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機(jī)外室上位記 第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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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讓彼此都受苦,倒不如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這念頭只是在齊衡玉心里浮起了一瞬,他便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往下深想著,不過須臾間便已把自己徹底說服。 他想,婉竹出身卑微,一步步走進(jìn)齊國公府自然十分不易,若是不耍些小手段和心機(jī),早該被人生吞活剝了才是。 她在細(xì)枝末節(jié)的事上欺騙了自己,并不代表她對自己的一腔情意是假的。 如此想著,齊衡玉便再度望向了婉竹,正巧攬盡她婆娑著淚花的杏眸,一如往日里的乖順和純澈,視線里漾著恰到好處的繾綣。 往昔那些朝夕相處的親密回憶如煙火般炸開在他腦海,轟鳴般的巨響折斷了他所有的理智,這一刻,他幾乎是靠著本能朝著婉竹走近兩步,伸出手替她擦拭了眼角的淚。 “安寢吧?!?/br> 齊衡玉話音柔亮,沒有惱怒也沒有被欺騙的不忿,只有一種歸于死寂般的寧靜。 這樣平靜的反應(yīng)實(shí)在是出乎婉竹的預(yù)料,她本是做好了直面迎上齊衡玉勃然怒火的準(zhǔn)備,備好了好幾套扮柔弱、裝可憐的說辭,甚至還不惜要拿如清出來做籌碼。 可偏偏齊衡玉連問都沒有問一句。 他陡然現(xiàn)身在碧桐院里,已是讓婉竹明白他對她心軟了。進(jìn)屋后的表現(xiàn),則為這心軟多添了幾分情愛的味道。 婉竹抬眸望向齊衡玉,覷見了他的疲累和倦怠,還有掩在其下的不忍與驚懼。 只是一眼,婉竹霎時便明白了齊衡玉在驚懼什么。 他怕她不愛他。 所以寧可自己把苦痛咽下,也要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來。 這樣的認(rèn)知讓一顆心僵冷一片的婉竹略略訝異,可這點(diǎn)瀲滟著的波動并不足以撼動她的心。 良久,她才朝著齊衡玉莞爾一笑,一如往常一般替他解下衣衫環(huán)帶,親自服侍著他上榻歇息。 一夜無夢。 婉竹也是頭一回從冰冷的鋪蓋里醒來,她天生體寒,時常一整夜過去手腳仍是冰冰冷冷的模樣,總要齊衡玉充當(dāng)湯婆子替她暖一夜的被窩才好。 一醒來,身側(cè)的齊衡玉已不見了蹤影,婉竹也有片刻怔愣,撩開層層疊疊的床帳一瞧,便見容碧和蘆秀等人都候在了外間,只是神色不似以往那般明朗。 她起身后先問起了關(guān)嬤嬤和張嬤嬤的去向,而后唐嬤嬤便把如清抱到了正屋里,母女兩人打鬧一陣后婉竹才吩咐:“昨日聽朱嬤嬤說太太有些不好,我也該去瞧瞧太太才是?!?/br> 卻見容碧一臉的難堪,訥訥地遲遲不肯應(yīng)下婉竹的話來。 婉竹也覺出了兩分怪異,便蹙眉問她:“怎么了?” 容碧這才答道:“爺臨走時吩咐了,讓姨娘您安心待在碧桐院里?!?/br> 她這話說的無比委婉,可婉竹卻還是從她扭捏的語態(tài)里聽出了話里的深意。 齊衡玉這是要讓她禁足的意思了。 