來,同仇敵愾,逮著她說的時候是一個比一個起勁。 “后面找不到機會嗎?”柏舟又耐著性子問,頓了頓,手落在她斷裂臂骨的兩邊,說:“要接骨了,我盡量輕點?!?/br> 楚明姣點點頭。 不同于江承函常年冰冷的手指,柏舟的手掌溫?zé)?,肌膚相觸時,有種叫人心安的力量。 接下來的過程十分難熬。 楚明姣開始真正覺得疼了,特別是他捏著歪過去的那一塊小臂骨,快速地拐回原位,那一剎那,她手指頭都忍不住蜷縮起來。 接骨之后,柏舟不受控制地抬眼,看了看她。 四目相對,肌膚相貼。 他們的距離近到,她稍稍一偏頭,發(fā)絲就順勢拐了個彎,落在他的手背上,像雪地里開出了一片純黑柔軟的花,或是一瓣綿柔的小烏云。 她還是不曾抗拒,眼仁大而圓,因為疼痛,鼻尖沁著點汗珠,臉頰白里透著嫩粉,如果細(xì)看,瞳孔深處還藏著一點很不明顯的……笑意? 疼成這樣了,還笑? 她很喜歡帝師嗎? 還有上次,她與蘇韞玉也這樣不設(shè)防地交談,那距離近到扎人的眼睛。 不論是神主江承函,還是帝師柏舟,都明白三界之內(nèi),修士不論男女,大多不拘小節(jié),不會有那么明晰的界限與男女之防,楚明姣對這個也向來是嗤之以鼻。 這或許真的沒什么。 眼底的陰翳卻表現(xiàn)得格外真實,甚至又在原有的基礎(chǔ)上沉沉覆上一層,從前,楚明姣在身邊時,他的情緒也不曾如此焦躁過。 他懷揣著那種極為茫然復(fù)雜的情愫,想深深將這些東西埋下去,可還是經(jīng)不住怔了一瞬。 他想。 宋玢說得沒錯,在這方面,他或許就是……太過小氣。 回過神來。 柏舟凝著眉,用根干凈的羽毛,沾上療傷的純露,蘸在清理好的斷骨與傷口上,看著好好的肌膚上一片青紫,唇線繃直,罕見的多說了兩句:“下次這種情況,可以暫避鋒芒?!?/br> “只是多一刻鐘的周旋,卻能免受這種皮rou之苦,不好嗎?” 不出意料的,他看到楚明姣聽得認(rèn)真,但那種神情,簡直就把“左耳朵進(jìn),右耳朵出”寫在了臉上。 他忍不住道:“哪怕你自己不在意,也為身邊在意的人想一想。” “他們看到這傷口,不會感到心疼嗎?!?/br> 聽到這,楚明姣噗嗤笑了下:“帝師,我現(xiàn)在是真的相信小世子說的那句話了,你確實是這樣,對誰都好。” 柏舟沒說什么,只是將撕好的棉條蓋在她斷骨的地方,準(zhǔn)備綁好。 “但你如果這樣想,可就猜錯了?!彼沃⊥?,裙邊上繡的海棠花和活過來了似的撒開弧度,低低道:“我早就長大了,都有道侶了,父母親人才不會管我,好友都各有各的追求,各有各的生活?!?/br> “哪兒來的人關(guān)心一道疤啊?!?/br> …… 說得還真像那么回事。 “至于道侶?!彼еL長的調(diào)子緩聲開口,字音清脆:“他從來不管我的,更不會心疼我。我之前與你講過,我們年少成婚,至今也有不短的歲月了?!?/br> “帝師應(yīng)該也知道的。成婚久了,還不都那樣?” “?” 柏舟這下是真頓住了,他緩緩抬眼,與她對視。 不知道為什么。 總覺得眼前那兩輪月牙般的眼眸里,笑意比之前更為清晰。 怕他不信似的,楚明姣一邊嚼著丹藥,腮幫子微微鼓起來,將那股甜膩咽下去后,強調(diào)著說:“真的?!?/br> 她幾乎能從那張極盡優(yōu)越的謫仙面孔上看出一行字,兀自帶著種難以理解的不可置信。 如果非要解讀一下,那大概是。 ——騙子。 第42章 楚明姣拋出這么幾句極具誤導(dǎo)性的話后, 臉上表現(xiàn)得極為從容自然,沒有半點當(dāng)面“污蔑”人的心虛。 而實際上,蘇韞玉和宋玢為什么早早就看穿了她的本質(zhì), 說她蔫兒壞, 那是有道理的。 這頂漠不關(guān)心的帽子砸落在柏舟頭上, 太冤了。從來秉節(jié)持重, 好奇心接近于無的男人都禁不住產(chǎn)生種為自己辯白的沖動,默了默,他咽下諸多話語,最后像就著話頭一樣, 輕聲問:“成婚久了,就怎么樣?” 這時候, 周沅終于將惡心人的粘液洗干凈,連著掐了十幾遍清塵訣,馨香將惡臭驅(qū)散, 才撫了撫自己終于變得柔順干爽的長發(fā),一聽這話茬, 加入進(jìn)來:“帝師一族歷來不食人間煙火,你不了解其中常情啊,再正常不過啦。” 她清清嗓子,引經(jīng)據(jù)典,開始科普人間諸多情狀:“人這一世,得遇見多少人呢,數(shù)也數(shù)不清。美艷嬌媚的,冷漠如霜的, 肆意張揚的,性情溫柔與性情乖張的, 逢場作戲或是驚鴻一瞥,身在這喧囂紅塵,熙來熙往,心卻只有一顆,能愛得夠嗎?” “有游戲人間的浪蕩子,不收心,處處留情,但人至少活得明白,還算坦蕩。可這卻只是蕓蕓眾生中的極少數(shù)罷了。” “有的是人早早就定下了覺得自己會喜歡終生的人,將情話與誓言說遍,可那個時候他們才多大?人生的道路都才剛開頭?!?/br> “大家都以為年少的悸動無可取代,殊不知人心會變,情意也會被瑣碎日常事消磨殆盡,日日望著同一張臉,時間久了,看對方就和看第二個自己似的,確實也提不起什么勁了。”周沅年紀(jì)不大,在這方面卻很懂一樣,說起來頭頭是道:“有些人理智,面對這樣的局面,心里清楚,這一個是這樣,第二個,第三個,也還是這樣,念及曾經(jīng)的情意,選擇平淡如水地過了下去。” “有的人卻至死追求愛情,遇到了那個最叫自己心動的,便如同飛蛾撲火般不管不顧——帝師總是緊閉宅門,不知可曾聽說過千里觀的謝逢生?他也算是年少成名,升任為長老后,地位有了,財富有了,權(quán)勢也不差,原本,他們兩夫妻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的,他夫人是他的同門師妹,昔日數(shù)次九死一生,陪他從荊棘與坎坷中走過來,這兩位的愛情還一度被人稱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