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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 第48節(jié)

    這樣的表情轉(zhuǎn)瞬即逝。

    葉既明唇邊的弧度漸輕,最后恢復了一貫的平靜與溫和,像是那一瞬的笑意是他難得的放縱。

    “我沒有生氣。關(guān)巡察的感知過于敏銳,你多看一眼,就會被她抓住馬腳。如果不是必要,盡量不要跟她來往。”

    “是,部長?!?/br>
    “我交代你辦的事怎么樣了?”

    唐芯笑嘻嘻地求表揚:“證據(jù)都毀滅得干干凈凈啦,鍋都甩給趙景栩,他才是那個大壞人。鐵磁體交易走的都是公賬,地下的‘工廠’也都是趙景栩在打理的,關(guān)巡察查不到我們頭上?!?/br>
    葉既明伸手,唐芯立刻將他攙起來,小心翼翼地挪到軟塌上,讓他側(cè)身躺著,用一雙手替他按摩著僵直的腰。

    “部長這幾天坐的時間太長了,還是該多歇歇?!?/br>
    “好。”葉既明頓了頓,問道,“方宸和溫涼這幾天怎么樣?”

    “丁一大塊頭說,方宸到哪兒都吃不了虧,睚眥必報。溫涼還是像個大懶貓,整天除了睡就是睡?!碧菩菊f,“他好可憐哦,每天痛得要死,只能睡覺強行封閉五感?!?/br>
    “這是他的選擇?!比~既明聲音很淡,“如果他當年沒有強行封鎖自己的能力,自然就不會這么疼了?!?/br>
    唐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方宸要開始實踐課了吧?”

    “嗯。”

    “我很期待。”

    唐芯又聽不懂了,但從她多年跟著部長辦事的經(jīng)驗來看,實踐課一定有坑,還是驚天大坑。

    “你去忙吧,我躺一會兒就沒事了?!?/br>
    葉既明靠著軟枕,倚窗獨坐,手里捧著實驗進度書,安靜地翻閱著。

    唐芯貼心地給他掖好被角,然后開始收拾桌上的雜物。

    一份泛黃的紙質(zhì)材料安靜地躺在抽屜里,唐芯從來沒見過,于是她好奇地拿起那份文件。

    那份文件上印了一排紅色印刷字體。

    ‘恒星計劃-初稿’

    右下角署名,‘方延年’。

    唐芯‘咦’了一聲。

    “部長,這個方延年,我好像聽說過,在哪里看見過這個名字來著...”

    她模模糊糊地記得,部長手里好像還有另一份長得很像的紅字文件...署名也是這個...

    葉既明眼睛沒有從進度書上移開,只淡淡道:“他是我的老師?!?/br>
    唐芯恍然大悟,又狐疑地皺起了眉:“那方宸不會是...”

    “他是老師的小兒子?!?/br>
    葉既明抬起眼,眼底仿佛橫亙了一條冰河,里面疏離的溫度讓唐芯知道,自己應該閉嘴了。

    她小心翼翼地放下,不敢再多問。

    正要把那張舊文件放回原處,葉既明不帶感情的一句話淡淡地落了下來。

    “死人的東西,留著沒用。燒了吧?!?/br>
    第四十六章 體罰

    第一節(jié)實踐課如期而至。

    一支五十多人的隊伍排成了三列,鴉雀無聲地整齊行進,臉上的表情也一致得驚人,肅穆中帶了點興奮,昂揚卻又壓抑,彼此還有些提防,涉世未深的野心一點不差地平鋪在臉上,像一張張濃墨重彩的臉譜。

    方宸跟在隊伍的最后,表情淡淡的,打量著四周那些勾心斗角的臉,只覺得毫無趣味,根本不想花心思社交。

    在監(jiān)獄的時候,迫不及待地想要出來見見世界;可現(xiàn)在見了,只覺得想象幻滅。

    看他們還真不如看某只想偷懶的老渣男,至少讓人有懟他的欲望。

    隊伍浩浩蕩蕩自工會出發(fā),途經(jīng)伍元區(qū)寬闊嶄新的街道,而他們身上穿著的工會軍裝簡直就像是閃閃發(fā)光的獎章,吸引著各種欣羨的目光。

    曲文星弓腰彎背地跟在羅宇源身后,給他拎行李擦汗,腰間的兩坨rou上下垂著,毫不在意自己的失態(tài);可余光瞥見路旁低聲贊嘆的路人群眾,他不由得默默挺直了腰板兒,努力吸了吸肚子,讓贅rou不那么跳脫。

    “看什么呢!”羅宇源用力扯過那水壺,用曲文星的外套擦了擦水壺塑料外殼上沾著的汗,不掩飾眉間的嫌棄,“真臟?!?/br>
    曲文星卑微地討好一笑,雙手攏著。

    “把手洗干凈了,再跟上來,曲胖子?!?/br>
    “好的羅哥?!?/br>
    曲文星聽話極了,羅宇源也沒將他放在心上,大步朝前走。

    曲文星不顧廉恥地蹲在地上,撿起羅宇源丟在地上的壺,呼哧呼哧地用壺里的水洗手,洗得毫不吝嗇,大氣又上檔次。

    身旁的隊伍十分默契地一分為二,從他身邊走過。路過的人鄙夷地看著他,可惜,曲胖子并不在乎,反而洗得更細致更起勁兒,眼角細細地瞇了起來,心情頗好。

    “分我點兒?”

