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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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照鄰點點頭,又與旁邊崔朝見禮道:“與崔郎也好久未見了?!?/br> 崔朝還禮:“盧司馬?!鳖D了頓:“要不要一起飲一杯?” 盧照鄰略一猶豫,還是點頭道:“好?!?/br> 三人入座,姜沃就先問起孫思邈:“先生也回京了嗎?”這幾年,孫思邈一年里總有幾個月在京中,與太醫(yī)署一并重修《醫(yī)典》。也就是去年,皇帝與太子幾乎一年都在東征,李勣也不在,許多工作往下推的慢,孫思邈才多出去游歷了幾個月。 盧照鄰這個鄧王府司馬,其實這些年跟著鄧王的時間少,跟著孫思邈的時間多。 “先生也回京了。畢竟圣人也從靈州回長安了,先生想著年前要再給圣人請脈換方?!?/br> 孫思邈雖依舊不出仕,但二鳳皇帝都讓他參與修訂《醫(yī)典》了,他也就投桃報李,算著皇帝回京或是到了要換方子的季節(jié),就回長安來。 姜沃聽聞孫思邈已回來,就又在摸魚之旅中,加了一個去處。 小火爐先端上來,但上面放著的不是一壺酒,而是一陶盆滾水。 接著才端上一壺翠濤酒與數(shù)道小菜。 崔朝就用一枚紫銅夾取過酒盞,先在滾水里將杯盞燙過,對姜沃解釋道:“翠濤酒若是直接放在火上熱,酒味就變了。若是冬日想吃熱酒,就只好用溫酒配熱杯吃?!?/br> 說著將杯盞放在姜沃面前,給她倒了半盞。只見白瓷杯里酒液浮動,確實帶了一點清淺的翠色,怪不得叫翠濤。 崔朝取第二個酒盞的時候,盧照鄰起身:“那我先告辭了?!彼冻隽艘稽c無可奈何的笑容,對兩人直言道:“想要與東宮走近的并不只崔家,我昨日剛回京,就被伯父叫過去叮囑了許久——故而,我就原打算明日去太史局拜會過,就直接離開長安去鄧王處?!?/br> “今日實無法與兩位共飲同游,否則只怕伯父處另有交代?!?/br> 姜沃點頭:“時已入冬,盧司馬一路保重?!?/br> 盧照鄰也道:“京中多風雪,太史令也保重。” * 姜沃面對崔朝關于她酒量的疑問,雖說為了面子,很鎮(zhèn)定從容的回了個‘挺好’,實則心里對自己的酒量還是有數(shù)的。 而且她也跟媚娘保證過再也不空腹飲酒。 因此面對二鳳皇帝都贊的‘千日醉不醒’的翠濤酒,她只是很謹慎地抿了一口,然后將各色小菜都吃過后,才又慢慢喝了那半盞,并且就此打住。 醇酒入腹果然有效。 兩人出了酒肆后,只見天邊烏云驟起,有些起北風,但剛喝過酒,姜沃卻不覺得冷,反而覺得被吹得很清爽。 兩人上了馬車。 崔朝問起去哪兒,姜沃想了想道:“喝了酒也不好去先生的醫(yī)館?!贝蕹愕溃骸疤妨畹姆可嵝蘅樅昧?,不如去看看?” 姜沃點頭。 行了不過一刻鐘,姜沃就覺得馬車里的炭爐烤的她昏昏欲睡,而且這種顛簸讓她有點眼前冒圈。 崔朝也發(fā)現(xiàn)她似乎有些倦怠之意,但想著這樣的天兒,若在馬車上睡著了,肯定會著涼的,就開口道:“說來,之前崔氏之事,我還欠太史令一個大人情。心中總是記掛著,可惜也幫不上太史令什么。” 他說完,就見姜沃盯了他一會兒,然后才慢吞吞道:“哦,沒關系?!?/br> “要是你的話,非要報答,可以以身相許?!?