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芳勉為其難地伸手， 胳膊酸溜溜地說：“那行吧?！?/br>
    花芽上去想要錘她一下， 想起八斤提醒她不能動不動就跟人動手動腳的，又把小拳頭收了回來。

    不知道自己在閻王爺面前溜達(dá)了一圈的周文芳， 施施然地起身， 跟花芽說：“要不然咱們還是做點飯吧， 去年島外的同志到了部隊，阮旅就給他們吃白菜土豆， 他們吃白菜土豆，咱們也跟著吃。我現(xiàn)在想一想就夠了。要是今天又是這道菜，我寧愿不吃?！?/br>
    花芽聞言腳步頓了一下，她其實也有點吃夠這些了。不為別的，冬天里沒什么新鮮蔬菜，靠的就是大白菜土豆熬過來的。

    “我做了豆腐乳給你來一塊帶上，你要辣的還是不辣的？”花芽把她僅剩一個的寶貝壇子抱出來，又拿了一碟辣椒：“要吃辣椒就自己蘸，八斤不愛吃辣，我做的豆腐乳就放了些白酒，沒怎么放辣椒。”

    周文芳在北京吃過豆腐乳，還是紅油的。聽說這東西挺不好做的，一個不小心就容易發(fā)酵過頭。

    “真是你自己做的??？”周文芳去廚房拿了雙筷子，將小碟子里的豆腐乳嘗了一口，贊嘆道：“帶些白酒的醇香味，好吃?！?/br>
    “那是，我可是從黃豆開始自己做的?！被ㄑ框湴恋卣f：“你要想學(xué)我可以教你，我答應(yīng)高嬸子等到下次掃盲班教大家做這個?！?/br>
    “那我等掃盲班跟大家一起學(xué)，省的你還教我兩次?！敝芪姆夹奶刍ㄑ?，這家伙每天看起來閑閑的，其實并事情不少。

    “教你兩次你就能會么？”花芽不怕死的說。

    周文芳瞇著眼，花芽哈哈笑著說：“我逗你玩的，就算我不教你，你自己也能琢磨著做出來。我閨女多聰明?。　?/br>
    前面的話周文芳還挺受用的，聽到后面又開始?xì)馊?，周文芳擰了花芽的臉蛋一把說：“有點手藝就開始瞧不起人了是不是？”

    花芽求饒，周文芳經(jīng)常搬書，手勁越來越大。

    看到花芽眼淚汪汪地揉著臉蛋，周文芳說：“我還沒使勁呢，我可不是你的八斤，別跟我裝?！?/br>
    花芽放下手，氣呼呼地說：“那我不給你吃豆腐乳了?！?/br>
    “別人是葛朗臺，你就是葛朗芽?！敝芪姆夹αR道。

    她倆一邊走一邊說著話，趕著下午六點到了食堂里。

    今天的三食堂有些不一樣，靠著立柱下面放著湯的桶被收走了，最南邊的窗口外面放了個自助打飯臺。就是兩張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放著兩大盆米飯。

    “好家伙，拌豆芽、溜土豆絲、酸白菜、醋嫩姜.”周文芳偷偷跟花芽說：“這是后勤把早上夾饅頭片的小咸菜都擺出來了啊?！?/br>
    花芽說：“不是要裝窮么，有咸菜窩窩頭就不錯啦?！?/br>
    事實上阮旅還是心疼大家，不會真讓他們吃糙面窩窩頭。晚上不但給了大米飯，還有地瓜面的面條。

    花芽跟周文芳倆人不想吃咸菜米飯，一人打了一份地瓜面的面條面對面吸溜著吃。配上花芽做的豆腐乳，別說還挺好吃。

    花芽看著窗口上方貼著的“歡迎山東文工團同志慰問演出”的幾個大字直樂。

    周文芳說：“她們伙食比咱們好，有專門補助還有小食堂。只是現(xiàn)在大環(huán)境之下，她們不好去吃小食堂，就跟著咱們吃大鍋飯。”

    花芽佩服：“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周文芳笑道：“好歹我在這里待了這么些年，當(dāng)然知道的比你多?！?/br>
    說話的功夫，外頭來了幾名文工團的演員。她們沒上妝，應(yīng)該是今天沒輪到她們演出。

    “她們手里拿著什么？”花芽悄悄探出頭看。

    周文芳也看過去，見她們手里拿著玻璃瓶，想了想說：“醋？”

    兩人看著她們幾個先到窗口把小咸菜一樣打了一份，然后去打飯的桌子前打了滿滿一飯盒的白米飯。

    “難怪長得這么高，胃口真好?！被ㄑ空f：“每天唱歌跳舞消耗也大，真是不容易。”