    方宸并不溫柔的話落在曲文星耳側(cè),嚇得小胖子跌了一個屁股蹲兒。

    “呦,方哥,您是要嚇死我?”

    “嚇死了有好處的話,我考慮一下?!狈藉芬捕自谒赃叄笫稚炝诉^去,“一起?”

    曲文星抻長脖子看了看早就走遠的隊伍,興奮地,把另一壺水都遞了過去。

    “快洗快洗,使勁兒洗!”

    皮膚上黏著的酷熱被涼水帶走,方宸幾乎要舒服地嘆口氣。

    “舒服吧?!鼻男鞘种笡鲲`颼的,水珠輕甩,氣勢如虹。

    “全用完了?你不怕一會兒羅宇源剁了你?”

    “他讓我洗干凈的?!鼻男切Φ媚鑳簤?,“反正洗不洗都要被打,總得從兩個死亡選項中賺點什么嘛?!?/br>
    “有道理。”方宸拍拍屁股,跟他劃清界限,轉(zhuǎn)而回頭,朝他鼓勵頷首,“加油。”

    曲文星:“……”

    吃白食就算了。

    加油又是什么鬼?!

    ====

    隊伍行進了約一個多小時,幾經(jīng)中轉(zhuǎn),最后到達了伍元區(qū)東北部一座三層樓高的灰墻綠頂?shù)姆綁K形建筑,上面鋪滿了太陽能板,一塊塊整齊地排列著,放射著耀眼的日光,像是大塊尚未切割的鉆石,門口的牌子上寫著‘回收利用研究室’。

    羅宇源站在門口棚頂?shù)年帥鱿拢弥掷锏狞c名冊,慢慢悠悠地一個一個地點名。

    在暑熱下等待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羅宇源刻意拉長的語調(diào)讓這焦躁雪上加霜。

    方宸毫無意外地是最后一個。

    而他倒數(shù)第二的曲文星回頭看了一眼方大佬,帶著臉上羅宇源賞他的巴掌印兒,直接鉆進了大樓門口。

    共同分一壺水洗手的贓,還不夠曲商人賠上自己跟一個靶子共患難。

    羅宇源靠著墻,放方宸站在烈日底下,右手在平板上劃來劃去,就是不放他進去。

    光灼熱而guntang,直直刺向方宸深色的眼瞳,他也不遮,只淡淡問道:“長官,我的名字有那么難找?”

    “閉嘴等著,我讓你說話了么?”

    羅宇源慢慢悠悠一句話,連頭也沒抬。

    又過了十分鐘,依舊沒有動靜,而羅宇源已經(jīng)抱著平板靠坐在欄桿上,垂頭看著平板,時而大笑,像是在看什么有意思的消遣讀物,完全忘了方宸的存在。

    方宸嘆口氣。

    “長官,您要是找不到,我今天就先回去了,等您找到了,再叫我回來上課?”

    “缺一堂課,考勤全廢?!?/br>
    “長官這么做不合適吧?”

    “你想舉報盡管去,大不了我們同歸于盡。我可無所謂降職,不過你呢?”羅宇源抬眼,眼含挑釁和輕嘲,“方宸,你真的不在乎,當時就不會非要進趙少校的組了。現(xiàn)在,我捏著你的死xue,你憑什么跟我叫板?”

    方宸在玻璃門的強反射下,看到了早就坐在里面、被眾星捧月的柴紹軒,隨即彎了狐貍眼眸。

    “好啊,那我們就一起耗著吧。不過,我怎么聽說柴中將護犢子得很。要是被他知道他兒子被刻意拖堂,耽誤人家進步,羅長官要勉為其難地跟我一起死嗎?”

    羅宇源臉色一變,果真有些猶疑地看向柴紹軒。

    柴紹軒正看好戲,誰知一朝被方宸利用,他拍了扶手,怒道:“喂,白臉狐貍,小爺不靠爹!”

    方宸:“其實你可以靠一靠?!?/br>
    柴紹軒:“我就不!”

    方宸:“你不要的話,把爹送我?我缺?!?/br>
    柴紹軒:“……”

    羅宇源瞇了眼睛,眼底帶了點陰狠的笑,隨即,在平板上重重一劃。

    “新兵方宸不尊重上級,罰站三個小時?!?/br>
    方宸扶額,歪頭看柴紹軒。

    “少爺,你在里面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啊。反正有人到處狐假虎威,你爸早就遍地兒子了,不缺我一個,你說對不對?”

    柴紹軒在這種事上面大腦一貫轉(zhuǎn)得很快,他看著羅宇源,臉色沉了下來。

    “我爸很公正,從來不會偏私?!?/br>
    羅宇源上挑的眉落了下來。

    他朝著柴紹軒彎腰鞠躬道歉,然后陰沉著臉,轉(zhuǎn)向看好戲的方宸。

    “...不尊重上級,罰站一個小時?!?/br>
    方宸攤手,表示無所謂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