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馬亂 第3節(jié)
寒商拿起手機。 他熟門熟路地找到裴長律的微信,想了想,給他發(fā)了一條消息。 【長律,我剛剛遇到你女朋友了】 兩人的上一次對話還是去年過年的時候,裴長律發(fā)了個不知哪里復制來的春節(jié)祝福,夾雜著左一個右一個花里胡哨的表情符。 加州和這里有時差,現(xiàn)在正是上午,裴長律應該在實驗室,消息回得很快。 【女朋友?】 不過緊接著就跟過來另一條。 【你說知意?你去澳洲了?還遇到我老婆了?怎么會這么巧?】 寒商盯著那行字。 這說明,許知意不止沒有跟裴長律一起待在美國,而且裴長律很清楚她在澳洲。 裴長律的下一條消息已經(jīng)追過來了。 【剛剛?你們那邊現(xiàn)在幾點?】 他反應不慢。 手機響了,是裴長律打過來的。 他劈頭就問:“知意怎么了?你們現(xiàn)在大半夜的,你是在哪遇到她的?” 寒商的手麻著,心臟懸浮在半空,像是放不對位置,沒著沒落的,語調(diào)聽起來卻自然如常。 “馬路邊。她在公交車站,像要搬家一樣,帶著個電飯鍋,好像在等人?!?/br> “半夜搬家?”裴長律的聲音中透著點明顯的著急,“她前兩天從國內(nèi)走之前,還在微信上跟我說過,最近澳洲的房子特別難租,她該不會是沒地方住了吧?” 寒商默默聽完,問:“她怎么樣,難道你不知道?” 裴長律嘆了口氣,“她跟我打電話,向來都是報喜不報憂。非要去澳村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讀那種奇奇怪怪的學位,說自己搞科研會瘋,一看文獻就頭疼,死都不要再進實驗室,只能先等她讀完書,再到美國來了。” 寒商沒有說話。 裴長律突然意識到,“你就那么看著她在馬路邊坐著?你不管?寒商你是不是人?” 寒商停頓了很久,忽然笑了一聲。 他在車里伸了伸兩條長腿,改成悠閑懶散的語調(diào),“否則呢?我住的地方上下是打通的,只有一張床,你想讓我們兩個睡一起?” “我cao.你祖宗的?!迸衢L律直接罵了句臟話。 寒商淡淡答:“你隨意。姓寒的祖宗我也不太想要?!?/br> 裴長律沒理會他發(fā)瘋,接著問:“那她現(xiàn)在在哪?” 寒商抬起頭,看了一眼公寓樓熄了燈的窗口,腦中浮現(xiàn)出剛才接許知意上車的那個男人。 那男人長相周正,身材不錯,看著三十出頭,成熟穩(wěn)重,年齡應該比許知意大上一截。 許知意跟他上車時神情從容自然,肯定不是綁架。 兩人停好車后,一起把許知意的行李搬上樓,然后再沒下來。 沒過多久,樓上一間房間的燈就熄了。 寒商收回目光,回答裴長律:“我哪知道。我回車上拿了點東西,回來的時候她人已經(jīng)走了?!?/br> 裴長律想了想,“這樣,明天我問問她情況。我把她手機號碼給你,你正好在那邊,能幫就幫一把?!?/br> 寒商好半天才嗯了一聲,“你欠我人情,記得還?!?/br> 裴長律說:“那沒問題,我肯定領(lǐng)你的情。等你什么時候來美國,我請你吃飯?!?/br> 寒商靠在座椅背上,“誰缺你那頓飯。” 裴長律說:“你該不會又想讓我裸奔吧?說真的。聽知意說,你那邊最近好像是真的不太好租房子,你有什么辦法嗎?” 寒商想了想,“我好像還真有。我媽很多年前來澳洲拿身份的時候,在這邊順手買過一個鬼屋。” 裴長律莫名其妙:“鬼屋?” “是一百多年的老房子,上次翻新起碼是二三十年前,也沒租出去,一直扔著沒人住?!焙陶f,“我前些天去看過一次,到處都是灰,跟盤絲洞似的,要是當鬼屋的話,掛上牌子就能營業(yè)?!?/br> 裴長律默了默。 他家是能干出這種事,隨手買了幢房子,就扔在那兒不管了。 裴長律鄭而重之地說:“那我家知意就麻煩你了,富二代?!?/br> 第二天一早,許知意就有課。 學校坐落在市中心,這些年因為留學生多,一筆筆學費收下來,賺得盆滿缽滿,教學樓進進出出的到處都是亞裔面孔。 許知意坐在階梯教室里,還在犯困。 