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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唐]武皇第一女官在線閱讀 - 第269節(jié)

第269節(jié)

    聽姜沃說了良久‘城建署律法’,媚娘才頷首:“那我也放心些了。”

    諸事議完,姜沃就準備告辭,繼續(xù)回尚書省卷起來。

    剛轉(zhuǎn)身,就被媚娘握住手臂:“去哪兒?先隨我去佛堂,給諸神佛添過燈油,抹過今日事后再說旁的!”

    姜沃認命,隨媚娘去佛堂點佛燈敲木魚,贖回自己今日損掉的功德。

    第157章 親友與全圖鑒

    “丹青,見信如晤?!?/br>
    晨起館驛內(nèi),姜沃將墨在手爐上略微烤了烤,才慢慢研墨,提筆與鳴珂寫信。

    “麟德二年十月壬子,圣駕起自長安城內(nèi),行向岱岳。文武百官從駕,儀仗綿延不絕,首尾不能相顧??芍^是彌互原野,填塞道路。”

    “此般回望長安,錦繡成堆。”

    “隨行的藩國,東有新羅倭國等,西有波斯、烏長等國。算來足有數(shù)十藩國君長使臣前來朝會相隨。諸國使臣形貌衣飾多有不同,鴻臚寺內(nèi)俱有畫像為載。待明年我回到長安,與我一路所見所作之畫一并帶給你。”

    “可惜,東女國此番并未遣使前來。”

    “文成亦在途中,屆時隨祭地祇……”

    姜沃才剛寫到這兒,就見垂掛在門上的棉簾微動,是安安穿著一身如火騎裝颯然入內(nèi)。身后還跟著六歲的周王李顯。

    “姨母!”兩聲一齊響起。

    姜沃隨手收起信函,然后望向窗外天色:“你們起的倒早,不困嗎?”

    此時外頭還是有些黑沉沉的天呢。

    *

    圣駕離開長安已有五日,均是按照預(yù)定好的行程,白日行路黃昏停駐。

    因恐白日行進途中會有各種突發(fā)情況(譬如天氣不好,譬如二圣突發(fā)奇想要停車賞景)耽擱,未避免帝后錯過了住宿,因此每日的行程都規(guī)劃的頗為寬松。

    每到一處,當(dāng)?shù)氐酿^驛和官宅衙門,自然早就騰了出來。

    就算如此,帝后圣駕加上京中文武百官隨行,各地的官舍住宅也實在不夠。

    二圣又早下過旨意,一路不得侵擾民戶,甚至直接下旨,不受百姓‘自愿獻屋獻物’——畢竟若不做此限制,誰知那所謂的‘百姓仰慕圣恩主動獻屋舍’究竟是自愿,還是各地官府逼迫的。

    索性全都禁止。

    既如此,官舍衙門并館驛不夠住時,只能由武將們就地發(fā)揮特長,按照行軍的規(guī)格列營置幕,許多朝臣就要一路走一路體驗露營生活了。

    行程中,一應(yīng)生活起居便盡量從簡。

    也只有帝后帶著太子、安定公主與周王這皇室一家人,能單獨住在當(dāng)?shù)刈畲蟮墓傺弥小?/br>
    朝臣們則全得體驗新鮮的拼房生涯,一處大宅中,至少住著數(shù)位朝廷重臣——如姜沃這般,就住在離二圣最近的官舍中,能有一個獨立一進小院的情況,已經(jīng)等同于此次行程中的‘總統(tǒng)套房’了。

    雖路上條件艱苦些,但姜沃瞧著無論是安安還是李顯,都適應(yīng)良好,明顯是出門在外的新鮮感壓過了種種不便。

    每天都很歡實活潑。

    安安還分外可惜道:“可惜令月和旦兒才三歲,父皇母后不令他們此番隨行?!卑舶裁棵肯肫鹋R行前與meimei在紫宸宮中道別,令月拉著她的衣擺嗚嗚哭泣的樣子,都難免一陣心疼低落。

    李顯倒是對于半年見不到弟妹無所謂,甚至帶了點孩童特有的,終于被父母關(guān)注的竊喜:說來他生的也不巧,上頭有皇太子兄長和因故少時養(yǎng)在宮外,故而帝后格外心疼的嫡長女,下頭又有一對龍鳳胎弟妹。

