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夜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因為我也曾與男人通婚？”

    “因為你們幸福?！鄙蚩抡嬲\道。

    趙夜闌頓了頓，突然轉(zhuǎn)回頭，環(huán)顧一圈，目光落在柳家人身上，尤其是那幾個一臉輕蔑看好戲的年輕人身上。片刻后，他看向柳述，對方眼神赤誠，期待地看著自己，似乎并不知道沈柯還隱藏了其他更重要的原因，但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眼神，才讓沈柯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提出這個請求吧。

    “我有條件。”趙夜闌道。

    “大人請說?！?/br>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成家后自不能忘了立業(yè)，三年后的科舉考試?yán)?，我要你連中三元，你可敢答應(yīng)？”

    大堂頓時安靜了下來，就是沈巖清都面露難色。

    柳述小聲問燕明庭：“大哥，這連中三元難不難？”

    “特別難，這三元指的是解元、會元、狀元。”燕明庭跟他嘀咕，“我朝三百年多年間，僅一位狀元是連中三元的，就是沈柯他爹沈巖清，也只中了兩元，已經(jīng)是難得的奇才了。這鄉(xiāng)試、會試、殿試的題目與主考官各不相同，不只是要真才實學(xué)，還有運氣使然，對身體和心理方面都是一種考驗，各因素都得做到最好，才有可能中三元?！?/br>
    這就有點嚇人了，雖然他相信阿柯很聰明，但要做到這種程度，應(yīng)該還是很困難的，他轉(zhuǎn)頭就悄悄跟沈柯說：“咱不要他做媒人了，重新找一個吧?！?/br>
    沈柯在桌下握住他的手，對方將手掌翻過來，與他掌心相貼，十指相扣，溫度互相傳遞，似乎能給予他無窮的力量。

    “我答應(yīng)?！鄙蚩聰S地有聲地回道。

    趙夜闌輕微挑了一下眉毛，饒有趣味地看著他，眼神里多了幾分欣賞，提醒道：“我需要的不只是口頭承諾，倘若你做不到，我便公示全天下人，你與他的婚事與我半點干系都沒有?！?/br>
    “好，一言為定?！鄙蚩抡f道。

    飯菜上桌后，其他人僵坐著不敢動，還沉浸在剛剛的沖擊當(dāng)中，沈巖清和夫人驚訝于沈柯居然敢答應(yīng)此等條件，柳家?guī)仔值軈s為趙大人答應(yīng)他的要求而感到不可思議，隨后一陣后怕——

    這小五現(xiàn)在是又有沈家做靠山，又有攝政王和大將軍做媒人，以后誰還敢欺負(fù)他啊？！

    飯菜準(zhǔn)備好了，下人們魚貫而出，桌上擺滿了珍饈美食，柳老爺熱情地給他們介紹這些食物，幾位京城來的貴客都吃得津津有味。

    “阿柯，你嘗嘗這個魚，rou質(zhì)鮮嫩，還沒有腥味，是用的特制秘方腌制的，別的地方都吃不到?！绷鼋o沈柯夾了塊魚。

    聞言，燕明庭也夾了一塊給趙夜闌：“你嘗嘗。”

    “阿柯，試試這個鹽水鴨，保管你吃了還想吃?！绷鲇滞肜飱A鴨rou。

    見狀，燕明庭也夾了一塊鴨腿：“試試?！?/br>
    柳述掃了他一眼，繼續(xù)夾菜：“阿柯，來，吃這個?！?/br>
    燕明庭也夾起放進趙夜闌的碗里，趙夜闌夾起那塊肥腸，扔進他的碗里：“我不吃?！?/br>
    “那我吃。”燕明庭飛快吃進嘴里。

    飯后，柳述為盡地主之誼，帶著他們一起去游覽金陵的景色。這一行人的相貌與氣質(zhì)都很是引人注目，有人認(rèn)出了柳述，卻不認(rèn)識其他人，便熱心地跟他打探是誰。

    柳述只道是自己的朋友們，免得多生事端。

    經(jīng)過一家大賭坊時，趙夜闌突然停住了腳步。

    燕明庭：“......”