許知意在讀碩士第二年,今天是好幾個專業(yè)都會選修的大課,因為和編程有點關(guān)系,教室里華人占了大半壁江山。 印度裔也不少,澳洲本地人多數(shù)半是來進修的上班族,還有些看著和華人很像,但仔細觀察神情和著裝,就能分辨出微妙差異的東南亞各國人等。 有人拍了許知意的肩膀一下。 是夏苡安。 夏苡安身材高挑,鳳眼長長的,一把長發(fā)發(fā)量多得讓人羨慕,不太打理,發(fā)質(zhì)卻奇好,一彎腰,頭發(fā)就流瀉下來,一陣沙沙聲。 她一臉精疲力盡,在許知意旁邊坐下,把頭靠在許知意胳膊上,“累。” 許知意伸手摸摸她的頭。 苡安肯定累。她假期沒回國,去農(nóng)場打工賺學費,昨天晚上剛坐火車回來。 夏苡安說:“累散架了,倒下去就睡著了,沒看見你的消息,你后來找到住的地方?jīng)]有?” 許知意也打了個哈欠,“昨天在我姐那兒湊合了一晚上?!?/br> 夏苡安說:“你先住我那兒唄,不過就一張單人床,要么打地鋪,要么咱倆擠一起?!?/br> 以前有一次許知意租的房突然出問題,就是和夏苡安擠在一張床上,湊合了好幾天。 這不是長久之計。 許知意說:“我還是先抓緊時間找房子,就不信找不著。” “今年的房子比往年都難租,”夏苡安說,“不光房租漲上天了,我看見有留學生愿意直接給一年的房租,都拿不到房子?!?/br> 前座是個短發(fā)女生,叫顧嘉,上學期也一起上過課,回過頭插話說:“是,今年都瘋了。都說找不著房就只能住橋洞?!?/br> 留學生沒有本地的信用記錄,也沒有收入證明,房東都不太愿意租,寧愿選沒什么存款,賺一天錢花一天的本地人。 許知意翻了翻手機,給她們看中文論壇上的合租廣告,“還有人在客廳里搭了兩個帳篷出租?!?/br> 三個人湊在一起看那倆奇葩的帳篷。 “高層,對著落地窗,景不錯,還挺奢侈?!?/br> 夏苡安繼續(xù)往下刷,“看這條。我前些天也聽說這個房東了,是不是個變態(tài)?只招年輕女生,有年齡要求,還要面試,寫明了條件是每天和房東睡一張床。” 哈?什么玩意? 許知意探頭看了一眼,竟然是真的。 顧嘉訝異:“這什么不要臉的奇行種?!?/br> 許知意說:“這是假的吧?說不定是有人故意拿別人的手機號碼惡搞?!?/br> 夏苡安說:“不是,還就是真的。我聽說前幾天有人假裝要租房,打電話去問過了,對方讓她過去面試,掛斷電話后還一直往回打?!?/br> 租房這么難的時候,趁火打劫得有點太過匪夷所思, 許知意感慨:“就出個國而已,又不是重新投了次胎,這是把一層人皮都出沒了?” 許知意舉起手機,手指點了點屏幕,“看,手機號還挺吉利?!?/br> 結(jié)尾“3666”,一串六。 一點之下,屏幕一跳,突然變成了撥出電話的界面。 竟然打出去了。 許知意嚇了一跳,趕緊手忙腳亂地點了掛斷。 兩人對視一眼,夏苡安遲疑:“……應該沒打出去吧?” 許知意心虛,“那么短的時間,估計都沒振鈴?!?/br> 正說著,手機忽然響了,就是剛剛撥出去的號碼,打回來了。 許知意差點把手機扔了,不過還是定定神,點了接聽。 對面是個男人扁細的公鴨嗓,用英文問:“我接到這個號碼打過來的電話,請問是誰?”又改用中文,“你要租房子嗎?” “不是,我打錯了?!痹S知意回答,馬上掛斷電話。 和夏苡安兩個人對著吁了口氣。 夏苡安拍拍許知意,“實在找不著地方就去我那兒,我上課去了。” 她比許知意早入學,再修幾門課就畢業(yè)了,這學期有些課選得不太一樣,不在這間教室。 她剛走,手機就又震了。 許知意接起來。 對面還是那個公鴨嗓,鍥而不舍,“你真的不租?要不要約個地方見面談?wù)劊俊?/br> 這人比殺豬盤還執(zhí)著。 許知意:“我真的是打錯了,你不要再打過來了。” 掛斷電話,才不到兩秒鐘,手機就又震動起來,還是剛剛那個號碼,3666。 許知意沒理,打開筆記本。 過了好久,手機才終于消停了。 這門課的老師來了,是個禿頂有肚子的中年白人大叔,他把一沓打印的課程資料掏出來分給第一排,讓大家一份份傳下去。 手機卻又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