    周文芳點了點花芽的飯盒說：“咱們快吃吧，待會你不是還要先占地方看演出么?！?/br>
    花芽說：“你不一起看？”

    周文芳說：“我就在外面看一會兒得了，我嫌有蚊子?！?/br>
    大禹島蚊蟲比陸地上多不少，稍微不注意身上就會被咬幾個包。

    她倆吃完飯，周文芳陪著花芽回到家里拿著小板凳來到三區(qū)cao場。

    cao場上已經(jīng)搭好簡易舞臺，舞臺下方是個巨大的軍用帳篷，應(yīng)該是給她們休息和化妝使用的。

    cao場上來了不少人，人手一個小凳子。相互間也不嫌棄，擺放到一處只留一個小小的縫隙。

    “來的人真不少。”花芽把兩個小凳子貼著放在一起，她吃完飯就過來，也只排到了第五排。前面不少空著的小凳子，應(yīng)該是先把地方占了再去吃飯的。

    “還是他們有經(jīng)驗，明年我也先占地方后吃飯?！被ㄑ坑謱W(xué)到了一招。

    周文芳先陪著她在小凳子上坐了一會兒，花芽看什么都稀奇，哪怕不表演節(jié)目，看文工團的同志在里面化妝也行。

    “瞧瞧你這沒見識的樣子?！敝芪姆纪虏弁?，拉過花芽的手說：“我家門口的指甲花開了，回頭有時間到我那去，我給你染個紅指甲。”

    “我再買個紅口紅，我那天照相，人家給我涂上感覺好漂亮。”花芽興高采烈地說。

    “還是我?guī)湍闾艨诩t得了。”周文芳完全可以想象花芽挑個大紅色口紅涂在嘴巴上，一樂就咧著一張血盆大口.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那感情好。”花芽不知周文芳的心思，美滋滋的答應(yīng)了。

    顧聽瀾說陪花芽看演出，還真準(zhǔn)時到了現(xiàn)場。

    屁股剛坐下，舞臺上的主持人就說了開場白：“敬愛的軍屬同志們，大家晚上好！在031部隊建島十五周年的日子里，大家歡聚此地，共敘軍民深情。我們特邀山東青島部隊文工團來到031基地，舉辦慰問演出！下面，由我向大家介紹蒞臨慰問演出的領(lǐng)導(dǎo)同志，他們是.”

    “哇！”出來一個人，花芽就跟著大家猛鼓掌。

    顧聽瀾看她小臉激動的通紅，越來越覺得可愛。

    等到終于不用鼓掌了，顧聽瀾從兜里抓了一把開口榛子塞到花芽手里，花芽納悶，顧聽瀾臭不要臉地說：“你剝給我吃?！币曰ㄑ康氖謩?，這就是毛毛雨啊。

    花芽小聲說：“好?！钡拖骂^開始兢兢業(yè)業(yè)地開始給八斤剝榛子，突然轉(zhuǎn)頭問：“能吃東西么？”

    顧聽瀾指了指高嬸子所在的第一排說：“她們把汽水都帶上了?！?/br>
    花芽高興了，從兜里掏出一把瓜子塞到顧聽瀾手里說：“你剝給我吃?！?/br>
    顧聽瀾樂得不行，低聲說：“一點虧不吃是吧？”

    花芽甜甜軟軟地說：“是呀?！?/br>
    顧聽瀾真想上手揉吧揉吧花小芽，可惜前后都是人，硬生生忍住了。

    “你給我等著?！?/br>
    一般這話說出來，花芽總是沒好果子吃，她覺得自己沒錯，就說了一嘴怎么就被他記在小本本上了。

    “我不等，我忙沒空?！?/br>
    臺上還在不斷的念著人名，花芽抽空看了眼，正巧看到于奇在上面站著。也就多看了那么一眼，顧八斤敏感地察覺到小妻子視線滯留，并準(zhǔn)確地找到于奇站著的方位。

    “認(rèn)識？”這話簡直就是個圈套，花芽來島上也就認(rèn)識他跟林八一。

    “借過書?！被ㄑ坷蠈嵉卣f。

    顧聽瀾點點頭：“那行。”

    “行什么行，還得給他辦臨時借書證，我還不會呢。還是小芳教我怎么弄的，好麻煩?！被ㄑ啃÷曅踹?。

    “那下次就讓周文芳辦，你瞅著?！鳖櫬牉憶]良心地說。

    花芽樂了：“你怎么老是教我欺負(fù)她，她人可好了?！?/br>
    顧聽瀾說：“有我好？你現(xiàn)在跟她在一起的時間比跟我的時間都多。我馬上又有任務(wù)要出島，你就不想想我啊?！?/br>
    花芽沒招，紅著臉說：“那、那我等著行不行。”