    “不知你們這里的玩法，和京城的是否一樣?！壁w夜闌淡定地說。

    這家賭坊是城中最大的鋪子，內(nèi)部裝設(shè)都令人耳目一新，柳述問道：“那進去瞧瞧？”

    “走吧?！?/br>
    沈巖清對此并不感興趣，找了個理由，帶著夫人先行回去了。

    四人進入賭坊后，趙夜闌四處看了一眼，便在其中一桌坐下，玩了一陣子，意興闌珊地將面前這一堆贏得賭注收起來，跟燕明庭說：“不太對勁，莊家像是故意輸給我的。”

    說著，他扭頭看向柳述，柳述問道：“玩好了？”

    趙夜闌注意到莊家跟柳述點頭哈腰后，問道：“這是你們家的？”

    “嗯?！?/br>
    “難怪你不玩，換一家?！?/br>
    “走！我?guī)闳チ硪患遥羌視屧蹅冚?！”柳述立馬響應(yīng)。

    “好。”

    沈柯和燕明庭望著這兩個一心求輸?shù)娜?，對視一眼，無奈地跟上去。

    在別的賭坊將兜里的閑錢輸光后，柳述和趙夜闌才意猶未盡地出來，發(fā)覺已經(jīng)快傍晚了，他帶著三人去畫舫上游湖，不遠處的另一艘畫舫里傳來好聽的歌聲，由遠及近，又漸漸離他們遠去。

    他們不曾攔下船，也沒有邀請對方過來唱唱曲，就是這么不經(jīng)意的耳聞，更是回味無窮。

    “來，喝酒。”柳述給他們倒酒，結(jié)果只有燕明庭愛喝，于是兩人對飲起來，那二人去了船頭吹晚風(fēng)。

    夜色漸濃，柳述原想邀請他們一起去柳家借宿，可他們卻拒絕了，說是要住客棧，于是他便和沈柯一起送他們?nèi)タ蜅！?/br>
    路上看到有做糖人的，燕明庭便走到了攤子前，發(fā)現(xiàn)身邊還有人跟來，一瞧才是沈柯，他問道：“你跟著我做什么？”

    “不是跟著將軍，是我要買這個?！?/br>
    兩人杵在攤子前等待，柳述見趙夜闌沒有湊上去，便立在他旁邊，望著沈柯的背影，小聲詢問：“趙大人，我想問問，你們京城的人是不是對媒人有什么執(zhí)念？”

    趙夜闌輕笑出聲，側(cè)目打量了他幾眼：“你到底有沒有心眼子？”

    “你到底是在罵我，還是在罵我呢？”柳述撇撇嘴，又問道，“你為什么要他連中三元？你既然不想答應(yīng)，為何不直接拒絕他呢？”

    “看看他的決心有多少罷了?！壁w夜闌道，“你以為他找我做媒人，是為了什么？”

    “為了什么？”

    “為了你?！?/br>
    柳述微愣。

    “你生活在金陵，自由散漫，不曾了解京城的門第之見。世家貴族繁多，多是互相結(jié)姻親，鞏固家族勢力。我不知道沈家為何會選擇與你們家定親，但倘若你真隨他去京城，指定是要被人詬病的。一個前途不可限量的世家貴公子，卻與一個商人的庶子成親，所要面臨的輿論不是你能想象的?！壁w夜闌緩緩道。

    其實不用去京城，就是在金陵，柳述也沒少受貶低之詞，記得剛上學(xué)堂，那些有權(quán)有勢的孩子就罵他是賤種，但他習(xí)慣了，也就不在意了。

    “我不在乎?！绷稣f。

    “可沈柯在乎，所以他才請我做媒人，給你們的婚事正名?！壁w夜闌頓了頓，繼續(xù)說道，“他背后有沈家，就算有非議，別人也不會對他如何?？赡銦o權(quán)無勢，甚至不是京城人士，欺負(fù)你跟碾死螞蟻一樣容易，他這是在找我為你撐腰罷了。由我做這個媒人，別人就算想評頭論足，也得先掂量掂量?！?/br>
    這些彎彎繞繞是他沒想到的，等一細想，才覺出沈柯對他的用心之深。

    “他答應(yīng)我連中三元，也不只是為了媒人一事，畢竟我們只是萍水相逢，我也不是你們的爹，不可能保你們一輩子。倘若想要你一世無憂，他就必須得有足夠強大的能力來為你遮風(fēng)擋雨?！壁w夜闌抬眼看著迎面走過來的人，笑了一下，快速說道，“你也可以期待一下，他能為你做到哪一步?！?/br>
    “在聊什么呢？”燕明庭拿著兩個糖人走過來，遞給他一個。

