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謠 第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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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玢揮揮手,示意后面的人散開去找,他自己則打心眼里松了一口氣。 楚明姣這一點(diǎn)是真好,平時再怎么難伺候,在緊要關(guān)頭,她永遠(yuǎn)能拎得清。 好在這天后面有了個好消息,他們又找到了兩條界壁,算是短暫地沖散了擠壓在心頭的陰云。 夜里,楚明姣與楚南潯還有另外已經(jīng)得知了消息的五大家少家主們聯(lián)系,緊急討論與修改之后的方案,她沒回冰雪殿,也沒回楚家,隨意找了個山頭上的破舊小屋進(jìn)去,將手里的玉簡丟到木桌上,再拋出結(jié)界。 汀白和春分大氣也不敢出地守在外面。 另一邊,祭司殿燈火通明,宋玢把一直亮著的玉簡擱在案桌上,他自己握著朱筆一籌莫展,時不時在宣紙上畫個圈,反倒是和玉簡那頭的人聊得比較勤快。 當(dāng)然,最開始是單方面的譴責(zé)。 譴責(zé)蘇韞玉不夠意思,說這朋友當(dāng)?shù)?,和捉迷藏一樣,他居然和楚明姣合著伙耍他?/br> “你這段時間在凡界,有什么收獲沒?”后面聊到某個話題,宋玢干脆把筆一丟,徹底靠在椅子上,“四十八仙門也真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蘇韞玉嗤笑了聲:“不好意思就不會這么做了?!?/br> 蘇韞玉想起了這段時間自己的所作所為。 他這次去凡界,一是為帶回參與到此事中的長老族老,二是想游說四十八仙門的人,讓有所作為的人出力。 按理說,求人辦事,即便是在自身慪氣得不行的情況下,也應(yīng)該好聲好氣,凡事有商有量地來。 可蘇家二公子沒有那么好的脾氣。 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四十八仙門,他先從作為主謀的天極門與絕情劍宗開始,登門時翩翩若仙,可楚聽晚給的傀儡人不管那么多,在他含笑的暗示下一招就轟開了山門。宗主與長老們含怒出來,他便丟出山海界世家的令牌,這個不夠,他就再祭出祭司殿與楚明姣的腰牌。 他確實是奉命來處理這件事,對面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早在一開始,參與到計劃中來的長老們就存了死志,他們清楚自己的結(jié)局,見蘇韞玉來了,也不反抗,自己站出來,十分平靜地要跟他走。 那姿態(tài),都能用引頸受戮來形容。 可他們越平靜,蘇韞玉心里的那把火就燒得越旺。 他與楚南潯填潭時,是最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齡,少年得志,眾星捧月,有比天高的志向,要攀大道之巔,對未來有數(shù)不盡的美好期許,要他們?nèi)ニ溃麄兏市膯帷?/br> 不甘心。 可再不甘心,那柄名為命運(yùn)的鍘刀懸于頭頂時,他們也不曾后退過一步。 以血rou之軀,護(hù)至親,護(hù)摯友,護(hù)族民。 如果這是一條注定無法更改的路,他們認(rèn)了。 可如今,他們用命保護(hù)的珍貴東西,被這群自私至極的人攪得稀巴爛,他們還好意思坦然無畏地走出來,好像自己做了多正直大義的事情一樣。 配嗎。 揭人面皮這種事,蘇韞玉沒做過,可傀儡人做得得心應(yīng)手,留影石將神主殿的斥責(zé)之詞高聲念了一遍又一遍,又制成影像,投放到凡界里廣為流傳。 這些年,江承函賜福蒼生,降下福澤的次數(shù)不少,在凡界的信仰與權(quán)威不是四十八仙門能撼動的,他敲章認(rèn)定的事,無人懷疑。 這些為了凡界犧牲自我,悍然無畏的“英雄”,成了他們之中無能的“敗類”,他們的存在,讓凡界也跟著蒙羞。 民意沸騰。 蘇韞玉親自綁了天極門的門主,那是位看起來再慈和不過的老者,頭發(fā)和胡須皆白,臉圓而胖,腆著肚子,笑起來看不見眼睛,只能看見兩條縫。 天極門門徒不多,他一生只收了兩個徒弟。 他是孟長宇與周沅的師父。 