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離 第4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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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也好,屈也好,過往種種,都消于這些許微波之間。 他遲遲不肯將手拿出,只記著,齊世言從高臺栽倒后,自己飛身撲下去,雙手將人攬起時,人已是出氣多進氣少,再說不出話了。 大概是將死之人毫無威脅,又或者魏塱想看看同黨還有誰,故而并沒有立即令御林衛(wèi)圍上來,蘇凔得以抱著齊世言,占盡他彌留的最后一點恩惠。 “宋……宋……” 他感受著手里紙張在一點點溶解,清晰的辨認出齊世言當時喊的是“宋”,而不是“蘇”。 清霏知道自己是宋柏之后,齊世言又與薛凌牽連,兩爾加持,知道自己身份理所當然。 所以臨死之際,他想喊自己什么? 宋……宋滄? 蘇凔在那一瞬間無比慌亂,縱他已打算要自表身份,可“宋滄”二字快要從別人嘴里喊出來時,慌到他一身汗毛倒豎,不顧手里還捏著表紙,連帶著一起按到了齊世言胸前。 “伯父。”他喊得如此大聲,別人聽來想是以為他悲痛欲絕,實際不過是做賊心虛,唯恐齊世言回光返照而已。 現(xiàn)手浸在在水里,連自己都對那會的慌亂百思不得其解,喊出來了,不是更好么,怕什么呢? 或者是,怕……自己來不及張口,就被人當通緝犯當場格殺? 他仰臉,默不作聲喘了口氣,只覺甚是荒唐,當初被薛凌救出,東躲西藏時也沒如此感嘆過通緝二字,怎么現(xiàn)在,才真真切切的開始唏噓,自己本是個見不得光的罪犯死囚呢。 他張開手指,紙團經(jīng)水浸泡后只稍稍往上浮了一浮,而后乖順沉于水底,只三倆氣泡搖曳,從指縫間溜出來扶搖而上,而后在水面啪嗒一聲,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一側(cè)齊秉文還跪的老老實實,蘇凔在盆底雙手合十,將那個紙團子碾于其中,稍加用力,便只得一盆碎屑。 齊世言為何扯了自己半張表去,不得而知,可能真是因為臨終失了方寸。只沒想到,他扯去的那半張還好好揣在懷里,自己手中的半張,先成了一團漿糊。 蘇凔端起盆,鎮(zhèn)定繞過齊秉文,行至屋外,找了個茂盛草叢,一揚手,連水帶紙倒的干干凈凈。 隨后回屋里又與齊秉文聊得幾句,方知其也請了個僧人,估摸著不多時就該到了,阿彌陀佛念上幾句,午夜子時過半,立即一堆柴火燃起,這便萬事了了,等明兒清晨天亮,想來是人已離京有好幾里地。 聽其口氣,不像是在說一個人的尸身如何處理,更像是說一塊好rou需得猛火烈油,若不是蘇凔插話插的快,他還能十分順溜的說再灑點鹽巴,配壺好酒。 蘇凔本以為齊秉文布置了停靈物事,是打算依著規(guī)矩靈停三日再下葬,雖簡陋些,好歹應了章法,未料得說晚上就要燒了,猶豫一陣還是按耐不住,低聲道:"怎……怎突然這般急。 死者為大,魂……魂……鳥念舊鄰,魚思故淵,伯父在天有靈,萬一還想多看看這京中,怎么不……停夠三日呢?" 齊秉文笑意未減,閑適打了個呵欠,看著蘇凔道:"本來現(xiàn)兒個就要燒的,也讓蘇大人送他一程,畢竟這是是非非彎彎繞繞,你也算半個當事人。 