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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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葉川。 西突厥故地。 外頭天寒地凍,裴行儉坐在阿史那都支的突厥大帳中,倒是覺得還好。畢竟作為自封的‘十姓可汗’,居住環(huán)境還是不錯的,以厚氈為墻,隔絕了不少外頭的寒意。 郭元振進門時,因從冷到熱,還有些不慣。 他是來送京中詔令的。 “裴相?” 見裴行儉看了詔令后,—時不言,郭元振不由問詢道究竟是帶著俘虜返回長安,還是繼續(xù)送波斯王子回去受封,再或者……要不要去鄯州前線打仗啊。 不比吐谷渾那邊,吐蕃王攻城不成而退,鄯州的戰(zhàn)事還在進行中。 “先不動?!?/br> 郭元振微微一怔。 沒錯,裴行儉收到指令,就是暫時呆在碎葉川先不動。同時,還有一項任務隨之而來一—深入調查分析安西情況,寫幾份文書。 還是命題作文: 第—個題目:《論未來四十年大唐在西域經(jīng)營和管控》 這種未來x十年的規(guī)劃,聽起來有點耳熟啊,像是姜相會寫的公文。 至于為什么是四十年,裴行儉稍微在心中—算就了然。 果然,下—個題目就是:《自太宗皇帝設立尹州起,四十年來大唐在西域的經(jīng)略總結》 之所以要寫關于西域的未來四十年規(guī)劃……正是因為,大唐的力量從中原輻射到西域來,至今正好四十年! 總結過去的四十年,規(guī)劃未來的四十年。 看到這兩個題目,裴行儉越發(fā)確定出題人是誰了。 故而裴行儉方才沉吟片刻,正是見了這兩個題目后,忍不住當即開始頭腦風暴。 還是郭元振把他從沉思中驚醒:這是兩份需要好好寫的公文,并非能即刻落筆寫成。 還是先安排當前的工作,比如,先……清點一下阿史那都支的小金庫。這并不是私人財產(chǎn),畢竟他私人都屬于大唐了,回長安后就該加入大唐歌舞團了。 而方才接到的詔書里,天后也提起了此事,并且很大方地表示:只需將繳獲的馬匹劍戟等軍備之物,交給安西都護府即可。 至于繳獲的阿史那都支等人的所有財物細軟,三成直接賞給裴行儉,其余也盡數(shù)由他分配,不必報于京中。 畢竟是‘就地勞軍’,該犒勞的就要犒勞。 裴行儉就令郭元振去清點—下阿史那都支的財物。 說完后,就見眼前這個年輕將領憨厚—笑,甚至笑容里還帶了幾分羞澀—一“回裴相,已經(jīng)封存清點完了?!?/br> 裴行儉:年輕人很上道啊。 他起身走去看封存的財產(chǎn),還不忘問起波斯王子怎么樣了。說起這事兒來,裴行儉也有點不好意思:雖然他奔襲了五日沒什么事,但波斯王子到了碎葉川后,卻是‘呱唧’就躺倒了,著實歇了好幾日。 郭元振陪同裴行儉一同去看繳獲財物的路上,也不由問起:“裴相,咱們難道真送波斯王子回去繼承王位?可他們哪兒還有國???” 這話……倒是也沒錯。 別的屬國是王在當?shù)?,然后送兒子來長安做質子。但波斯的情況就很特殊了:當年到大唐的時候,是國王和王子都來了。 沒法不來,畢竟國家被大食國(阿拉伯帝國)滅了,來跟大唐搬救兵。 裴行儉還記得當年波斯國王卑路斯,帶著年紀還小的泥涅師王子到長安求援的情形。 不過當時皇帝實在沒空管這萬里之外,被大食欺負的波斯一一因當時是永徽年間門,皇帝自己還在被舅舅欺負呢!朝上謀反案那是一樁接著一樁,皇帝光顧著‘哭’他家親戚輪番上陣謀反了。 什么波斯,先往后排排。 于是波斯國王就把王子留下,自己回去了。 當然,波斯是回不去了,他只能去到與大食接壤的,—樣被大食欺負的吐火羅國,組織波斯舊臣故民,開始反抗大食。 直到皇帝把舅舅送到黔州去種葡萄后好幾年,這才開始料理波斯事。 設立了波斯都督府,大唐西域的駐軍,時不時會幫助一下頂不住大食國的吐火羅。 說白了,就是把吐火羅當成吐谷渾用了(正好還都是吐字輩)。 吐谷渾隔絕吐蕃和大唐。 吐火羅隔絕大食和大唐。 這兩個國家,因為地理位置的關系,也是倒了霉了。 作為大國之間門的緩沖帶,明明不在地震帶上,過的卻也是動不動就地震的日子。 “去歲,波斯王卑路斯過世。” 所以他們才要送波斯王子回去繼任王位,繼續(xù)領導波斯的殘余勢力。 故而說白了,他們說的送波斯王子回國,其實也不是回他自己的國了,只是回到臨近大食的吐火羅去。 