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 第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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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從三小時減到一個小時,還是很不錯的。 見方宸滿不在乎的模樣,羅宇源冷笑了一聲。他抬手打開一個漆黑的盒子,三顆曳尾的球狀黑子飄在空中,而后疾奔而去,如三道疾馳的閃電,分別落在方宸的眉心、后脊梁骨正中心、以及左腿膝關(guān)節(jié)處。 “現(xiàn)在是文明年代,不講究體罰。這些監(jiān)控球,只是為了鍛煉哨兵向?qū)У囊庵玖Χ??!?/br> 方宸放下唇邊淡淡的笑意。 旋轉(zhuǎn)的小球虛虛地扣在咫尺之處,飛旋而擰出的一股磁場漩渦撩過他的皮膚,方宸的精神圖景仿佛被三只小球扯住,往不同的方向撕裂。 “長官,這真不是體罰?” “當(dāng)然不是。不過,一般新兵,都是五厘米的距離。但聽說方哨兵天賦異稟,用g級哨兵的規(guī)則懲罰你豈不是小看了你?” 羅宇源背著手慢慢走近,似乎又在盒子上按了什么按鈕,那三顆黑色小球驀地貼近。 “三厘米?!?/br> 小球自旋所帶的磁場讓方宸有一瞬的暈眩。他右手指甲深深地?fù)高M了掌心,用疼痛換取清醒。 可即使是這樣,方宸還是向前踉蹌了小半步。 霎時,一股灼熱感順著血液游走,接著就是被灼傷的刺痛自膝蓋骨傳來。 “呦呦呦,小心?!绷_宇源看著方宸左膝處的焦黑破洞,‘嘖嘖’了兩聲,“這才三厘米都不行了?” 方宸眼簾掀起,神色淡淡。 “說人不行,很不禮貌。” 羅宇源沒看到方宸的倉皇與求饒,只聽到了那人一如既往的毒舌,于是,發(fā)狠地按下最后一個按鈕。 “一厘米?!?/br> 小球倏忽而至,仿佛被虛虛吸在了皮膚上,只要方宸稍微一動,金屬小球就會灼穿筋骨,廢了他的關(guān)節(jié)。 交變磁場仿佛三股旋風(fēng),自不同方向?qū)⑺碓谄渲小K路鸨蝗釉谛D(zhuǎn)滾筒里,就算不睜開眼,腦海里也涌著駭浪。 鮮血一滴滴地從方宸的右手掌心落下,黏糊糊地落了一小團。 才被溫涼用心包好的傷口,就被方宸毫無憐惜地撕裂,繃帶被撕碎,飄在風(fēng)里,像是一陣紅色的蒲公英陣雨。 羅宇源的臉上帶著快意和憐憫。 “要不是工會轄區(qū)不許教官對低等級哨兵隨意出手,我早就把你弄死了,方宸。” “長官,那你可得快點弄死我。如果我現(xiàn)在不死,將來,死的可能就不知道是誰了。”方宸蒼白著臉,挑釁地勾了唇,“哦,難道長官也想像您哥哥那樣重傷在床?這么兄友弟恭,真是沒看出來。” 羅宇源在聽到‘哥哥’兩個字的時候,笑意逐漸扭曲。 “方宸,你幫我除去了一個惹人厭煩的家伙,我還得謝謝你呢?!?/br> 方宸難得露出意外的表情。 羅宇源拍拍他的肩,在他耳邊心情頗好地說道:“現(xiàn)在,盡情享受著一個小時的懲罰吧。這會讓你生不如死的,小哨兵?!?/br> 他轉(zhuǎn)身走進大廈,帶著早已饑渴難耐的眾人朝著實驗樓的方向走去,只把方宸一人丟在了空曠的前院。 柴紹軒看見站得格外挺拔的方宸,本想直接走,卻還是回頭問了一句:“你這是什么東西?” “只是標(biāo)準(zhǔn)化哨兵懲罰機制,您不用擔(dān)心,如果他真的支持不住了,監(jiān)視球會自動飄開,不會真的傷到他?!?/br> 羅宇源恭敬地垂下眼眸,回答道。 “哦,那就行?!?/br> 柴二哈單純地相信了羅宇源的解釋。 標(biāo)準(zhǔn)化的程序是不會有錯的。 羅宇源打開了一樓轉(zhuǎn)角的門,把浩浩蕩蕩的五十多號人領(lǐng)了進去,他站在最后,看著門外的方宸,唇邊浮著快意的笑。 程序自然是公正的。 可cao作程序的是人啊。 第四十七章 債主除外 方宸知道自己支撐不了太久。一旦他倒下,恐怕立刻就會沒命。而羅宇源大可以將這個‘意外’歸結(jié)于設(shè)備故障。 真是好算計。 烈日幾乎要把方宸身上所有的水分都烤干;而腦海中的眩暈如同海浪觸礁,一浪高過一浪;心臟跳得極快,快到他渾身無力,手腳綿軟,胸口滯悶到站不直,可偏偏那三顆黑球像是忠誠的守衛(wèi),死死地盯著方宸的破綻,只要他稍微一動,立刻擊穿,毫不容情。 空蕩的院門口只有方宸一個人,兩個攝像頭從不同的角度拍攝著實時動態(tài)。 方宸抬起眼簾,淡淡地看向那兩個攝像頭,仿佛從那左右搖晃的監(jiān)控里,看到了羅宇源迫不及待的視線。 “真無聊?!?/br> 方宸的汗水細(xì)細(xì)密密地滲了出來,精神緊繃到快要斷裂,他卻笑了一下,自言自語道。 “腰嘛...當(dāng)然不行。臉的話...也不行,照鏡子容易惡心自己。行,那就膝蓋吧?!?/br> 語氣淡定地像是在選午餐種類。 他右手慢慢張開,指尖發(fā)顫,溢出鮮血的掌心浮了兩顆電子。 那兩顆搖搖晃晃的電子像是春日的蒲公英,無害又低調(diào)地飄著,畫著弧前進,左右搖擺,似乎隨時都要墜落。 方宸看不見磁場線,只能憑著一股不要命的莽勁兒,透支著精神力cao縱著電子跨越磁場給他的阻礙:歪了就往回拉,偏了就重新擺正。 這樣的法子看起來愚蠢又費時費力,可這卻是方宸唯一的選擇。 方宸唇色很快褪成了淺白,全身的肌rou都在微微發(fā)顫。 就這樣嘗試了十幾分鐘,直到他的汗?jié)裢噶吮?,那兩顆弱小的電子終于與眉心和脊梁處的監(jiān)視球并肩而立。 像是一個弱小的步兵,妄圖對著鋼鐵大炮捅刀子。 方宸也快撐到了極限。 “咳...” 方宸連咳嗽都生壓回喉嚨里,生怕這顫抖毀了他半天來之不易的辛苦。 不知是不是監(jiān)控后的羅宇源覺得這對峙過于冗長無趣,少了戲劇性,監(jiān)視的金屬小球忽得開始加速旋轉(zhuǎn)起來。 眩暈一陣陣襲來,方宸眼前白一陣黑一陣,耳鳴不止。在旋轉(zhuǎn)扭曲的世界里,他好像看見了哥哥。 三年以來,記憶里總是模模糊糊的影子,終于有開始逐漸清晰的跡象。 哥哥的臉還是看不清,可那種氣質(zhì)是很輕易就可以辨別出來的。 儒雅高貴,善良平和。 他小時候好像總是在生病,印象里,除了雪白的墻壁、就是雪白的床單和吊針。每次電閃雷鳴的夜,都有哥哥陪著自己,挨過痛苦至極電擊治療。 逼仄的實驗室里,只有哥哥的氣息讓人安心。 實驗室... 為什么他會覺得這是個實驗室? 看起來,四壁潔白,陳設(shè)也雪白,明明像是醫(yī)務(wù)室。 方宸壓下自己心頭異樣的思潮,努力回想。精神圖景里的斷壁殘垣浮出幾段支離破碎的片段,拼成了一副搖搖欲墜的壁畫。 一排排培養(yǎng)皿、離心機靠墻整齊排列,擠在狹仄的地下室里,幾乎沒有空隙留人行走。 右下角落里放著一個大型圓筒設(shè)備,纏滿了紅藍電線,像是個繭。 而他被綁在椅子上,手臂被注射進冰冰涼涼的液體。哥哥的手緊緊地握著他的,他們像是牢不可分的命運共同體。 哥哥。 方宸記得自己一遍遍地喊他,既痛苦又崩潰。 ‘小宸,睡一覺,起來就不疼了?!?/br> 有人用溫和安心的聲音在他耳邊一遍遍地安慰著。 方宸的意識仿佛隨著藥力的發(fā)作而逐漸潰散,他那么努力地想要睜大眼睛看清面前的人,可那些幻影一瞬間就散了。 方宸黑密的眼睫輕顫,慢慢張開眼,胸口的戒指溫?zé)?,像是哥哥的掌心留下的溫度?/br> “哥哥...”方宸聲音微啞,張開眼時,眼底紅了一片,“你放心,我不會停在這里?!?/br> 他看了看自己的左腿,發(fā)狠地閉上了眼,右手重重一攥。 剎那間,那兩顆弱小的電子也急速自旋,像是睡醒了的野狼,孤注一擲地朝著監(jiān)視球重重撞去。 磁場波濤劇烈碰撞,方宸耳畔嗡嗡作響,喉嚨間溢出隱約的鐵銹味道,可他沒有時間猶豫,急速地向側(cè)面俯沖,甩開兩顆冷硬金屬球的鉗制,可卻逃不開左膝處的攻擊。 方宸早就做好舍了一條腿的準(zhǔn)備。 只要有命,只要還能戰(zhàn)斗,只是瘸一條腿,也沒什么關(guān)系。 那顆監(jiān)視球一瞬間能量激增,方宸明確地感受到左膝灼熱的痛楚一路涌上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 他表情沒什么變化,卻暗自咬緊了牙,抵御著即將碎骨斷折的痛苦。 可,預(yù)料中的疼痛沒有出現(xiàn)。 就在這時,方宸腰間一緊,他的重心一瞬失衡,只得順著力道的方向側(cè)倒,直直地摔進了一個柔軟的懷抱里。 膝蓋處懾人的金屬球不知緣故地僵在空中,連自旋都緩慢了下來。 方宸大口喘息,心臟狂跳,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一聲九曲十八彎的哀嚎自方宸身下傳來。 “...疼疼疼疼!狐貍你快從我身上下來,腰腰腰,腰要斷了!” 方宸勉強提了一口氣翻了個身,摔在了那人身側(cè)。 他抬眸,正對上溫涼揉著老腰捶地哀嚎。 “...你不在宿舍睡覺,出來干什么?” “來上課啊。” “...你還需要上課?” “嗯,我好學(xu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