只是,以前聽得天恩難測,我還以為是個故作高深,今日方知此言不虛。那會子蒙蘇大人繡口,皇帝倒是不與伯父為難,可萬一事后想想咽不下這口氣,隨便撥個罪名來,要將伯父扒皮抽骨,誰也奈何得了他。 若如此,我豈不是,連伯父最后的遺愿都未能完成,負他人之托,非君子也,還是早燒早好。" 此話有理,先前在祭禮上,自己并無太大把握,走險一試爾。現(xiàn)聽的齊秉文如此說,蘇凔深覺有理,雖人講究入土為安,可既然齊世言遺志是想一把火燒了了事,后人自該聽從。 不過,若擔心皇帝再度發(fā)難,那就越早越好,何必要拖到子時去。他擔心是齊秉文還有哪處沒辦妥,熱心道:“那……何不盡快,若有別的難處,我可周旋一二?!?/br> 說話間想的是,京中諸事,便是自己言語分量不夠,那些人,總要賣李敬思幾分薄面。現(xiàn)兒個齊世言終未獲罪,只要齊秉文開口,斷無不行之事。 齊秉文笑道:“非也非也,一盞燭火爾,哪里有什么難處。只是……”他頓口,沉思一陣,臉上憂傷漸來,終于像個死了至親的人。 他道:"伯父交代一定要過了午夜再焚去他的遺體,說是……今日為先帝忌,他為先帝老臣,雖不信世有閻羅地獄,可萬一真有,同日逝去之人沒準會魂歸一處。 他哪有臉,去見先帝呢。 莫不如容他魂靈再盤桓一日,好與故人錯開,如此……便是有朝一日,當真見了,也……也……也……" 也如何,齊秉文聲帶哽咽,沒有說完。沉默片刻,又復先前笑意,看向蘇凔道:“蘇大人,伯父之為人如何?” 蘇凔恍若沒聽見,齊秉文又喊得一聲:“蘇大人?” “嗯?”蘇凔回神,賠了個笑,神色尷尬。怎么會,怎么會齊世言無顏去見梁成帝呢?他今日所為,足證臣道,該……昂首挺胸的去見梁成帝才是啊? 他記起昨日與薛凌爭執(zhí),究竟,誰才是沒臉去見宋柏的那個? ------------ 第935章 不知春 齊秉文并未復問齊世言為人如何,笑笑另道:“我看你與我年歲相差不大,應是入仕沒幾年,可……知當年舊事究竟如何?” 他并沒說清楚是哪年舊事,蘇凔卻忙搖頭道:“我去歲科舉入朝,京中未有故人舊交,故而……對當年之事一無所知。” 齊秉文復轉(zhuǎn)身向著齊世言尸首處,道:“算啦,我隨口一問爾。你們?yōu)楣僦?,才在意龍椅上是誰。我這等升斗黎庶,上頭不是坐個血盆大口的妖魔鬼怪,誰坐不是坐呢?!?/br> 蘇凔沉默不答,齊秉文又道:“蘇大人回吧,天晚路黑,我也就不邀請你晚間再來了?!?/br> 蘇凔垂頭,走得幾步,上前取了三株香點燃,恭恭敬敬插在靈前,而后下跪叩首,起身后忙不迭出了門。 外頭涼風迎面,他未敢絲毫遲疑,一直行到人多處才稍慢了步調(diào)。招來架馬車,吩咐人往正街走。 京中趕車的都是些人精,瞧見他身上衣衫雖素,卻是官服,只認不得品階,神神秘秘問可是哪家官爺去給太后戴孝。 蘇凔也生了不耐煩,他沒讓車夫直接回住處便是為這個,不料底下人還是不安生。即便他沒答話,仍扯著嗓子道:“今兒這般早就散了?大人怎還落單兒出來了。我看你身上,沾了臟東西……” 蘇凔撩開簾子,冷道:“識得壑園路嗎,往壑園去?!?/br> 突然出聲嚇了車夫一跳,呆滯后連連點頭道:“識得識得,這京中誰不識得壑園呢,大人是哪處不舒服,您府上可是沒個照應,這還……” 他入朝許久,第一回 生了官威,薄怒道:“你再多說一個字,我要了你小命?!?