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書證。”周文芳恢復公事公辦的口吻。

    “不好意思同志，我是來這邊出差的，沒有借書證?！蹦腥饲敢馐愕卣f。

    不管怎么歉意十足，沒有借書證就是不好使。

    “沒有借書證我不能登記，不能登記你就借不出去。”周文芳帶著他走到樓下，來到登記桌前。

    她打開登記冊指給他看：“這些全是憑借借書證登記的，你看看，不是我哄你?！?/br>
    花芽聞訊過來，她拿起對方需要借閱的書《哲里木盟版畫選》。

    對方見花芽對這本書表示出興趣，客氣地說：“這是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創(chuàng)作畫集，在島外已經(jīng)看不到了。我沒想到能在這里看到這本書?！?/br>
    于奇伸出手想要跟花芽握手。他見花芽的第一眼就愣住了，沒想到小島上會有這么甜美的姑娘，笑起來宛如夏花綻放。這樣的姑娘可比文工團里的姑娘都要吸引人。

    “哦，對了，我叫于奇，是部隊文工團過來進行文藝匯演的人員?！?/br>
    周文芳不走尋常路，先握住他的手說：“不是誰的手都能握的。你好，于奇同志，我姓周?！?/br>
    于奇覺得自己耳朵仿佛出現(xiàn)了錯覺，剛才真不是他聽錯了？

    花芽把手背在背后，繞到周文芳里面。

    不是她沒禮貌，是于奇看她的眼光讓她別扭。這樣的人她都會躲得遠遠的。

    再說他的八斤是個醋精，眼前這位男同志長相俊朗，可能是演出的時間多，難免會帶著脂粉氣，但還是比大多數(shù)男同志長相英俊。為了避免顧八斤鬧幺蛾子，還是保持點距離好。

    于奇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陽光燦爛地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同志，你看這樣行不行，我把我的工作證放在這里押著，最多三天我就把書還給回來?！?/br>
    對于島外同志過來借閱是有臨時借書證，周文芳也沒為難他，讓他把個人信息登記，核對以后給他發(fā)了臨時借書證，限期一個月。

    于奇感謝一番拿著書走了。

    “我還想跟你說呢，等著有演出咱倆一起去看唄。”花芽把于奇的借書信息登記，歪著頭問周文芳。

    周文芳挺喜歡看文藝演出的，本身就是個文藝女青年，索性答應下來。

    下午沒什么事，花芽就在文化活動室里幫著高嬸子分發(fā)這次學習的資料。

    因為這次難得的文藝演出，家屬們一個個都笑盈盈的相互約著去看。

    給掃盲班上課的是一位新來的家屬，她兒子在這邊當營長，她原來是教師退休。本不想過來，奈何外面鬧的太厲害，不如就來島內(nèi)呆著。

    “今天給大家講的內(nèi)容是‘日常疾病預防’。我聽說咱們島上醫(yī)療資源有限，一般流行病的預防都是依靠吃大蒜.”

    “誒，小花，你認得這個字怎么念？”王梨花湊到花芽跟前，瞇著眼睛講紙拿的遠遠的放著看。

    “是‘膳’，就是過去皇帝‘用膳’的‘膳’字?！被ㄑ刻筋^過去跟她說。

    接著旁邊又有一位家屬問花芽：“那這個念什么？”

    花芽低聲說：“‘參’，‘人參’的‘參’，是多音字，還有‘參與’的‘參’也是這樣寫?！?/br>
    王梨花緩慢地在“膳”字上標上拼音，拿給花芽看了一眼，花芽幫她改了一下。王梨花跟花芽說：“早知道還不如你上去給我們講?！?/br>
    花芽忙說：“千萬別說這樣的話，我就是個小學生?！?/br>
    王梨花小聲說：“怪不得我們被人叫文盲，小學生就這么厲害?！?/br>
    花芽抿唇偷著樂。

    隨后，認認真真地聽了聽疾病預防方面的知識。

    這些日子花芽越發(fā)覺得掃盲班辦得好。不光是掃文字方面的盲，還掃常識方面的盲，花芽在這邊能學到不少島上日常知識。到后來只要有時間都會過來參加掃盲班。

    等到下課，高嬸子叫住花芽。

    “小花，你過來一下?！?/br>
    “嬸子，有什么事？”花芽從座位上起來，顛顛跑過去。

    高嬸子把一張表格遞給她，說：“這是家屬委員會的推薦表，你把你的信息登記在上面。我打算把你推薦到家屬委員會里面做個干事?！?/br>
    花芽問：“就是干活的那個干事？”