這似乎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昨夜里他能忍下心中的惱怒,不代表一覺醒來不會改換主意。 他生氣與惱怒,這才是合乎情理的事。 婉竹不喜也不悲地應(yīng)了,吩咐丫鬟們自去忙自己的差事,這幾日就只窩在碧桐院里陪女兒消遣度日。 如清一日日地長大,比尋常孩兒都要活潑愛笑幾分,有她這樣玲瓏可愛的活寶陪伴左右,婉竹也不覺得這樣禁足的日子有半分難熬之處。 她過的不亦樂乎,齊衡玉卻是連日里郁結(jié)于心,一邊忙著為陛下裁定遼恩公的罪責(zé),也要使力把齊國公府從這事務(wù)里摘出,閑暇時還要抵御著心間的傷懷。 無論用多少冠冕堂皇、有理有據(jù)的話來欺騙自己,齊衡玉心里都明白——若婉竹當(dāng)真心愛他,絕不會以謊言堆砌起他們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 她或許待他有幾分情意,可這點(diǎn)情意太過微不足道。 昨夜他人雖宿在了碧桐院里,一如往常般擁著婉竹入眠,可兩人緊緊相貼著的那顆心之間卻劃出了深淵般的天塹之別。 自欺欺人的話語只能哄騙自己一時,可一旦理智歸為,那些細(xì)細(xì)密密的痛便會像成群結(jié)隊(duì)的螞蟻一般啃噬著他的皮rou,不致命,卻又無法忽視。 齊衡玉是天之驕子,是從生下來起就被冠以“麒麟子”的世家子弟,闔該是被人捧在九天宮闕的位高之人,對妾室賦予真心已是與身份極為不符的丑事,更別提被妾室耍弄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他非但是傷心,更打從心底地惱怒著自己的無用。 京城里像他這般年歲的王孫公子有哪一個不是游戲花叢里,即便沒有那好奢貪色的嗜好,總也要在后院里養(yǎng)上十?dāng)?shù)個紅袖添香的鶯鶯燕燕。 唯獨(dú)他耽于情愛,為了這顆四碎五分的心在酒樓里買醉。 康平王舍身相陪,瞧出來齊衡玉非同往常的異樣情緒,罕見地沒有與他貧嘴相斗,只默然地替他斟滿了身前的酒盞。 酒過三巡,齊衡玉仍是半句話也不肯說,康平王何曾見過他如此魂不守舍、連差事也不放在心上的落魄模樣,聯(lián)想到近日遼恩公府被圣上裁奪著要抄家一事,他心里不禁冒出了個極為荒唐的念頭:“衡玉,你不會是又對那清河縣主心軟了吧?” 驟然聽得杜丹蘿的名號,齊衡玉心里波瀾不驚,冷厲的眸風(fēng)掃過康平王后只淡淡道:“與她無關(guān)?!?/br> 康平王打量著齊衡玉借酒澆愁的愁頓模樣,一瞧便知他這般郁塞與女人脫不了關(guān)系,既與杜丹蘿無關(guān),那便是因?yàn)樗坷锏哪俏绘摇?/br> 聽靜雙和落英說,齊衡玉待那位妾室無比珍愛,對那妾所出的庶女更是愛重如掌上明珠。 可妾說到底也只是妾而已。 茶余飯后、紅袖添香、暖榻床尾都是個樂趣,可若是為了個妾室傷心難當(dāng),則一點(diǎn)都不像齊衡玉平日里的為人了。 康平王再瞧不下去齊衡玉沮然委頓的模樣,朝小廝耳語了幾句后,雅間內(nèi)的mama們便帶了好幾個歌姬進(jìn)屋奏樂玩鬧,鶯鶯燕燕般的嬌媚女子簇?fù)碇R衡玉,討好奉承的笑臉湊到了他身前。 “像你這般年歲的王孫公子,有哪一個過的不瀟灑放蕩,偏你日日活的和苦行僧一般,如今連個妾都能耍弄的你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了。”康平王揶揄著齊衡玉道。 