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亮咽了下口水說：“這么一想，我們現(xiàn)在掙的這點錢，好像確實不算什么?！?/br>
    突然就沒那么焦慮了。

    程蔓說道：“倒也不至于，五千多還是挺多的…………”

    “你們的存款都是放在家里嗎？”程亮說著想起來，“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你們才對保姆要求那么高？”

    在程蔓這里住了一個多月，程亮自然知道他們倆要請保姆的事，也知道他妹要求奇高，那些介紹過來的人怎么看都不滿意。

    程蔓對保姆的要求確實高，但要說一個多月都沒有面到合適的人也不至于，只是之前對程亮過分好奇的阿姨讓她心生警惕。

    因為程亮在她家里修收音機(jī)，所以合作期間他們經(jīng)常會在家里溝通收入成本問題，只要保密有心，很容易能知道他們很多事。

    他們請到的人管得住嘴還好說，要是管不住嘴，說不定沒過幾天，他們的收入成本就能傳遍。那樣必然會有很多人心動，迅速流入這個行業(yè)。

    而他們生意能那么紅火，靠的其實是信息差，做這生意的人一多，他們就沒得賺了。

    為了能多賺一段時間錢，也是考慮到她不會修收音機(jī)，沒那么忙，可以抽出時間準(zhǔn)備一日三餐。此外她廚藝雖然一般，但炒的菜能入口，就先將請保姆的事擱置了下來，打算等生意告一段落再說。

    但程亮的話也沒說錯，所以程蔓沒解釋，點頭說道：“是有這方面原因，不過我們存款大頭在駐地家屬院的房子里，這邊放的錢其實不多?！?/br>
    程亮問：“你們平時很少回那邊吧？把錢放那邊的房子里，不怕不見了？”

    程蔓懷疑她哥腦子秀逗了，沒好氣地說：“你覺得小偷敢去部隊家屬院偷東西？你是把小偷想得太不怕死，還是以為我們家屬院站崗的警衛(wèi)員是擺設(shè)？”

    “我沒去過你們家屬院?！背塘劣樣樈忉?，說完想起來，“對啊，既然你們房子這么安全，幫我放一張存折唄。”

    程蔓怔住，猶豫道：“這……不太好吧，萬一存折不見了怎么辦？”

    程亮：“你剛才不還說小偷不敢去你們那偷東西嗎？怎么這么快就變口風(fēng)了？”

    “我們自己的家，放我們自己的錢，我當(dāng)然放心啊，但幫你放存折……”程蔓坦誠說道，“我會有心理壓力的?！?/br>
    “這有什么好有壓力的，你們把我的存折跟你們的存折放一起就行，反正要丟肯定一起丟，要是真的都丟了，我也認(rèn)了。”程亮也說得很談成，“而且房子我肯定會買，剩下的錢我打算分三個存折放，一張存折一千左右，就算真丟了，我應(yīng)該也不會太心疼?！?/br>
    一千塊確實不多，但這事程蔓一個人做不了決定，湊過去壓低聲音問陸平洲：“你覺得呢？”

    陸平洲說道：“我沒意見?！狈凑麄儾筷牸覍僭翰豢赡苓M(jìn)小偷。

    見陸平洲不反對，程蔓就答應(yīng)了下來。

    事情雖然說定了，但錢還沒到位，所以新的一周里，程亮還得繼續(xù)努力修收音機(jī)。

    可能是有錢有動力，八月份的第二周，程亮手速大爆發(fā)，截止到周日去擺攤，他修好了六十臺收音機(jī)，兩人擺攤進(jìn)賬一千四百三十五。

    依然是零頭充公，這次程蔓分到了四百二，程亮分到了九百八。

    加上之前兩次分錢，程蔓共分到一千四百一，跟程亮比起來不算多，但考慮到他們能掙那么多錢，全靠他瘋狂爆手速修收音機(jī)，她心里是很滿意的。

    而且這次分賬后，程蔓算了算她和陸平洲的存款，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突破五位數(shù)。

