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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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官員沒一個好人!士族更是沒有好東西!”李元嬰當(dāng)晚就幾乎沒怎么睡著。 他揮舞著手里的匿名舉報信,對王府的屬官道:“看看這罪名!逼良為奴、私蓄部曲……什么都往我頭上扣!” 諸屬官也眉頭緊皺。 他們平時喜不喜歡滕王的作風(fēng)是一回事,但巡按使到了(并且還有問罪之意),大家就是一條船上的人。 尤其是這些罪名都很重—— 屬官還特意背了一下給滕王聽:“《永徽疏律》有記:掠良人為奴婢者,論罪當(dāng)絞。掠良人為部曲者,也得流放三千里。”* 所謂部曲,亦非良民,雖比完全屬于資產(chǎn)的奴婢高一等(若遇赦免,奴婢初赦可免為部曲),但也是作為家仆事主。 且“部曲”之名,原來自于漢代一種軍伍建制。 故而部曲其實可以當(dāng)私兵用,算是士族的‘私人武裝’。 這個罪名,對親王來說,就更致命了! 你一個皇族,私蓄‘私人武裝’是想要干什么? 因擔(dān)憂滕王仗著身份不怕這些律法,王府屬官還給滕王舉了個例子:先帝年間門,長沙郡公(屬官特意強(qiáng)調(diào):這位是當(dāng)年隨滕王您親爹高祖起兵的開國功臣),就因交通豪酋貪人為奴,當(dāng)年論法判了當(dāng)死。 多虧了開國功臣的身份加上當(dāng)時他年紀(jì)已經(jīng)七十歲了,才被免了死罪,但從自己到子孫,全部都被削成了庶人。 當(dāng)時所掠之奴,也各得財而復(fù)百姓之身。 滕王聽完就火了:“還用你背這些古書?我自己沒長耳朵還是沒長眼睛?看不見前兩年蔣王事?” 屬官被噴的灰頭土臉。 滕王把匿名信拍在桌上:“但本王可不是蔣王,不等‘御史’來就畏罪自盡?!焙螞r這又不是什么謀反罪,且到不了死的程度。 “便是代天巡牧的巡按使,本王也要先去跟她辯一辯!她總不能拿這一封無名無姓盡是誣告的狀子,就定我的罪?!?/br> 屬官張了張嘴,到底沒敢說出那句話:其實……除了幾條‘私蓄部曲’等罪名,別的,都是您實實在在的罪名啊。 不用屬官說出口,滕王也看到了他的眼神。 這巡按使姜侯,據(jù)說是持尚方寶劍來的,想想京中剛剛攝政的侄媳婦:李元嬰覺得自己不光是頭疼,連著脖子疼了起來。 不行,這巡按使出巡,必是要功績,也必是要處置人的。 罪名就這么多,她既然要功績,那就死別人,別死自己! ** 滕王自洪州至江州官驛后,還撲了個空。 彼時姜沃已經(jīng)脫離大部隊往廬山官驛去了。 滕王見到的只有崔朝。 饒是滕王心中記掛著事兒,見了崔少卿后,也覺得賞心悅目憂思稍緩,還道:“崔郎風(fēng)采不減當(dāng)年啊?!?/br> 之前滕王回長安的時候,兩人也是見過的。 崔朝先請滕王將大半隨身親衛(wèi)留在此處官驛,另安排數(shù)名巡按使隊伍中的親衛(wèi)相隨,這才為滕王指明了去處。 滕王見此還抱怨了一句:“崔少卿也太小心了,哪怕我?guī)еH衛(wèi),難道還敢把持尚方劍的巡按使如何?” 崔朝嘆口氣:“我自知滕王不會如此。但……說不得有人就盼著滕王行此事,甚至是‘栽贓’滕王行此事呢?” “若只讓滕王帶自己人去見巡按使,但凡出點什么岔子,豈非全是滕王之罪——這江南西道,不知有多少人盼著滕王與巡按使劍拔弩張,針尖麥芒鬧起來?!?/br> 滕王立刻想起了那封匿名舉報信,道:“有理有理,你們這邊多派些人!”可得證明我的清白! 然后迅速在心里建立了一個新的底線:這姜侯千萬千萬不能在江南西道出事??! 正如崔少卿所說,若是巡按使有個三長兩短,那些士族必要扣在他身上。 ** 姜沃是正在與杜審言說著廬山‘陶淵明故居’事時,被臉色煞白的郭成雙打斷的。 “杜少府,你快帶著家眷避一避吧!” 杜審言還挺喜歡這個郭驛長的。 他本是年少文人,也不太在意什么官吏之別,直接以友論,給郭成雙倒了杯茶:“郭驛長何故如此?出了什么事嗎?” 郭成雙哪怕臉色煞白驚慌失措中,也忙雙手接過這杯茶。 心里更感動了:這杜少府真是個好人啊,不似尋常官員一般,拿下巴看他們這些胥吏。那更不能讓他們一家子倒霉了。 