齊衡玉本就郁結(jié)難當(dāng),康平王這話更是火上澆油,他雖是抗拒著這些庸脂俗粉的靠近,可因氣惱難當(dāng)?shù)木壒?,竟也接過了那為名蓮實(shí)的歌姬奉上來的酒杯。 一飲而盡后,生相嬌媚的蓮實(shí)把其他幾個姐妹都擠到了角落堆里,自個一人霸占著齊衡玉身側(cè)的座位,將這位金餑餑小心翼翼地伺候好,得些銀子也能過上幾分安生日子。 可mama在來時也告訴過她,這位齊小公爺房里有一個還是處子之身的正妻,還有個出身低微的良妾,如今只生下了個庶女。 她若是有福氣能得了齊小公爺?shù)那酂?,便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不必再在這酒樓里賣唱賣笑。 因此,蓮實(shí)更是卯足了勁地奉承著齊衡玉,也不管他眉宇里是否掠過了些冷淡的嫌惡之意,只一門心思地要討好齊衡玉。 只是齊衡玉自始至終皆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連正眼都沒往蓮實(shí)身上探去,好不容易才被康平王勸得忍下了與這些女子同席而坐的不適,可一嗅到蓮實(shí)身上嗆鼻的香味,他便倏地板起了臉來。 康平王一見他肅著臉的陰寒臉色,便嘆道:“女人可不能慣著,你就是對那妾太百依百順了,才容得她爬上你的頭頂作威作福。我知你不是那等好色之人,可你若是想敲打一下那妾,領(lǐng)著她入府做場戲也是個好法子?!?/br> 說著,康平王便朝著蓮實(shí)努了努嘴。 他的意思是讓齊衡玉收用了蓮實(shí),連著寵幸她幾日,不怕他那位名為婉竹的妾室不低頭認(rèn)錯。 只是齊衡玉潔身自好,興許不愿使這樣腌臜的招數(shù)。 康平王說完這話便悶頭灌下了一杯酒,卻見齊衡玉沒有顯露出不虞的神色來,他頓覺有戲,清了清嗓子道:“我見你這般神傷,也是把那妾放在了心上??稍蹅冞@樣的人怎么能由個女子來左右思緒,你闔該好好拿捏她一番才是。再說了,蓮實(shí)這般貌美,說不準(zhǔn)你那妾會吃飛醋也未可知啊。” 其余的話齊衡玉一句也聽不進(jìn)去,倒是把這最后一句原原本本地納進(jìn)了耳朵里。 不管是對蓮實(shí)還是席上其余的歌姬,他齊衡玉都提不起半分興致來,苦酒入喉,念的想的也只有婉竹一人。 他的一顆心由她主宰著喜怒哀樂,她笑一笑,他便能拋開理智不顧一切地將她擁進(jìn)懷里,她落了淚,他便要比她還要再難受上幾倍。 齊衡玉不得不承認(rèn),他從來沒有像愛婉竹一樣愛過誰。 他也決然無法接受婉竹的心里沒有他。 良久,齊衡玉把手里的杯盞握得更緊了幾分,應(yīng)話時周身仿佛籠著一層席卷而來的陰雨,任誰都能瞧出他的不虞來。 “好?!?/br> 齊衡玉隨手把袖袋里鼓鼓囊囊的銀袋子扔給了席外的mama,三言兩句便替蓮實(shí)贖了身。 * 閉門不出的這幾日,只能由關(guān)嬤嬤去外頭打探消息。 先是遼恩公府被圣上清算一事已在京城里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遼恩公下了獄,女眷們照舊住在遼恩公府里,等候陛下的發(fā)落。 杜丹蘿聽聞此消息后昏死過去兩回,先去求了齊老太太,再去求了齊國公齊正,可這兩人皆只是拿話搪塞著她,并不肯使力營救遼恩公。 杜丹蘿因此大病一場,幸而段嬤嬤衣不解帶地服侍著她,又兼齊老太太請了魯太醫(yī)過府為她看診,才不至于拖成什么大病癥。 齊衡玉早出晚歸,連日里只宿在外書房里,縱然容碧和蘆秀領(lǐng)了婉竹的吩咐日日去外書房候著,可齊衡玉就是不肯挪步來碧桐院瞧她。 