    換句話來說，他們家現(xiàn)在是萬元戶了。

    七十年代末的萬元戶??！

    哪怕程蔓見過世面，晚上做夢想起這稱呼也能笑出聲。

    而陸平洲在連續(xù)兩晚被媳婦的笑聲吵醒后，不用程蔓描述現(xiàn)在的心情，也能知道掙錢后她有多高興了。

    作者有話說：

    第76章 八月下

    周三程蔓他們再去擺攤， 經(jīng)過五金配件經(jīng)營部時，就看到門口多了輛三輪車，而三輪車上碼著高高的收音機(jī)。

    有個中年男人正彎著腰站在車斗， 調(diào)試著收音機(jī)，周育東則站在他旁邊看著。

    像是有所感應(yīng)， 程蔓他們經(jīng)過時周育東正好抬起了頭， 看到他們就往馬路多走了幾步，臉上堆起笑容喊道：“程同志，你們又來擺攤?。俊?/br>
    程亮停下三輪車，表情并不愉快：“你有事？”

    “哦， 沒什么大事，只是想告訴你們一聲……”周育東指著中年男人說， “張哥以后也要在這條街上擺攤，大家呢，都是賣舊收音機(jī)的，互相關(guān)照?。　?/br>
    被稱為「張哥」的中年男人聞聲走過來， 笑呵呵道：“早聽小周說起過你們，今天一見， 兩位果然氣質(zhì)不凡。雖然咱們都是賣舊收音機(jī)的， 但相逢即是有緣， 希望大家能和睦共處?！?/br>
    話雖然說得好聽， 但程蔓不覺得這人真有這么和善， 語氣冷淡道：“過獎， 我們還要出攤， 先走了。”

    程蔓話音剛落， 程亮便踩著三輪車快速離開。

    他們一走， 周育東就嚷嚷了起來：“張哥你看看他們倆，咱們好聲好氣地跟他們說話，他們居然連搭理咱們都不樂意，還說是大學(xué)生，一點禮貌都沒有?！?/br>
    跟周育東的氣憤比起來，張哥顯然更沉得住氣，說道：“你跟他們小年輕計較什么，而且以前只有他們賣舊收音機(jī)，咱們擺攤賣這個，等于是要搶他們的生意，他們不待見咱們也正常?！?/br>
    周育東卻不這么想，冷哼一聲說道：“難道他們先賣收音機(jī)，咱們就不能做這門生意了？憑什么?。　?/br>
    說起這個他又想起來：“當(dāng)初我問他們這個掙不掙錢，他們還不肯跟我說老實話，扯什么成本高，利潤低，辛苦一個月才掙幾十塊。還好我機(jī)靈，看他們生意好就找了張哥您合作?！?/br>
    張哥聞言臉上也露出一絲笑：“是啊，要不是你找我合作，我還不知道這行當(dāng)這么掙錢，說不定現(xiàn)在還窩在修理鋪，一個月拿那幾十塊的死工資?！?/br>
    “嗐，張哥你客氣了，咱們是親戚，又是修理鋪里的老師傅，有機(jī)會發(fā)財，我當(dāng)然要找你一起?！敝苡龞|表情漸漸得意，“當(dāng)初他們借我店里的插座試收音機(jī)，一天掙大幾百，我說要加收五毛錢的電費他們都不肯，現(xiàn)在……哼哼，誰稀罕那五毛錢?！?/br>
    張哥沉吟道：“這兩位程同志，確實不夠大氣，五毛錢都要省?！?/br>
    “誰說不是呢，等咱們生意做起來，一天大幾十都能掙?！背塘琳f道，“張哥不是我跟你吹，他們賣收音機(jī)的路子我都學(xué)會了，咱們呢把價格定高點，要是有人覺得價格高了，咱們就告訴他，兩人合伙減三塊，三人合伙減五塊，那些人一聽能優(yōu)惠，肯定會搶著買，他們就是靠著這招數(shù)，十幾臺收音機(jī)，兩個小時不到就賣完了?！?/br>
    張哥點頭：“那咱們也按這路子來?！?/br>
    “行……”周育東點頭，又問，“不過咱們定價要不要低一點？”