這位體型圓潤的老者也經(jīng)歷過諸多風(fēng)雨,一路行來,虧心的事不是沒有做過,可那一刻,與江承函充斥著怒焰的眼睛對視,還是有種被針扎到的心虛感,嘆息著挪開了眼。 孟長宇和周沅在一邊站著,拳頭捏得緊而實,氣息顫抖,想要不顧一切上前劫人,但都被老者厲聲喝退。 周沅盯著蘇韞玉,毫無疑問,這是一張溫潤雅致的臉,她不止一次見過他笑著同人說話的樣子,懶散的漫不經(jīng)心,可極有分寸涵養(yǎng),屬于那種隨意一瞥,就能知道,他出身并不一般。 只是彼時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再見面,會是這樣的情形。 周沅最后還是撲了上去,她緊緊地握著天極門門主的手,嘴唇顫抖著,不知道該說什么,也不知道能說什么。 她看著蘇韞玉,全無形象地淚眼朦朧,哽聲問:“你究竟是誰……神罰令,是楚家下的嗎?” 孟長宇在一邊,用盡全身毅力強(qiáng)撐著,也還是半跪下來,咬牙紅了眼睛,聲音從齒縫間溢出來:“縱使四十八仙門不仁不義,自私至極,陷山海界于危難之中,可你們這樣強(qiáng)行登門,迫使四十八仙門與你們站在一頭,難道不也是不顧他人性命,虛偽自私至極嗎?” 蘇韞玉閑散蹲下,兩只手各自搭在膝頭,見到老熟人,他仍舊是笑的,看上去脾性很好,叫人如沐春風(fēng),只是眼瞳里深邃漆黑一片,不見半點(diǎn)笑意流瀉,聲音淡淡的:“啊,是你們兩個,你們不出來,我也預(yù)備要去找你們。” 天極門門主緊張起來,他掙動著叫嚷:“這事你們已經(jīng)查得十分清楚了,錯都在我們,和小孩沒有關(guān)系?!?/br> 蘇韞玉慢條斯理地用靈力封了老者的嘴,孟長宇和周沅頓時怒目而視,卻見他垂著眼,從靈戒里拿出兩個靈盒,遞給他們,才慢慢先回了周沅的那句話:“楚家沒有那么神通廣大,下不了神罰令,它啊,只有給你們擦屁股,再被你們謀害的命?!?/br> 靈盒一打開,孟長宇和周沅都在原地怔住,而后陷入長久沉默。 “收了吧,她答應(yīng)了你們的,星脈儀和命盤,一回去就給你們找了,這次出來,也特意囑托要我?guī)Ыo你們。” 蘇韞玉斂著眼,扯著傀儡線的棉線,這才抬眼去看孟長宇,話音輕到有些發(fā)冷:“你說得對,原本,我是不必登門的?!?/br> “我們其實可以學(xué)你們的做法,將深潭里的穢氣取出一部分,封印都不必加,直接丟到凡界里。”迎著孟長宇陡然收縮的瞳仁,蘇韞玉仍笑得溫和:“這樣,就沒什么我登門強(qiáng)迫你們的說法了?!?/br> “你說,到時候是誰求著誰出手?” 他說這段話時,白凜也趕了過來,無聲地聽著,他師門里也有大批的長老被帶走,其中不乏教導(dǎo)過他的執(zhí)事,向來用劍護(hù)人的劍修這段時間是連劍都不敢拔。 不是怕。 是虛。 心虛。 所以被蘇韞玉這樣輕描淡寫威脅陳述時,只能生生受著,因為人家說的都是事實。 “被逼到這種份上還在考慮凡界的生死,你們覺得她自私虛偽,我卻覺得她是太心軟善良了?!?/br> 說完,蘇韞玉與天極門門住震動的眼睛對視,斂了笑:“他們還是孩子嗎?有人似他們這樣大時,就已經(jīng)為了三界蒼生填了深潭。” “門主,你知道,山海界里,似他們這樣大的‘孩子’,有多少嗎?”他慢條斯理:“而你們,要將他們?nèi)繗⑺懒??!?/br> 說完,蘇韞玉將天極門門主丟給傀儡人,轉(zhuǎn)身朝著千里觀的方向去了。 他走后,周沅一屁股坐在地面上,孟長宇默然不語,白凜用龍吟劍敲了敲孟長宇,語氣寡淡:“你們怎么想的?” “說話。” 孟長宇頗為狼狽地抹了把臉,啞聲慘笑:“還能怎么辦,努力修煉守山門,天極門經(jīng)歷這一出,怕是要掉出四十八仙門前十了?!?/br> “還在意這些虛名?”這段時間,白凜瘦了很多,往風(fēng)里一站,衣裳貼著身體往后飄,襯得他跟竹竿似的修長,“他也來過我們宗門了,宗主修為被廢除一半,現(xiàn)在還在榻上躺著休養(yǎng),長老們個個被嚇得不行,有牽連的都被帶走了,沒牽連的都連夜云游四方去了,現(xiàn)在宗門竟輪到我管事了?!?/br> 他一個最惜字如金的人突然說這些,孟長宇有預(yù)感似的看向他。 “他其實說得不錯,山海界五大世家可以那樣做,他們或許沒那個機(jī)會動手,但楚明姣有——可她沒有。”這個時候,劍修的某種正直好像就異于常人地顯現(xiàn)出來:“我們該感謝他們沒有?!?/br> “本來,深潭也不僅僅是山海界的事,那里面關(guān)著的,是屬于三界的穢氣?!?