/br> 車夫來往見慣百態(tài),知是碰上惹不得的主兒,當下再不出聲,依著交代將蘇凔載到了壑園。 逸白早得了消息,這會子聽說他來,倒沒覺得奇怪,只心中鄙得一句“蠢貨早晚要出問題,這么個情況下,還敢招搖往壑園來,都不知道掩掩耳目”。 奈何人是薛凌要保,都已經(jīng)走到了壑園門口,總不能叫底下砍兩刀去。逸白先吩咐將蘇凔迎進來,又遣人給薛凌去傳話。小姑娘心思難猜的很,雖是她要保著蘇凔,難保她這會樂意見蘇凔。 另一頭,又趕忙交代幾個心腹散兩句碎嘴話出去,說是蘇凔蘇大人突然犯了心悸,沒準是被齊世言之死嚇的。既給蘇凔前來找了緣由,也暗暗圓了蘇凔在祭禮上的失態(tài)。 真真應了那句話。一根繩上的螞蚱,它不跳,你拖也得拖著他跳,不然大家一塊玩完。就當是倒了血霉,無緣無故,大家就被綁一處了。 逸白一面腹誹,一面笑臉迎了蘇凔,搶言道是薛姑娘尚午睡未起,略有不便,還請?zhí)K大人稍稍。想著要是薛凌不愿見人,呆會再找個理由打發(fā)了這蠢貨。 未料得蘇凔全不作客套,人還沒坐,即喘氣道:“你說過的話可還作數(shù)?” 言語之急切,表情之狠辣,逸白一手拎著茶壺,一手扶著茶碗,驚了個目瞪口呆,半晌沒回過味來,說過的話是哪句? 他看蘇凔衣服上血漬還在,就著拿杯子的手指了指那血點道:“園中有便服,不如讓底下給大人取一套來,先將就些,以免血氣沖撞了薛姑娘?!?/br> 話落暗自咂了下舌,也就是場面功夫玩多了,忘記這是個離心的熟人。裝裝就罷了,怎還說出血氣會沖撞薛凌這樣的蠢話來。 蘇凔全若未聞,橫眉盯著他,沉聲重復道:“我來問,你說過的話可還作數(shù)?”他以為逸白在繞彎子,急不可耐直接了當?shù)溃?你說你,事成之后許我相位,許我治民佐君。力展魏武之計,一償救世之心。 此話可還作數(shù)?" 分不清過于急切還是違背過往帶來的慌亂,或許還真心悸犯了。他竭力想平靜些,還是免不了鼻息之間呼呼作響。 逸白越發(fā)咂舌,忙扶穩(wěn)了杯子往里頭注水,心想是說過這話,那不過是為了先阻著你犯蠢來哉。早知有齊世言這么一出,誰還費這功夫。 合著這蚱蜢突然之間倒成個燙手山芋了,往日生絆子忍忍就罷,現(xiàn)兒個還要起好處來,今日這人,估計薛凌是不見不行。 蘇凔猶急,道:“是你吧,你背后之人是霍云婉,薛凌與我說過的。她說你們想讓小皇子登基,到時候主幼母壯,理該太后臨朝,是這么回事嗎?” 逸白笑笑,嘆口氣正色道:“蘇大人,是有這回事,你待如何?” “是你們,你才會帶這樣的話給我,薛凌雖有逆心,卻……”話到此處,蘇凔稍有遲疑,再續(xù)之時,多了幾分清醒:“她雖不敬當今天子,卻甚少置喙國祚重本,與我尚且為難,又怎會說與旁人傳話給我?!?/br> 你二人倒落了個相互看不上,逸白請了茶,正待回話,底下人傳說是薛凌讓將人帶過去。 這下求之不得,剛好蘇凔對喝茶飲水之事也是毫無興趣,聞?wù)f薛凌醒了,冷冷看過逸白一眼,轉(zhuǎn)身便往薛凌住處去。 逸白看了看杯中茶水絲毫未動,嗤得一聲伸手扣了茶碗。要好處也是個幸事,大概短時間不用cao心再cao心給這位主兒收拾爛攤子。至于以后,以后的事,人哪能想的面面俱到呢。 他倒是想起底下人說蘇凔替齊世言求情求的分外精彩,單從此事來看,還算有幾分心思膽氣。 薛凌也早早得了消息,知蘇凔根本沒拿出那封表書,雖還憤憤,到底是慶幸居多,聞?wù)f蘇凔來了,又氣又是心疼。這蠢狗好好活著,總是樁好事。