    “什么意思？”

    周育東解釋道：“我是這么想的，他們在這擺了一個多月的攤，名氣都打出來了，顧客都信任他們，所以他們一臺收音機(jī)優(yōu)惠后賣二十五也有人要，但咱們才剛開始，一樣的價格，能不能打得過他們?。俊?/br>
    雖然不想承認(rèn)自己怕了一個娘們，但周育東仍對程蔓心存忌憚，猶豫了會說：“而且您不知道，那個女的嘴皮子可利索了，特別會做生意。我想著咱們收這些收音機(jī)的成本反正不高，要不咱們就把收音機(jī)的價格往下壓一壓，說不定能把他們那些客戶都搶過來?！?/br>
    張哥聽后陷入沉思。

    他明白周育東找他合伙做舊收音機(jī)生意的心里，一方面是見那兩兄妹掙了錢，眼紅了，另一方面估計是因為之前想坐地漲價，被人下了面子，心里過不去想報復(fù)。

    所以他們合作后，周育東既想掙錢，又想給那兩兄妹添堵，降價搶他們的顧客，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但他跟周育東合作是沖著錢來的，跟那兩兄妹沒有仇。

    雖然他剛才跟那兩兄妹說希望能和睦共處是客套話，但生意剛開始，他確實不想跟那兩人起沖突。

    他早聽周育東說過，程家兄妹每星期只來擺四次攤，每次半小時到一小時，賣十幾二十臺收音機(jī)。

    而這條街上有第四百貨商場，周圍幾個區(qū)的人逛街都會來這里，客流量大著呢。別說每天十幾二十臺收音機(jī)，就是五六十臺收音機(jī)，估計都能銷出去。

    既然如此，他腦子壞了才要因為周育東跟那兩兄妹以前發(fā)生過矛盾，而跟他們別苗頭便宜賣收音機(jī)。

    但他也了解周育東這個人，報復(fù)心強(qiáng)不說還小心眼，說得太直接，保不齊他連自己都恨上，便斟酌說道：“你說的話有道理，但如果咱們想低價搶他們的客戶，一臺比他們便宜三毛五毛肯定不行，至少得一塊起，你說是不是？”

    周育東想了想說：“對，想搶客戶肯定得比他們便宜幾塊錢。”

    “這便宜一塊，咱們一臺機(jī)子就會少掙一塊錢，一百臺就是少掙一百塊，要是像你說的比他們便宜幾塊，一百臺機(jī)子就是少掙幾百?！睆埜绫砬楠q豫道，“大幾百，都夠咱們往里投的錢了。”

    沒有人會不喜歡錢。

    更不用說像周育東這樣見錢眼開的人。

    剛才說要給程蔓兄妹添堵時，他沒有想到這一塊，可現(xiàn)在被張哥這么一提醒，他就猶豫了。

    看出他的猶豫，張哥繼續(xù)道：“為了兩個討厭的人，少掙幾百塊，值得嗎？”

    “當(dāng)然不值得！”周育東毫不猶豫，但又有些不甘心，“難道就任由他們這么逍遙下去，繼續(xù)掙大錢？”

    張哥低頭，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心想五毛錢的事，也值當(dāng)他記這么久。

    但他們還要繼續(xù)合作，便耐著性子說：“你想想，這個生意本來是他們一伙人在做，現(xiàn)在咱們看到他們掙錢，也跟著做這個生意，如果咱們生意好能掙大錢，他們心里能高興？你再想想剛才咱們跟他們說話，他們臉上的表情，那是愛答不理嗎？不，那是憤怒?！?/br>
    周育東回憶著剛才兩兄妹的表情，漸漸被張哥說服：“真的？”

    “當(dāng)然是真的。”張哥從口袋里拿出煙盒，分了周育東一根，用火柴點燃吸了口說，“小周啊，你還年輕，有些事可能看不開，到我這個年紀(jì)你就知道了，什么都不如錢重要，為了跟人別苗頭，少掙幾百塊，真不值當(dāng)?！?/br>
    “那，咱們不降價搶他們生意了？”周育東問完不等張哥回答就說，“可要是客流量沒咱們想象中的大，他們生意好，就沒人來咱們這里買收音機(jī)怎么辦？”