    帝后本就是執(zhí)掌天下之人,對太子都無暇每日親自教養(yǎng),見太子苗頭不對都只得托付李勣大將軍,何況是次子李顯。

    自幼弟幼妹出生后,這兩年李顯難免有被忽略的失落之感。

    倒是此番離開京城,太子哥哥每日都有讀不完的書見不完的朝臣,而jiejie則跟著長樂、晉陽姑母等公主王妃,每日溫習(xí)隨皇后祭祀地祇的典儀規(guī)制。

    唯有李顯多留在帝后眼前,承歡膝下,忽然就得到了父母很多關(guān)注。

    此番他也是代帝后來傳話的。

    李顯從jiejie身后站出來,背著手開始背誦帝后的話:“出門在外諸事不便,朝臣們所用均是當(dāng)?shù)毓偕崤浣o。不知姜卿崔卿今晨早膳如何?可夠用否?”

    姜沃見一身僧袍腦袋圓圓的小和尚站在自己跟前,認真學(xué)著帝后的大人話,憨態(tài)可掬。

    她只得努力不笑做認真狀聽完,免得失去自己近來積攢的功德。

    確實出門在外趕路,飲食很是不便。

    唯有帝后能帶兩個御廚隨行,專食供給。其余朝臣俱由當(dāng)?shù)毓偕峁?yīng)飲食——但還是那句話,這是頭一回京中文武百官幾乎全員出動。當(dāng)?shù)毓偕崮呐陆弑M全力安排了衣食住行,也只能是保證諸位官員吃飽,而不會吃好。

    作為宰輔,姜沃起碼能吃到葷素搭配的熱乎飯。據(jù)說許多扎營的武將,根本不吃當(dāng)?shù)氐墓┙o餐,嫌棄送來的時候都冷了。

    冬日的菜肴一旦冷掉結(jié)油自然是難以下咽。

    于是武將們繼續(xù)發(fā)揮特長做軍中大鍋飯吃,還有不少文臣去蹭飯。

    等李顯傳達完帝后旨意,姜沃也不敷衍孩子,而是起身認真答道:“還請周王回去,代我謝過帝后關(guān)懷?!?/br>
    然后才笑道“我這里有人做飯,安安和顯兒要不要留在這里吃?”

    官舍送來的早膳是四色甜咸面點和一瓦罐粥,此時就擺在外頭桌上。好在這處小院中有爐灶,崔朝便自去做幾道小菜用來配飯。

    李顯一聽眼睛都亮了:“姨父在炒菜嗎?我進門就聞到了,是干筍炒臘rou的味道!”

    姜沃笑瞇瞇:“顯兒好靈的鼻子?!?/br>
    李顯連連點頭:“姨母,父皇的意思是,如果姨母這里吃的好,就讓我端兩道菜回去!”

    姜沃:……

    合著不是來雪中送炭?而是來雪上加霜的?

    我這是何等命苦,攤上了這等周扒皮似的上司喲!

    最終,安安和李顯還是拎走了一個食盒——崔朝所做的菜肴全都分成了兩份,大半分給了帝后處。

    姜沃還特意指著其中一道茱萸炒兔rou丁,點明來源:“這兔子是英國公處送來的?!?/br>
    李顯轉(zhuǎn)頭眼巴巴望著崔朝:“姨父我不吃辣,再有兔子能不能給我做烤兔腿?或者是燜rou蘿卜煲好不好?”

    崔朝含笑應(yīng)下。

    姜沃無奈:吃拿卡要不說,竟然還點上菜啦?!一家子都是遺傳的周扒皮是吧?