    高嬸子笑了用食指頂了一下花芽的腦門說：“對，那你愿意不？”

    花芽也笑了：“我愿意奉獻。謝謝嬸子給我這個機會。”

    高嬸子說：“其實占用不了你多少時間，就是有些雜事需要人來管理。每個月沒有工資，年底會發(fā)一袋糙米，聊勝于無，當做一年的幸苦費。你要是不在意，那我就推薦你了?！?/br>
    “那可好，我閑著也是閑著。”花芽美滋滋地說：“嫂子姐也在家委會，這樣多好?！?/br>
    *

    演出的時間很快定了下來。

    禮拜一到禮拜五給西院的戰(zhàn)士們演出。

    禮拜六給家屬院里的家屬們演出。

    方圓早上做了蔥油大花卷，花芽和顧聽瀾過來一起吃。

    “那禮拜天休息么？”這里就花芽沒看過文工團的演出，興趣滿滿地問。

    方圓早上不但做了大花卷，還手磨了豆?jié){給他們加餐。

    花芽的豆?jié){是加了兩大勺糖，喝到嘴巴里甜滋滋的。顧聽瀾嘗了一口，愣是沒敢嘗第二口。

    趁著花芽注意力在文工團上，他心里盤算著禮拜天說什么也要帶著小妻子去看看牙科大夫。現(xiàn)在她有時候牙疼都不敢說，自己忍著。

    “這你就不懂了吧，禮拜天要開聯(lián)誼舞會?！?/br>
    方圓來這里多年，早就了解這里的習慣：“咱們部隊里頭單身漢太多，每年這個時候就會有文工團的同志過來相應組織號召進行相親活動。今年人數(shù)多有七十多人，是去年的一倍。說不準是咱們031的戰(zhàn)士名聲好，傳到外面去，都爭著過來呢。誒，老林，你說今年能成多少對?。俊?/br>
    “肯定少不了，這次的文工團是山東部隊的。姑娘小伙都是盤靚條順的好體貌，山東是出俊男美女的大省，今年的聯(lián)誼會有看頭。”

    說到這兒，林八一又開腔道：“小顧當年被阮旅逼著去聯(lián)誼會，那場面.嘖嘖，反正都結(jié)婚了，我就不提了。”

    顧聽瀾笑道：“沒結(jié)婚的時候我也安分守己，你說話別意猶未盡的感覺，容易讓我家那口子產(chǎn)生聯(lián)想。”

    花芽回憶起她第一次見到顧聽瀾，就被他的勁腰長腿吸引。

    大半年下來，還是喜歡的不行。這男人渾身上下就是照著她的喜好捏出來似得，讓她一頭栽到他的溫柔鄉(xiāng)里。

    現(xiàn)在他還是已婚身份，安分守己定然是應該的。當初未婚.他整日撩撥人的態(tài)度和語氣，花芽想了想問林八一：“當年到底什么樣？”

    顧聽瀾一聽就知道壞菜了，他的小妻子真惦記上這茬了。

    他給林八一使眼色，見林八一不看他。就給林八一夾了塊油汪汪的炒雞蛋，虛偽的關(guān)心道：“班長，吃蛋，別光顧著吃花卷。”

    林八一怎么會不明白顧聽瀾的意思，笑了一下跟花芽說：“當時就是有姑娘寫了幾封信讓人轉(zhuǎn)交給他，其他也就沒什么?！?/br>
    “不光是當年，現(xiàn)在也都流行交筆友。相互寫些生活感悟之類的書信交流著。我沒時間，也沒精力跟她們扯那些風花雪月，時間一長也就淡了?！?/br>
    顧聽瀾絕口不提被幾個姑娘熱烈追求，相互爭風吃醋的事。他為了避嫌還特意在西院里住了好久，免得平時跟她們碰上。