/br> 周沅擦掉了鼻涕眼淚,聲音還透不過氣來:“你想當(dāng)說客,讓四十八仙門最后加入山海界的陣營,幫他們抗擊深潭嗎?” “我想還一還龍吟劍的人情?!卑讋C說得尤為直白:“若是最后成功了,三界同慶的大好氛圍里,我們?nèi)デ笄笄?,放幾個將功折罪的人,應(yīng)該也不成問題,我看他們不也是真正咄咄逼人的人?!?/br> 周沅裂開嘴笑了下,但她一動作,就扯到了唇上的干裂,流出血痕來:“你還真別說,我也是這么想的?!?/br> 唯獨(dú)孟長宇還別別扭扭,他撐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微不可見嘀咕:“事是可以做成這么個事,但我一想到這個出自山海界……還是這么狂,求人都這么狂,我就沒見過是這個態(tài)度的。” “行了吧你?!敝茔渥约号榔饋恚骸斑@要換做是你,山海界丟一團(tuán)穢氣過來,別說是這種態(tài)度了,你能氣得算準(zhǔn)風(fēng)水去遷人祖墳?!?/br> 孟長宇摸了摸鼻子。 當(dāng)然,這些都是后面發(fā)生的事,蘇韞玉并不知道他們之間有過這么一場交談,他簡單和宋玢說了說這邊發(fā)生的事,說完,問:“神諭的事,楚南潯和你說過了沒?” 說起這個,宋玢來精神了:“怎么沒說,當(dāng)時楚明姣就在我旁邊,我還念叨什么事啊,居然是找我的?!?/br> 蘇韞玉渾身懶骨頭一斂:“她也知道了?” “怎么不知道啊?!彼午愦蟮箍嗨骸澳悴恢牢耶?dāng)時內(nèi)心千回百轉(zhuǎn),舌頭怎么轉(zhuǎn)都說不出來幾句動聽的人話,怪我,怪我從小到大只想多結(jié)交兄弟,哄女孩子半點(diǎn)不擅長。” “楚明姣今天眼睛都紅了,我生怕她掉眼淚?!?/br> 說完,他又隨意扯開了話題:“他們現(xiàn)在在開小會呢,我偷個懶,太動腦筋,費(fèi)膽量的事我干不來,等他們有了對策再通知我。” 聯(lián)絡(luò)玉簡那邊和卡殼了似的,好半晌沒動靜。 宋玢:“蘇韞玉?人呢?” 蘇韞玉聲音慢吞吞的,聽起來有點(diǎn)心不在焉:“在呢,別嚷。” “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回來?要我說,既然這個禁令下了,你也別多待了,現(xiàn)在這個局面風(fēng)云變幻的,你可別到時候回不來了……嘖,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聽著呢?!碧K韞玉像是從榻上翻身起來了,他道:“原本想再過幾天回,這邊還有些事沒探清楚?!?/br> 那邊傳來了一陣窸窣的動靜,他想了想,勾著掛在床邊的小包袱往外走:“算了,我還是現(xiàn)在回吧?!?/br> 說著,他伸手掐斷了玉簡上的靈光,話語格外無情:“不聊了。” 宋玢:“?” 蘇韞玉回潮瀾河的時候,夜色頗深,因為一場接一場的霧霾與大雪,天穹上沒有星月,四下俱靜,唯有長風(fēng)呼嘯。 他在踏入山海界的一瞬間,感受到一道隱晦而強(qiáng)大的神識,那道神識在他身上掃了掃,隨后淡漠地散去了。 知道是誰在看,他冷著眼不避讓,也不正面交鋒,cao控著傀儡人往邊上一甩,吩咐它:“去凡界來往山海界的通道守著,那群人到了,即刻押到祭司殿交給代理大祭司處理?!?/br> 宋玢現(xiàn)在升職了,從三祭司一躍而上,成了代理大祭司,在祭司殿屬于無人敢管的身份。 傀儡人在黑夜中靈貓一樣跳出去,悄無聲息滑遠(yuǎn)了。 蘇韞玉捏著聯(lián)絡(luò)玉簡,隨意找了個地方蹲著,開始聯(lián)系里面儲存的第一道靈識,每次都是靈光一起,就驀的斷了,證明那邊同時在占用玉簡與人交談。 他隔一段時間,就聯(lián)系楚明姣一次,靈光火速亮起又熄滅,他都不甚在意,難得的抱有了十二分的耐心。 等靈光終于穩(wěn)定的時候,他詫異地挑眉,發(fā)現(xiàn)自己腳都蹲得有點(diǎn)麻了。 “蘇韞玉?”楚明姣喊他:“這么晚找我,出什么事了?” 聽聲音,不像哭過的樣子。 情緒也還算穩(wěn)定。 蘇韞玉換了條腿倚在樹邊,略松了口氣,問:“沒事。你在哪?我去找你。” “你回山海界了?”她有點(diǎn)驚訝:“凡界的事處理好了?” “差不多了,我在潮瀾河問了一圈,都沒看到你人,這么冷的天,你跑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