/br> 崔朝是怔了數(shù)息,才反應過來,他抬眸仔仔細細望進姜沃的眼睛,果然,往日透徹如幽幽深泉的雙眸,不知何時已如細雨霏霏。 他試探問道:“太史令的酒量……是不是沒有自己說的那么好?” 姜沃并沒聽見崔朝在問什么。 在她眼中,只見崔朝先是愣住了,然后緋紅色從他衣領處一路蔓延上來,直暈開到那薄薄的垂著的眼瞼上,似乎春日的海棠,將初春的緋紅漸次開遍。 接著他低垂的眉目抬起來,眼眸從睫毛后露出來,像是霧蒙蒙的山巒,忽然撥云見日,光耀明媚。 而馬車里點著的油燈,又給他面容染上了一層暖絨絨的光暈,像是—— 姜沃想了半天,像是什么呢?對了,像是燭火下的一塊很精致,閃著可口餅干光澤的姜餅小人。 雖然好像剛吃過飯,但她就是覺得有點餓了。 于是準備伸手拿一塊姜餅小人吃。 崔朝見她眼睛里神色越發(fā)飄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臉頰被掐住了。 “姜餅拿一塊。”還很有禮貌:“謝謝?!?/br> 崔朝:…… 他抬起手,輕輕按住眼前人準備繼續(xù)掐的手,嘆口氣:“等你酒醒了,我們可要好好聊一聊了?!?/br> ** 姜沃醒過來的時候,推開窗就見外頭夕陽漫天。 房間倒是頗為陌生,她開動腦子想了一會兒,總算想了起來:對了,這是她自己的房舍,修繕好后她也沒空出來看,就全都委托崔朝照看了。 她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這里被照看的很好。 古時的宅子,不像現(xiàn)代的公寓樓,院落屋舍要是幾月沒人管,很可能就荒草叢生變成鬼片荒宅一樣。更別提里面的木制家具,更可能會成為各種蛇蟲鼠蟻的美麗新家園。 但此時她呆的這間房舍被照看的很仔細,不但家具被褥俱潔凈,甚至她這忽然起意過來,家中也有足夠幾日用的炭火,正在炭盆和熏籠里明亮地燃燒著,屋里一點都不冷。 姜沃覺得有點渴,拿起桌上小火爐上溫著的茶壺,倒出一杯茶喝了。 這才后知后覺:等下,我是怎么過來的,又是怎么睡了一覺呢? 一杯茶喝完后,她才逐漸清醒過來,再次慘痛地認識到自己的酒量,大概不是三杯倒,而是半杯倒。 還好翠濤酒后勁雖然足,但醒過來后倒是一點不頭疼。 她也逐漸想起了自己是怎么過來的了——從酒肆里離開,坐馬車過來,下車的時候她還有印象,也記得自己很正經的跟崔朝道別,說讓他先回去就行,她有點累了,正好在這里歇一歇。 不錯,這次醉的很完美。 她在心里給自己發(fā)了一朵表現(xiàn)不錯的小紅花。 姜沃看外頭天色,知道今日是趕不回宮了,只好在這里住一晚。 既如此,她就出了臥房,準備去探索一下自己的屋舍,順便看看有沒有什么點心可以吃,酒醒后總是覺得餓。 才出門,就聞到一陣香氣,是酸湯魚片的香氣,這讓她更清醒了。 “太史令醒了?” 崔朝端著湯出來的時候,姜沃還有點詫異,特意側頭看了看崔朝后頭的廚房,發(fā)現(xiàn)沒有別人才道:“你會做飯?” “太史令嘗嘗看,只是可能不如李仙師?!?/br> 姜沃喝了一碗湯后,崔朝就道:“只喝湯也不成,一會兒可以出門去吃——這坊子里有一家很好吃的小食肆。” 在長安城內,暮鼓后所有坊門關閉,大路上是不許行車行人的,違者會被‘笞二十?!?