瞧出幾分端倪的李氏親自登了碧桐院的門,細(xì)細(xì)地盤問著婉竹是否與齊衡玉鬧了什么不愉快,婉竹一味地落淚,哭得李氏都有些于心不忍。 且不知是否是如清太過聰慧的緣故,碧桐院內(nèi)因齊衡玉的冷落而彌漫著一股沉悶的氛圍,小小的人兒也會察言觀色,一見最疼她的祖母趕來了碧桐院,便攥著李氏的衣襟不肯撒手。 李氏一見如清眨著淚汪汪的眼兒的樣子便心疼的不得了,當(dāng)晚便火急火燎地趕去了齊衡玉所在的外書房,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通罵。 齊衡玉也正是郁結(jié)于心的時候,再沒想到李氏會沖到他的書房里對他胡亂的指責(zé)了一通,心中更為煩惱的同時卻還是抓取到了李氏話里最為要緊的一句話。 “婉竹因你不肯去瞧她,日日夜夜地以淚洗面。你到底是怎么了?就算厭棄了婉竹,總也要顧著如清才是,她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啊?!?/br> 第72章 二更 你對我的情,是不是真的? 齊衡玉的周身上下本籠罩在無邊的陰郁里, 未曾想李氏誤打誤撞泄憤般的一番話會讓他的心不再空蕩蕩的發(fā)悶。 可喜悅也只浮起了一瞬,齊衡玉不由得又憶起了婉竹心機(jī)叵測的性子,她連李氏也有膽子利用, 如今掉幾滴眼淚扮一扮可憐也不過是手到擒來的事。 齊衡玉深恨著自己胸腔內(nèi)那顆輕易能被她撩動的心, 又無法去接受婉竹對他只有利用與攀附的事實(shí)。 所以他只能強(qiáng)迫著自己相信李氏的話, 相信著婉竹為了他的薄待而傷心難過。 李氏眼瞧著齊衡玉素正的神色松懈了兩分, 便放軟了語調(diào)道:“明日你正好休沐,多去陪陪如清。” 齊衡玉親自將李氏送出了外書房,而后便站在回廊上眺望著庭院內(nèi)風(fēng)吹樹搖的肅冷晚景,心里惶惶時, 一道洶涌而來的思念更是霸道地占據(jù)了他所有的心緒。 算算日子他已有六日不曾見過婉竹了, 明明從外書房到碧桐院只有不到一刻鐘的路途,可偏偏齊衡玉就是不肯挪步而行,只愿一人獨(dú)處著消化自己的哀傷。 涼風(fēng)拂面,好似兜頭澆過來的冷水一般滅了他心口盈潤著的冷意, 越是身陷冷境,他越能持著清明的一顆心, 清晰地抗?fàn)幹竺靼鬃约菏ゲ涣送裰瘢愣ㄒ谒纳蠆Z下個一席之地。 至于她與月姨娘牽扯甚深一事,他并不在乎。只要讓婉竹做好承諾, 往后不會再讓李氏牽扯到后院斗法一事中。 思及此, 齊衡玉又不免舒出了一口郁氣。從前她是人微言輕、身不由己, 面對著杜丹蘿與胡氏窮兇極惡的迫害, 不得已才會出此下策。 往后他與杜丹蘿和離, 便再沒有人能肆意欺.辱婉竹, 她也不必再用這樣心機(jī)深沉的手段自保。 齊衡玉想, 或許婉竹的心機(jī)與他也脫不了干系。 若他能早些與杜丹蘿和離, 能事事處處地保護(hù)著她,她是否就不必以自己單薄的身軀來掙出兩分活路來。 如此想著,齊衡玉又仿佛找到了絕佳的理由來為婉竹開脫。 * 蓮實(shí)進(jìn)門的那一日。 婉竹已覺察出了幾分危機(jī),因齊衡玉久不往碧桐院來過夜,她又被禁了足,院外那些跟紅頂白的仆婦們對碧桐院內(nèi)的差事便沒有從前那般上心。 好在婉竹見慣了人情冷暖,也只是淡笑著對關(guān)嬤嬤說:“那這兩日嬤嬤就不要去外頭打聽消息了,省的還要瞧那些人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