且管他如何,說兩句軟話,讓他離了京也好。 可自己又不擅長說軟話,再說了,憑什么是自個兒賠罪,這一檔子本就是宋滄無端找事。她兀自置氣糾結(jié)如許,卻忍不住走到了門口等。 眼見著蘇凔安然無恙出現(xiàn)在眼簾,登時怨懟怒皆化作滿腔欣喜,一如當年在蘇府重逢,忍不住要快步跑過去,大呼一聲“宋滄”。 宋滄,我與你父親平城十來載,除非天塌地陷,世人盡毀,不然無論如何,我不能瞧你性命有損。 此念非情,只為義。 她提了裙角,蘇凔近在咫尺,清晰瞧見薛凌臉上喜悅,是大難不死的劫后余生。他想薛凌一貫對朝事了若指掌,必然已經(jīng)知道齊世言之死了,她定是怕自己受了牽連。 多在生死之間游走了一遭,恍若許多事都赫然洞明。有幾個人,會這般對自己翹首以待,含淚相迎呢。 他張口,想喊聲jiejie,薛凌喜色愈盛,邁步朝著蘇凔急迎,而后擦肩而過,她對著門口多日未見的身影大喊: “薛暝!” ------------ 第936章 不知春 失而復得和久別重逢,原該不相上下。只情義二字,到底情在前,義在后。她既對蘇凔只剩義氣,乍然見了薛暝,難免要厚此薄彼。 蘇凔狐疑轉(zhuǎn)身,方見有旁人出現(xiàn)。倒也沒太過失落,自己昨日才與薛凌爭執(zhí),便是她余怒未消,也屬于常事爾。且他往日幾乎沒見過薛暝,聽得薛凌喊的是同姓,還當此人與薛凌有些血親。 薛暝滿面風塵,對薛凌的熱烈稍有吃驚,站在門口處停了腳步再沒往里。薛凌急奔上前,卻又在四五步處堪堪停住,臉上笑意扭了又扭,半晌只生硬問:“還順利吧?!?/br> 薛暝略垂了頭,輕道:“一切順利,進去說吧。” “嗯?!毖α璐疬^話,站在原處收斂了些情緒方轉(zhuǎn)身往里,大概滿腔喜悅都已然發(fā)泄于外,再與蘇凔相近,便沒了剛剛那種迫不及待要宣之于口的關(guān)心和嗔怪,只還帶了些薄怨道:“你也來了,進去說?!?/br> 這個“也”字用的怪異,分明是自己先來,蘇凔躬身應承,薛凌這才看清他身上血跡斑駁,雖已知齊世言之死,她卻還沒了解詳細經(jīng)過,一時懸心,怕是逸白的人暗中動了手腳,忍不住道:“怎么了,哪處受傷了?” 蘇凔忙搖頭道:“不妨事,非我之傷?!?/br> 原該再問問,就算不是他傷了,但血能濺到身上,必然也是兇險的很。但聽得無事,便松懈許多,又看薛暝在后離的甚遠,兩廂權(quán)衡,還是薛暝要緊,只顧對著后頭催道:“快些快些啊,你去了這么久,回來怎不提前說一聲?!?/br> 薛暝見她欣喜不似作假,當下心中一暖。他離得遠,是因為蘇凔的緣故。雖蘇凔不識得他,但薛暝常在暗處,是識得蘇凔的,見此人在這,當是與薛凌有要事商議,底下人本該避諱些。 聽得薛凌喊,便知她無意隱瞞,當即急走了兩步,溫聲道:“怕給人瞧見,特走的隱蔽,故而沒讓人先傳?!?/br> 他還是有所忌憚,故而沒先提兵符之事,想著薛凌若問再答,若不問,且先緩緩。然薛凌一時開懷,壓根沒記起這茬。 進到屋里,各奉了茶來,她還忍不住笑意盈靨,想抓著薛暝問問這大半月來都做了些什么。話到嘴邊,總覺句句皆是不妥,自己哪能問那些小姑娘話呢。 躊躇一陣,只沒好氣對著蘇凔來了句:“你來我這做什么。” 薛暝坐在一旁,本端著茶碗,聽見她問,急急起了身,說是剛回來,一路塵多,先去換身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