    顧聽瀾往花芽嘴里塞粒瓜子仁，似笑非笑地說：“那乖點。”

    花芽軟乎乎地說：“我不跟你聊天了，演出開始了。不要影響其他同志的觀看體驗?！?/br>
    “嗯。不說話?！鳖櫬牉懓杨^抬起來，面向舞臺。他對這些演出沒多大興趣，主要就是陪花芽來看看。

    這次山東文工團準(zhǔn)備的節(jié)目很豐富。

    簡直就是上了個曲藝雜談。

    相聲、小品，魔術(shù)雜技。

    評書、笑話，說唱藝術(shù)。

    “原來文藝匯演這么好看啊。”花芽看著舞臺都沒錯開眼睛。

    顧聽瀾趁著主持人播報的功夫，到供銷社給花芽買了瓶荔枝味的汽水過來，聽到花芽如此感慨，怕她理解錯誤，跟她解釋說：“也就咱們島上這樣，其他地方內(nèi)容要嚴(yán)肅些。阮旅不喜歡那些虛的，每次過來就讓她們另外準(zhǔn)備些輕松的節(jié)目?！?/br>
    “我也不喜歡虛的?！被ㄑ亢攘丝谄?，遞給顧聽瀾說：“你也喝?！眰z人剛才吃了不少堅果，嘴巴發(fā)干。

    顧聽瀾接過汽水咕嘟咕嘟喝了兩口，感覺花芽拉他的袖子。

    “你別都喝啦，給我留點?！?/br>
    顧聽瀾把兜里藏著的另外一瓶橘子味汽水給她，花芽一秒變臉撒手說：“那瓶給你了，還是橘子的最好喝?！?/br>
    兩人又看了一會兒，演出眼瞅著要結(jié)束。

    “下個禮拜六還能有演出么？”花芽戀戀不舍地問。

    顧聽瀾說：“文工團要待上一個月，不可能給家屬就演一場。聽通知吧，應(yīng)該還會有?！?/br>
    花芽跟隨人群站起來，胳膊下面夾著小板凳：“那下次我要帶洋柿子和黃瓜，高嬸子家結(jié)了好多水黃瓜，還喊我去摘呢?！?/br>
    “成，我到時候陪你一起摘?！鳖櫬牉懓鸦ㄑ康男“宓誓玫绞掷铮硗庖恢皇殖弥跓粝够鹎那睦ㄑ康男∈?。

    花芽人不老實，手指頭也不老實，在顧聽瀾手心里撓了好幾下。

    “臺上的那些姑娘都好漂亮呀?！被ㄑ空\心實意的贊美道：“大明星也就這樣了吧?！?/br>
    “臺上的小伙子也挺精神的呀，應(yīng)該不少人能喜歡?！鳖櫬牉懻嫘膶嵰獾亟o花芽緊緊金箍咒：“你喜歡么？”

    “你在陰陽怪氣。”花芽站住腳，瞪著顧聽瀾。

    顧聽瀾說：“對，不許你看小伙子。”

    花芽樂了，拉住顧聽瀾的手說：“我就喜歡看醋包，不是醋包我不愛?！?/br>
    顧聽瀾放心了，沒人能比他更酸，山西老陳醋也得靠后。

    “顧聽瀾，你在這兒??！”一位大嗓門的姑娘跑了過來，她身后還跟著幾名文工團的女同志。大家七嘴八舌叫著顧聽瀾的名字。

    顧聽瀾余光看到花芽疑惑地望著她們，他板起臉：“好好說話，按軍銜我是你們領(lǐng)導(dǎo)?！?/br>
    大嗓門姑娘怔了下說：“你怎么還這么一板一眼的，真是沒意思。我們領(lǐng)導(dǎo)讓你負(fù)責(zé)這次接待怎么沒見到你??？”

    “你們領(lǐng)導(dǎo)不是我的領(lǐng)導(dǎo)，我的直屬上級是阮旅，憑什么要聽文工團的話?！鳖櫬牉戇@句話說的不留情面?；ㄑ繘]見過他嚴(yán)詞說話的樣子，想要往后退一步，讓他跟她們單獨說。

    顧聽瀾就是拽著花芽的手不放，花芽擰了一下沒擰動。

    大嗓門姑娘見多了他這副模樣，解釋了一下說：“也沒說讓你聽她的命令。就是都是北京的老鄉(xiāng)想要一起聚個餐而已。明天不是聯(lián)誼會么，你去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