    “那咱們肯定要降價搶顧客……”張哥毫不猶豫道，“我的想法是先看兩天，生意好就不跟他們別苗頭，跟他們賣一樣的價格，生意不好咱們就降價搶生意，總之，咱們的目標(biāo)是多賺錢，你明白嗎？”

    周育東想想點頭：“明白。”

    ……

    其實張哥想得沒錯，看到周育東跟他合伙做起收音機(jī)生意，程亮是挺憤怒的，要不是惦記著擺攤的事，肯定要下車跟他們干一架。

    但就算這樣，騎車到糕點鋪門口，聽到街那頭傳來的收音機(jī)播放的聲音時，也忍不住氣惱：“他們什么意思？”

    程蔓則神色淡定，拍了拍程亮肩膀道：“先擺攤，賣完收音機(jī)再說。”說完起身從車斗下來，笑著迎向已經(jīng)等待在糕點鋪門口的顧客。

    見程蔓這么沉得住氣，程亮也只好耐住性子，深吸口氣從三輪車上下來，配合著meimei賣貨的速度，一臺臺測試收音機(jī)。

    因為周一周二不來擺攤，所以每次周三，他們帶來的收音機(jī)數(shù)量都是最多的，有二十多臺。

    數(shù)量多，不談賣貨的速度，光試機(jī)時間就要長一些，他們兩點左右到，近三點才忙完。

    一個小時時間，足夠周育東他們吸引到顧客開張，也足以讓消息從街那頭傳到街這頭。

    程蔓他們正要收攤，有兩邊比較過，覺得收音機(jī)看起來好像差不多的顧客問：“程同志，我看到街那頭五金配件經(jīng)營部那也有賣收音機(jī)的，價格跟優(yōu)惠活動都跟你們這邊一樣，你們是不是一伙人?。俊?/br>
    程亮臉色一變：“什么？價格跟優(yōu)惠活動跟我們一樣？你確定嗎？”

    “確定啊，我問過了，他們賣的收音機(jī)價格也分了三檔，三十、二十八和二十五的，活動跟你們也一樣，買兩臺便宜三塊，三臺便宜五塊……”那名顧客說道，“我還問過那個老板跟你們是不是認(rèn)識，他們說是，你們要是一伙的，那我就不等你們明天來擺攤，直接在那邊買了?！?/br>
    雖然收音機(jī)已經(jīng)賣完，但顧客沒全散，聽到這話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真的？那要是這樣，咱們是不是都能去那邊買？不用明天再跑一趟了？”

    “那邊收音機(jī)多嗎？不會咱們一過去就賣沒了吧？”

    “應(yīng)該不是一伙的吧，不然程同志他們這么好，干嘛不把收音機(jī)放一起賣？”

    “你沒聽他剛才說的嗎？那邊的老板說認(rèn)識程同志他們，就算不是一伙的，他們關(guān)系肯定也很好，程同志他們賣的舊收音機(jī)質(zhì)量好，那邊肯定也不差，都一樣?！?/br>
    “我想買牡丹牌的，不知道那邊有沒有？”

    聽著大家的議論，程亮黑著臉道：“他們放屁，誰跟他們是一伙的！”

    議論聲戛然而止，約著準(zhǔn)備去那邊看看的人懵了：“什么意思？你們不認(rèn)識?。俊?/br>
    來問程蔓他們的顧客也一臉疑惑：“那他們怎么說認(rèn)識你們？”

    程亮還要再說什么，卻被程蔓拉住，她往前走了一步說道：“大家請聽我說，那邊有人擺攤，來之前我也看到了，人呢，我確實認(rèn)識，我們最早的一批顧客可能會有印象，我們最開始擺攤，就是在街那頭的五金配件經(jīng)營部?！?/br>
    眾人恍然：“還真認(rèn)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