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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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別忘記它?!?/br> 姜握摸了摸阿鯉的頭。 小孩子長大的就是這么快,原本還抱在襁褓中的嬰兒,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需她額外彎腰,伸手就能摸到她毛茸茸的頭發(fā)。 姜握轉(zhuǎn)頭看著‘蒸汽機’:“它就像是阿鯉一樣,是還沒有長大的孩子?!?/br> 是還未越過龍門的鯉魚。 * “今日我還要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研究員。” 與余常佳和邢元都不同。 研究蒸汽機的研究員,姜握曾經(jīng)與她私談過數(shù)次——這位研究員需要有心理準備,她的工作可能數(shù)十年默默無聞。 沒有辦法如曬鹽法和新式水車這樣,研究成功即可投入到使用中,同時作為研究員也能獲得巨大的榮譽和回報。 研究蒸汽機,無疑是一件寂寞而漫長的事情。 得是個穩(wěn)得住的人。 比如邢元的性格,哪怕她對機械精通,姜握也不會讓她來領這個課題組。 說來也巧,最終姜握敲定了負責蒸汽機的研究員,名字恰好叫做陳穩(wěn)。 且她比邢元,余常佳等都要年輕不少,今年才三十出頭。 * 陳穩(wěn)記得她進宮的那一年—— 她十一歲上,就因為父母亡故,叔叔嬸嬸不愿意養(yǎng)拖油瓶,就給她虛報了兩歲的年紀,作為良家子送進宮做宮女了。 陳穩(wěn)進宮正是天后攝政那一年,也就是姜握離開朝廷去做巡按使的那一年。 不過朝廷的風云涌動,跟這種剛進宮的小宮女并沒有什么關系。 她只是按部就班的進行宮女培訓,然后……才發(fā)現(xiàn)每個宮女都要讀書識字,甚至還要學術算等科,學優(yōu)者居然還能考官! 陳穩(wěn)是入宮小半年,才知道掖庭宮女讀書之事,正是天后與已經(jīng)離朝的姜相定下來的規(guī)則。 她心中深深地感謝——自從開始念書,她終于知道自己擅長什么了。 叔父嬸娘之所以非要送她進宮,也是覺得她從小瘦弱寡言,既不能干體力活也不太會討人喜歡,看起來也不好往外嫁,一直養(yǎng)著實在賠錢。 然而在進宮后,陳穩(wěn)才發(fā)現(xiàn),在術算、圖紙等事上她皆一學就通,掖庭中的老師都感嘆,從沒教過這么天才的學生。 而她,也創(chuàng)下了年紀最輕就考入城建署女官的記錄:她只學了一年,十二歲就考過了。 城建署庫狄署令當時都驚了,特意帶她去見了各位研究員。 在她入城建署兩年后,姜相歸朝也見了她。 那之后至今,又過去了二十余年。 陳穩(wěn)已經(jīng)是三十余歲的陳穩(wěn)。 如果說三十多年前,父母給了她第一次生命。那么十一歲那年入宮,開始認字讀書,絕對是她第二次生命的起端。 在某種程度上講,她還要感謝叔父。 當然,陳穩(wěn)不是那種以德報怨的人。 她考上城建署女官之后,彼時都城還在長安,叔父大概是從旁的宮女家人處聽說了此事。 于是,之前每兩月宮女可會見家人,但家人一次都沒來過的陳穩(wěn),那之后忽然就頻頻被通知去見親叔叔——她叔父塞了銅錢給守門的宦官幫著傳話要見她。 陳穩(wěn)只道她沒有家人。 或者說她的家人盡在宮中和城建署。 后來,先帝末年她隨駕到洛陽城建署,就再也沒什么然后了。 直到圣神皇帝登基,有了上陽宮學校。 陳穩(wěn)又是第一批入上陽宮高校的。 兩年后,大司徒找到了她,給了她蒸汽機的原理和詳細圖解。 陳穩(wěn)看過后就明白她主持的這個課題,有多么大的潛力,而大司徒的話語,讓她的相信更堅定。 哪怕這中間還要寂然無聲堅持許多年。 陳穩(wěn)索性給自己起了個字。 正如她此時向皇儲自我介紹的那樣——她名陳穩(wěn),字不急。 不急。 皇儲氣度沉靜穩(wěn)重,聽了她的自我介紹,神色未變。 但生的面如粉桃,珠圓玉潤的小郡主一聽就笑了,把她的字念了兩遍,然后仰頭問她:“那以后我不叫你陳研究員,叫你不急研究員好不好?” 陳穩(wěn)拱手為禮而應。 * 姜握離開的時候,按照今日給邢元的加班補貼,也同樣留了一份單子給陳穩(wěn)。她只需要月底前交給城建署的財務人員,月初就會隨著她的俸祿一并發(fā)下來。 其實就算今日大司徒不來,陳穩(wěn)也是在自愿加班的。 她對鋼鐵機械,有一種分外著迷。 不過她還是沒有推辭地接過了加班費的簽單:她沒打算兌換,準備收藏下這張大司徒親簽的公文,也是收藏下這一日—— 大司徒帶著皇儲與小郡主來親看,并鄭重介紹了她主持制作數(shù)年,耗費了許多昂貴的鋼鐵等物力,目前卻依舊派不上什么用場的機械。 陳穩(wěn)轉(zhuǎn)身回來,看著眼前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大家伙。 對它也是對自己道:“終有一天,你會派上大用場的。”! 第369章 三重致仕 東宮位于皇城之東,入內(nèi)可不經(jīng)主門則天門,從重光門直接回到東宮。 但這日曜初回宮后,依舊先去蓬萊殿面圣,將今日的行程一一回稟。 只是順序稍微換了換,先說正事。 回過所見水車與雛版蒸汽機(曜初是按照姨母的稱呼來的),這才將晨起聽到阿鯉身邊乳母不敬之言大略道來。 然后語氣很平淡,如點評臣子得失般道:“駙馬顧此失彼,難以周全。” “還請母親將宮正司、殿中省掌刑罰的宮人,借幾個與我,明日是田假最后一日。”她要親自理一理東宮內(nèi)宅事。 皇帝蹙眉不悅:為東宮宮人有不敬之言,亦為這宮人還是阿鯉身邊的人。 于是點頭:“去吧?!?/br> 曜初這才告退,她自殿內(nèi)出來,自有門口守著的小嚴公公一路將她恭送到大門。 她看了一眼小嚴公公:雖然一年多過去了,曜初每次見到他,還是有點不習慣。 嚴承財年紀也大了,圣神皇帝已經(jīng)賜了宅子,讓他在京中養(yǎng)老,不必再入宮當值了。 如今御前輪著當值的是殿中省選出來的宦官,與這位嚴承財?shù)耐降苄拦?/br> 說實話,小嚴公公可比嚴承財機靈多了。 畢竟嚴承財這輩子也是主打一個進步靠命運:太早就遇到了圣神皇帝,屬于皇帝經(jīng)歷和情感上的心腹。 但他的弟子就不同了:先能在宮中一眾太監(jiān)中,被選入御前伺候,又能在蓬萊宮中一眾宦官中殺出重圍,擠到嚴承財身邊被他收為徒弟的小嚴公公(連姓氏都跟著改了),必然是靠能力上位的。 那真是比嚴承財機靈周到不知多少。 但……曜初想起曾見過數(shù)次,姨母走過路過在廊下打瞌睡或是走神的嚴承財,就要調(diào)侃兩句。 而如今,對母親和姨母來說,這蓬萊宮中宮人,應當都沒什么分別了。 * 曜初回到東宮的時候,宮內(nèi)氛圍頗為壓抑肅殺。 時已黃昏,但對幾位宮正司和殿中省的掌刑罰審訊的主事來說,夜里突查以及夜審是常事。 于是當即走馬上任,按部就班開始順著今日的兩個自爆的‘大瓜’排查起來。 在自己院中的唐愿,自然也很快聽到了這個消息。 這讓他原本有些糾結的心思很快做出了決定。 他來到東宮正殿請見。 先把今日晨起在姜宅未行的大禮行完,然后垂首道:“殿下,我實在無能,顧此失彼,差事不能兼顧。因常去大司徒府上接送郡主,便疏于對東宮宮人的管教,誤了正事?!?/br> “此后,還是得勞煩殿下另選周到之人陪同接送郡主,我先將分內(nèi)之事做好才是正禮?!?/br> 再拜:“實是我無能,望殿下寬恕?!?/br> 唐愿很是忐忑,不知道他這一次,有沒有如從前一樣,猜對皇儲的心思—— 其實若說二歲前,小郡主的衣食住行還難自理,總需要嬤嬤貼身照應。 但如今的阿鯉,只是休沐去姜宅念書(上朝日姜握直接往東宮來更方便),哪里還需要自己再加上兩個嬤嬤一起陪著。 反正也都進不去大司徒的書房,只是干等著。 就路上那段時間,他自己完全可以接送阿鯉。 但這個安排,殿下卻一直沒有取消掉。 唐愿今日細細琢磨了一番忽然明白了:殿下……是不想自己單獨與郡主接觸太多,尤其是對郡主產(chǎn)生什么思想上的影響。 說起來,他自然也讀書認字的,但殿下早就交代過,連阿鯉的啟蒙教認字,都不許他來教。 于是今日,他特來請無能之罪,并且表示東宮內(nèi)宅才是他的正事。 是啊,若是類比前朝來看,也沒有宮妃的正事是出門去接送孩子讀書,都是要安安分分待在自己宮里,管好宮人不出亂子才是。 唐愿覺得時間過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