    趙夜闌剛接過來，柳述就已經(jīng)大步流星地朝攤子前的人走去了，他咬了一口糖人，回道：“沒什么，你是不是沒付錢？”

    “沈柯說他來?！毖嗝魍ヅc他并肩站著，張嘴就是一大口。

    “嗯?！壁w夜闌又心安理得地吃了起來，“這是我們應(yīng)得的?！?/br>
    沈柯正在掏銀子，忽然被人從后面抱住了，他回過頭，溫聲道：“怎么了？”

    柳述在他后背蹭了蹭，然后轉(zhuǎn)到他面前，情難自禁地仰起頭吻了下他的唇：“我要怎么才能讓你知道，我是真的，真的真的特別愛你？”

    “我已經(jīng)知道了，早就知道了?！鄙蚩滦χ讼滤哪橆a，低頭在他耳邊悄聲說道，“店家快要被嚇傻了?！?/br>
    柳述才懶得管店家的反應(yīng)，笑吟吟摟住他的脖子，說道：“我們今晚不回家了吧?！?/br>
    “去哪里？”

    “客棧?！绷霭凳镜馈?/br>
    沈柯垂眸，盯著他開始泛紅的脖子，淺笑道：“不怕你爹娘發(fā)現(xiàn)夜不歸宿嗎？”

    “他們習(xí)慣了?！?/br>
    “那我爹娘呢?！?/br>
    “......”為了留下個好印象，柳述還是決定忍一忍，哭喪著臉說，“那還是回家吧。”

    “嗯，記得給我留個門?！鄙蚩略频L(fēng)輕地叮囑道。

    柳述：“?。?！”

    嘿嘿嘿嘿嘿......

    店家手里的糖人啪嗒一聲掉地上了。

    第56章

    回到柳府，兩人依依不舍地告別后，就各自回了房。

    柳述把下人都屏退了，美滋滋地給沈柯留了個門，坐在桌邊焦急地等待，一會晃晃腿，一會傻笑。目光落在花瓶上，趕緊去擺弄位子，擺弄半天發(fā)現(xiàn)還是原來的位子更好。

    轉(zhuǎn)頭又去摸摸衣柜上有沒有灰，四處查看屋子是否整潔雅觀，最后來到床鋪面前，總覺得被褥沒疊好，伸手去撫平褶皺，結(jié)果弄出了更大的折痕。

    重新整理，越理越亂，正當(dāng)他與被褥博弈的時候，響起了敲門聲，他迫不及待地喊道：“快進快進。”

    “這么熱情？”

    柳述笑容一僵，看著款款走進的盧月如，下意識往門外瞟了一眼，才問道：“娘，這么晚了怎么還不休息？”

    “睡不著，來找你談?wù)劇！北R月如坐下，疑惑地看著他凌亂的床鋪，“你這是準(zhǔn)備睡了？”

    “額......嗯，我要睡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談吧?！绷隽⒓凑f道。

    “不行，明日你的心又吊到別人身上去了，我必須得今晚就跟你談?！北R月如強硬道。

    “那好吧，你想談什么？”柳述走過去，挨著她坐下，打算盡快解決這個話題。

    “到時你和沈柯成親后，是住在京城還是金陵？”

    “我都行，只是如果他以要科考的話，肯定重心是往京城那邊了吧？”柳述猜測道。

    “你從沒有在京城生活過，能過得慣？”

    “怎么過不慣，你又不是沒瞧過我前陣子過的什么日子?！?/br>
    “京城可是天子腳下，不能犯事，你覺得你能管好自己的言行？”

    “我知道你在擔(dān)心什么，不就是怕我闖禍，又沒靠山嘛?！绷鱿氲浇裢碲w夜闌跟他說過的話，笑了笑，“放心吧，我怎么沒有靠山？阿柯就是我最大的靠山?。《覟榱怂?，我也會約束自己，謹(jǐn)言慎行，不出去闖禍的。”

    盧月如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嘆口氣：“你是真的長大了，我怎么還有點不習(xí)慣呢。哎，以后見面的機會就少了，不如今晚咱們母子就來個徹夜長談吧?！?/br>
    “不要??！”柳述委婉地勸說道，“熬夜對身體不好，皮膚也會失去彈性，你這美麗的面孔可就毀了呀！”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