/br> 大路上不能去,倒是百姓在每個坊子內部,夜里轉一轉沒有關系,只要不翻夯土墻出去,外頭的巡道兵士并不會進來逮人(除非是出現(xiàn)呼叫求救亦或是打斗的大事)。 因而有些想要多賺些銀錢糊口,又肯cao勞的人家,就會在坊子內支起小的鋪子,專門做夜里的生意。 食肆、雜貨、酒瀘等最多見。 畢竟要買大宗的貨物,還是會去東西市買。 能開在坊子內的,都是小門小戶自家的生意,圖的就是一個簡便,且因做的是街坊鄰居的買賣,反而最要干凈實惠,否則壞了名聲,就再無人光顧了。 姜沃也早聽媚娘說過,有些小吃,倒是坊子內更地道,口味更佳。 此時就聽崔朝說起,這一座坊中,就有一家小鋪做的‘棋子湯餅’做的最好吃。白日里還會有人跨坊子專門來吃,買賣到夜里才會稀一些。 崔朝便問她愿意去外頭吃,還是他去買回來在家中吃。 姜沃自然興致勃勃要去吃現(xiàn)場:“湯餅還是要吃現(xiàn)成的才好吃吧?!?/br> 崔朝莞爾點頭,忽然又加了一句:“正好,我還有件有趣的事情要跟太史令說?!?/br> 姜沃滿心都是湯餅,隨口道:“好啊,正好邊吃邊說?!?/br> * 所謂棋子湯餅,其實就是圓形的面片兒湯。有點像姜沃小時候吃的貓耳朵面片。 只因這老板別出心裁,做了兩種顏色的面片兒,所以叫做棋子湯餅。 那面片就不重要了,最要緊的就是湯好喝。讓她想起《紅樓夢》里賈寶玉被打了之后,要喝小荷葉小蓮蓬湯,鳳姐兒就道,不過是拿模子印了面的花樣出來,主要還是好湯。 這湯里倒是沒有荷葉的清香,但獨有一種醇厚鮮美,似有鮮筍,又似放了些干海貨提鮮——不過,這湯頭是人家的生意之本,姜沃當然不能去問。 姜沃喝了兩口,就覺得驅散了一路走來的皮膚上浸潤的微寒,也覺得胃里很舒服。 兩人就這樣坐在小小的食鋪內,慢慢吃完了眼前的湯餅。 姜沃吃飽喝足,覺得這一天好生放松,就帶著愜意笑意抬頭問崔朝道:“你說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 崔朝就道:“說來,之前崔氏之事,我還欠太史令一個大人情,不知如何償還?” 姜沃一怔:“償還?彼此相助罷了,不算什么的。” “可今日在馬車上,太史令可不是這么說的?!?/br> 姜沃:? 見崔朝只望著她不說話,眼中倒是情緒浮動,似有許多言語。 姜沃心底忽然浮現(xiàn)出來很不祥的預感。 好像,她好像有點印象…… 就在她努力找回記憶時,記憶被直接問到了臉上:“太史令說,讓我以身相許,不知這話還算不算數(shù)?” 姜沃看著眼前的空碗,下決心道:是時候戒酒了! 酒色誤人??! 再抬頭,就見崔朝倒是很坦然繼續(xù)看著她:“若是這話還算數(shù),我是愿以此報答的?!?/br> 月下看美人,真是更增色三分,姜沃覺得自己的底線差點變成曲線,要靈活起來。 但還是很快醒過神來,搖頭道:“抱歉,我真不記得說過這話。要是說過,也是因為酒后亂言?!?/br> 崔朝低下眉眼,看著就令人心疼,輕聲道:“太史令果然只是出言相戲?!?/br> 姜沃再次把持了一下自己的底線,認真道:“我于婚事上并無意,只愿一世留在朝堂之上?!?/br> 她避開不去看人,只抬頭看著一輪明月道:“我有我想做的事情,亦有我想要輔佐的君王,所以我與嫁做人婦實在格格不入?!?/br> “何況世家,更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