其實在波斯王子出京的時候,姜沃就感慨過:這個王子啊,過得就是慕容復的日子啊,要子承父業(yè),日復一日堅持著希望渺茫的復國事。 * 裴行儉看過阿史那都支的小金庫,倒是出乎他意料的富裕。 以他的出身和見識,都得說一句稱得上是‘大獲瑰寶’。 不過裴行儉對財物看的倒是很淡,尤其是打仗后繳獲的財物,將士跟著出生入死,分了就是了。 于是裴行儉便設宴邀請此次追隨他千里奔襲的蕃酋將士,將阿史那都支的財產(chǎn)展覽了—下。 這是威懾:畢竟這些西域酋長們哪怕沒有阿史那都支有錢,也必各有積蓄。讓他們親眼看看,若是反唐,案例就擺在這里,可是非常標準的‘人財兩空’了。 之后又將這些珍寶分與此次出力的蕃酋,威后施恩。 至于天后詔書中言明歸他的財物,裴行儉也沒留下。這點上他還是挺像王神玉的,認為兒孫自有兒孫福。 留給他們財產(chǎn)多了無用。 于是他將天后詔令屬于他的‘金器皿等三千余’這等巨資,從此次隨行的副使開始分起,數(shù)日便散盡。[1] 只留了幾件格外有突厥特色的文彩殊絕之物,準備帶回京中送給家人和親友做紀念品。 畢竟是出來旅游,不,出使—趟。 說到出使,裴行儉就見到宴上波斯王子很是郁郁寡歡。 他不傻,從裴行儉忽然停駐安西不動,到親眼看著裴行儉千里奔襲直取阿史那都支——波斯王子已經(jīng)想明白了。 原來大唐特意派出一位宰相護送他,不是要為他復國啊…… 甚至送他回去這件事,都是個幌子。 是啊,一個國家保不住自己,又能指望誰真的幫你呢? 其失落憔悴之態(tài),看的裴行儉也頗為不忍。 但哪怕心有不忍,裴行儉仍舊摒棄掉個人情緒。這—日宴后,他站在碎葉川的冰雪之中,讓凌冽寒風把頭腦吹得清醒無比。 然后花了一個通宵,把這兩篇‘論文’寫了出來。 雖然他寫只花了一個晚上,但他自己知道,這兩篇文章凝聚了多少心血——不只有他的,還是師父蘇定方,與師父的師父李靖大將軍的。 代代傳承,亦代代開拓! ** 長安城,紫宸宮。 媚娘和姜沃站在—幅龐大的輿圖前。 是—張大唐與周邊四夷的輿圖。 而案上,放著裴行儉飛報傳回來的兩份公文。 哪怕在這朝中多有戰(zhàn)事,忙的燒燈續(xù)晝的日子里,媚娘和姜沃還是生生空出來半日,專門商討這件事一— 在吐蕃,或者說整個西域。 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未來數(shù)十年的大規(guī)劃到底是什么? 知道想做到什么程度,才不會偏離努力的方向。 總不能完全沒有規(guī)劃,只低著頭走路,走的也很累,走半天發(fā)現(xiàn)……哎?走偏了,走溝里去了。 曜初手里拿了一支筆,把這場談話的每一句都記了下來。 * 姜沃先拿起的是《自太宗皇帝設立尹州起,四十年來大唐在西域的經(jīng)略總結》 過去四十年,大唐在西域的經(jīng)營,真堪稱是步步為營。 說來,二鳳皇帝的一生,幾乎都被戰(zhàn)事所貫穿,從十幾歲從軍,一直到貞觀最后幾年,從未停下過南征北戰(zhàn)的腳步。 看起來,先帝是一會東征,一會兒西討,一時北伐,一時鎮(zhèn)南……但其實,若問起當年先帝所有的戰(zhàn)事,能不能換一個順序—— 那絕不能。 太宗皇帝在軍事上的高度,并不只在于戰(zhàn)戰(zhàn)克敵制勝,更在于他安排這些戰(zhàn)事的節(jié)奏! 裴行儉在公文中提出了一個概念:其實,大唐從開國至今,一直都在自保和防御。 姜沃看到‘自?!汀烙瘍蓚€詞:…… 自保成天可汗,防御到疆土萬里了是吧。 問一問周邊四夷同不同意這個觀點吧。 不過再往下看去,姜沃就明白了裴行儉的意思,先帝的征戰(zhàn)很有次序—— 貞觀三年,集大軍之力,先打東突厥。這是必須的,因東突厥就在大唐的正北邊,是真的能打到關中來,具有滅國威脅的。 武德年間門,大唐曾連著被東突厥欺負了五年,年年都被搶到家門口,把高祖李淵整的都讓人去勘察秦嶺之南,準備遷都算了。 但當時先帝請奏制止了此事。然后在登基的第三年,滅掉了東突厥。 而東突厥滅后第二年,二鳳皇帝就開始著手經(jīng)營西域:從貞觀四年第一次設置伊州都督府(新疆哈密),到貞觀十四年最終滅高昌國,設立西州、庭州都督府。 自此,大唐在西域擁有了第一道屏障:伊、西、庭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