    她們找不到人，自然要寫信表達心意，顧聽瀾都不知道收到多少別人幫忙轉(zhuǎn)交的情書。光是林八一就給他送過五六次。

    當然，這種事沒必要拿出來炫耀，更沒必要讓他的小妻子聽了介懷。

    “那你今年還去么？”聯(lián)誼會不光是單身漢和未婚姑娘參加，還要求有些已婚人士過去幫大家伙保媒拉纖。

    “不去?！鳖櫬牉懻f的很干脆：“我禮拜天陪媳婦看演出就成?！?/br>
    花芽覺得顧聽瀾態(tài)度尚佳，勉強饒過他。

    林八一點頭說：“也是，你去了還有其他人什么事啊，哈哈哈?！?/br>
    顧聽瀾白了他一眼。

    禮拜六，花芽跟周文芳路過三區(qū)的禮堂。

    已經(jīng)有不少面孔陌生的人在這邊走來走去。一個個長相氣質(zhì)都很出眾，個子賊高。站在一干家屬里都很顯眼。

    花芽看到文工團的姑娘，她們身上穿著軍裝，臉上上妝。有個別幾位姑娘的頭發(fā)是燙過的，跟電影明星似得，非常時髦。

    周文芳見得多不覺得有什么，就是看她們手上提的包和腳下的高跟鞋不錯，打算托北京的朋友幫忙買一買。

    花芽倒是很稀罕，像個小老外，表現(xiàn)的很好奇。

    “原來還能有這樣的軍人，我還以為都要扛槍打仗的呢?！被ㄑ扛锌溃骸斑@樣多好啊，能當兵還能臭美。”

    “你想什么呢，她們不光是要在和平的地方演出，有的時候為了激起戰(zhàn)士們的意志，還會到前線演出?？刹皇敲刻毂３置烂赖木托?。”

    周文芳拉著花芽往回走，她還提著不少苞米碴，是幫花芽拿回去喂鳥的。

    “那咱們今天早點過來，免得沒有好座位?！被ㄑ咳杠S地說：“嫂子姐說了，她們的小嗓子可亮堂了。”

    “你放心吧，她們把演出地方改成了cao場。就是想讓更多的家屬能夠看到演出。”周文芳換只手提袋子，沉甸甸的袋子勒的手生疼。

    她看到花芽比她拿的更多，兩只手還有背上都是苞米碴，她問：“你到底要喂多少鳥，上個月不是才買過？”

    花芽的注意力被她拉回來，嘆口氣說：“你可不知道那群鰹鳥多能生崽。還有不少經(jīng)過它們宣傳慕名而來的其他鰹鳥，真是能干飯能拉屎?！?/br>
    現(xiàn)如今鰹鳥首領(lǐng)儼然成為大禹島鳥類一哥，整日歪在窩里跟媳婦卿卿我我，不斷地有其他鰹鳥要加入它的陣營。

    還有一些氣候轉(zhuǎn)暖從南方飛回來的候鳥們，它們都看好英雄碑這一塊，它們不是鰹鳥群的對手，被鰹鳥首領(lǐng)率領(lǐng)一群小弟趕到英雄碑正對面的小樹林子里棲息。

    花芽喜歡鳥兒，舍不得它們餓肚子，這段日子就喂的頻繁些。

    “我也不是老喂，八斤說下個月海洋魚群會過來許多，就不需要我受累了?！被ㄑ空f。

    周文芳嘆口氣：“行吧，下回找你家八斤來提苞米碴，我胳膊明天肯定酸的抬不起來?！?/br>
    第83章

    晚上有文藝演出， 花芽沒心思做飯。

    周文芳坐在沙發(fā)上捏著肩膀說：“你家八斤不是要吃完晚飯才回來陪你看演出么，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食堂湊合一口算了?！?/br>
    “對啊，小芳， 有島外的同志過來， 說不定咱們食堂的飯菜還能好些?！?/br>
    花芽蹲在廚房門口， 把拿回來的苞米碴用小塑料袋一袋袋分好系上。等到喂鳥的時候直接提溜一袋出門就行。

    “你太不知道咱們部隊領(lǐng)導們的用心良苦。”周文芳靠在沙發(fā)上，歇了歇說：“咱們?nèi)盥孟騺聿蛔邔こＢ罚?nbsp;最喜歡在首都領(lǐng)導面前哭窮。難得有外面的同志過來，阮旅不但要壓縮食堂的飯菜，還要把供銷社里的產(chǎn)品也下架一部分。咱們這里要富裕只能精神富裕，你沒看最近借書的人都多了?！?/br>
    “嘿， 這也是個辦法，誰讓咱們這邊經(jīng)費總是不夠?！被ㄑ渴帐巴?，拍拍手，給周文芳找出一個飯盒拿出來放到茶幾上說：“你也別回去拿飯盒了，走來走去費勁。就用我們家的吧?！?/br>
    “真是小沒良心的， 我可是幫你拿了二十斤苞米碴回來， 你陪我走兩步怎么了?！敝芪姆及扬埡型崎_。

    花芽自己也端了個鐵飯盒出來， 站在周文芳面前說：“我給你的飯盒是新的，就你用過。每次給你送好吃的都是這個飯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