于是也顧不上喝茶,很快道:“方才有王府親衛(wèi)前來通傳,說最多半個時辰,滕王就到了!” 滕王! 郭成雙當(dāng)時一聽整個人就傻掉了。 這完全是想不到的飛來橫禍啊!滕王怎么會忽然到他這種小地方來?!是為了偶然起興想要游覽廬山?還是來尋孫神醫(yī)? 不管為了什么,他肯定是要倒霉的了! 哪怕他不在洪州,而是在江州,但都在江南西道且兩州毗鄰,郭成雙自是聽說過滕王的惡名,最喜勒索辱弄官員。 偏生他又是天子叔父,誰敢惹他? 姜沃見郭成雙這簡直像是見了鬼的樣子,心道:滕王這名聲啊。 見杜審言沒有什么畏懼之色,郭成雙急得頓足道:“杜少府出門在外,必沒有帶多少銀錢吧?” “你不知滕王脾性,洪州士族官員都是怨聲載道——他每年都借生辰之名,令官員送禮,勒索錢財。” 杜審言聽到這兒,出于書令史的謹(jǐn)慎,還不由問了一句:“滕王過生辰收禮,也算不得勒索吧?!?/br> 郭成雙苦笑道:“滕王若只過一次生辰就好了,他府上一年要過至少七八次生辰?!彪踹^完王妃過,王妃過完王子過,反正一大家子呢,每年至少七八回。你不來就是不給滕王面子。 杜審言:…… “若送的禮不夠貴重,你就等著滕王尋你的麻煩吧!” 畢竟所有親王到各地,都掛著一個‘都督’或是‘刺史’的官職。雖本州庶務(wù)自有朝廷官員料理,這些親王許多只是掛名,但只要是名,就是名義上的上司,要找茬還是很容易的。 “杜少府快走吧?!?/br> 他這個驛長今日是免不了破財了。而且聽聞滕王目中無人,家人奴仆,亦仗勢侮弄官人,更何況是他這種胥吏。 尤其是杜少府還帶著容色出眾的女眷呢,若是滕王…… 郭成雙都不敢往下想,會發(fā)生什么。 * 而半個時辰后,郭成雙發(fā)現(xiàn):他確實是不敢想,也完全想不到,會發(fā)生什么! 大唐親王的車駕,是朱質(zhì)朱蓋,朱旗旃。 明明是朱紅明麗之色,看在郭成雙眼里,卻覺得毫無喜慶之意,簡直跟看到黑白無常的車駕差不多。 遙遙看到車駕之時,郭成雙就伏地,簡直是以一種等死的悲壯,等著接親王之駕。 朱蓋馬車上下來一人。 郭成雙伏地,余光只能看到衣擺,見衣擺和靴履上刺繡,就知這是滕王本人。 見滕王徑直向他走過來,郭成雙心都要跳出來了。 滕王走到他面前了! 就在郭成雙要叩首開口時,只見滕王完全沒停留,直接走了過去。 郭成雙:?? 他并沒有疑惑太久,就聽滕王的聲音響起,聽起來溫和有禮道:“姜侯別來無恙?距離上回泰山封禪事后一別,也有五年了吧?!?/br> 之后語調(diào)一變,聽起來情真意切,甚至還帶了幾份委屈:“姜侯啊,有人誣陷本王!本王好生冤枉!” 一直在伏地瑟瑟發(fā)抖,迎接傳說中‘驕縱逸游、好辱弄官人尤其是吏人’滕王的郭成雙,聽此言不由瞳孔地震。 忍不住霍然抬頭。 誰?滕王在跟誰說話? 姜侯? 郭驛長一片空白。 他并非沒聽說過京中有巡按使,代天巡牧,巡察天下十道。 但這種消息,就像是從前二十年聽聞京中立太子廢太子,又立太子一樣……與他太遠(yuǎn)了。 遠(yuǎn)的像是云端之上的神仙斗法。 巡按使自然也是如此。 在他心里,代天巡牧的巡按使,自然要去天下大州大城,去見那些都督、刺史的大人物! 且巡按使之行伍剛至江南西道地界,許多耳目聰靈的世家尚不知,廬山下的郭驛長自然更不知——廬山縣內(nèi)的事兒他盡知,外頭的事兒便難了。 故而郭成雙此時真是大腦一片空白。 空白到姜侯和滕王都進(jìn)了大堂,他還在外面發(fā)怔,直到杜審言把他扶起來。 足足夠了一盞茶的時間門,郭成雙才覺得三魂六魄漸漸回到自己身體里,然后開始回想昨夜,他有沒有說什么不該說的。 想完后,面如土色—— 應(yīng)該這么說,他,說了什么該說的嗎? 一想到他當(dāng)著巡按使的面,不停追問杜審言吏部考官的潛/規(guī)則,郭成雙整個人都搖搖欲墜起來。 杜審言繼續(xù)扶著他笑道:“來吧,郭驛長。你不是想去京中大理寺狀告嘛?這不,全都省了?直接說給我聽就是了。” 杜審言取出了早就準(zhǔn)備好的紙筆:“那州縣侵占流外官職事,你再詳細(xì)說說。” ** 大堂內(nèi)。 姜沃與滕王對坐,開門見山道:“滕王口稱冤枉,那這封告舉函上的罪名,都是假的?” 李元嬰搖頭:他來之前就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