    還是見安安戳了戳李顯的額頭道:“光想著兔腿,你昨日的字練過沒有?”姜沃才心生欣慰:果然,還得是安安啊。

    *

    待姐弟倆離去后,姜沃和崔朝則對坐用飯。

    白米粥一直溫在火爐上,凝成了一層柔潤的米油。米油之下的粥guntang,姜沃邊拿勺子慢慢攪動,邊對著兔rou想起住在隔壁的英國公。

    此番英國公府隨駕封禪泰山的,正是大將軍和長孫李敬業(yè)。其長子為梓州刺史,是直接去泰山下集合的京外朝臣,并不用隨駕。

    這兔子自然是路上也閑不住的李敬業(yè)打來的。英國公哪里有空——他這位太子太師,自然要坐鎮(zhèn)太子處。

    因此番目的地是泰山,姜沃不由道:“說來,大將軍真算是泰山石了?!睂嵲谑擎?zhèn)在那里就令人安心。

    這回皇后親率命婦祭祀地祇之事,朝中有異議朝臣不少,但愣是沒有出自東宮的屬臣敢發(fā)聲。

    只此一事,足見李勣大將軍之能耐。

    崔朝頷首。這些年他一直在鴻臚寺遠離朝堂權(quán)力中心,但正因此,他與皇帝才是經(jīng)年未變,彼此依舊是能臨窗下棋,談天說地的摯友。

    此時他就道:“陛下也曾深感:歷三朝而夙夜小心,憂勤為國,未有過大將軍者?!?/br>
    姜沃問起:“此番行程,是否要經(jīng)過大將軍的故鄉(xiāng)?”

    李勣故鄉(xiāng)乃曹州(山東菏澤)。

    崔朝答道:“是。聽陛下說起,大將軍還有一位親姐,年老寡居于大將軍曹州故宅。陛下已與皇后說定,到時由皇后親至慰見,再封賜東平郡君的誥命?!?/br>
    姜沃深深頷首:“大將軍自擔(dān)得起此榮。到時我也隨皇后一并去探望大將軍長姐,才算不辜負這一年的教導(dǎo)?!?/br>
    之后又與崔朝細細說起,正是這一回隨行的有文武百官,姜沃才進一步認識到英國公在軍中的人望。

    聽聞英國公每回出征,勝后‘多推功于下’,并且屢將所得金帛之物散與軍中將士,故威望極高。

    手握兵權(quán)累累戰(zhàn)功,軍中如此人望,朝中又為宰相——英國公卻依然能得皇帝如此信重,正如皇帝所說,便是憂勤為國,謹慎持行未嘗有過的緣故。

    姜沃想起系統(tǒng)里,她要努力的下一個目標是【白金成就·位極人臣】,她就準備以英國公為標桿。

    *

    用過早飯,姜沃回到桌前,繼續(xù)寫給鳴珂的信。

    “丹青,路上時日頗為悠閑,經(jīng)年未有此感?!?/br>
    在麟德二年已經(jīng)過去的大半年里,朝廷上下為了封禪事,俱甚為忙碌。倒是諸事落定,正式啟程后,除了趕路再無旁事。

    畢竟非軍國大事,各地不會有什么奏報,非這時候遞到二圣跟前。

    故而朝臣們雖覺得路上條件艱苦些,但精神頗為放松。

    姜沃亦是如此。

    這一路她多是與師父論一論歷法,與王神玉探商下花木,與閻立本討一討畫,與劉仁軌定一定來年的貨……

    若說涉及公務(wù),頂多是與裴行儉商議下,也是時候再改良一番吏部‘資考授官’制度了。

    說過公事,姜沃與裴行儉觀山而論風(fēng)水時,不由想起他們另一位玄學(xué)小伙伴薛仁貴。

    可惜此番薛仁貴就不能隨駕,畢竟他就屬于‘邊防要臣’,要駐守在安西都護府防著吐蕃趁此盛事作妖。

    這給薛仁貴郁悶壞了,給他們寫了好幾封信函,還請他們代為禮敬泰山神祇,并為他請幾塊泰山石。

    ……

    總之,平時雖都在皇城中,然各有公務(wù)在身,彼此見得少,尚不覺得。直到此番出行在外彼此為鄰,車馬行進途中朝夕相見——姜沃才發(fā)覺,原來她在大唐已經(jīng)有了如此多的親友和牽掛。

    每日行程完畢,各自安頓下來后,他們就會在夜幕中,互相送點心和小菜。有時還彼此相邀,一并換掉官袍,只著常服去逛一逛當(dāng)?shù)乜h城風(fēng)物。

    *

    寫過給鳴珂的信,姜沃將其收到一個專門的匣子里去——她自然不能通過驛站給玉華寺寄信,只能通過她身邊最信任的女親衛(wèi)親自去送。因此她都是攢許多信函,才令吳英走一趟。

    寫過信,她便準備出門走一走。

    出門前她來到鏡旁,開始挑今日出門是帶佛門念珠,還是道家流珠——

    自前番她在媚娘跟前不慎說了一句不敬佛祖之言,媚娘就送了她兩串佛珠,讓她彌補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