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那人懶洋洋的出聲：“還沒給錢呢，我一家好幾口人，上有老下有小，全靠賣果子謀生了?！?/br>
    余懷生看了那一車被糟踐過半的果子，他懶得糾結(jié)吳佟嘴里有沒有實話，花點錢泄個火也無可厚非。

    “等著?！?/br>
    吳佟看著那一疊鈔票眼睛都瞪大了，他來回數(shù)了下。

    “少爺闊綽，小的告退?！?/br>
    “你再叫一句少爺，我就不給了?！庇鄳焉焓志鸵ツ缅X。

    吳佟和掉進(jìn)錢眼兒似的，一把將錢護(hù)?。骸安徊徊徊徊唤辛恕！?/br>
    那是吳佟第一次正經(jīng)打量余懷生，他皮膚白皙光潔，身形清瘦又單薄，看著像一塊玻璃。

    只要輕輕一碰，便隨著清脆聲響跌落一地的玻璃。

    吳佟第一次覺得男人也可以標(biāo)榜上“漂亮”這個形容詞。

    無神的眼瞥過他，余懷生默不作聲又進(jìn)了屋，他將自己困在那一方小屋中，有些時候他想變成一顆樹，一朵云，無論誰和他講話，余懷生都不會回應(yīng)一句。

    被子悶過頭頂，余懷生近些日子變得十分困倦，他回想起過去的時光，那時候家里還沒有破產(chǎn)，父母恩愛如初，學(xué)業(yè)一切順利，在國家政策改動下，那個男人抵抗不住壓力選擇在家中自縊，他總是那么苛刻的對待自己。

    余懷生看著那具高過頭頂?shù)氖w，心想，他不要成為這樣脆弱的人。

    好痛苦...

    余懷生的拳頭砸在墻壁上，呼吸被被子擁堵著，他不覺得難受，血液順著骨節(jié)滲出來，也不覺得痛。

    “草...”余懷生肚子突然發(fā)出咕咕叫，他兩天就吃了一份海蠣煎和一口酸果子。

    飯香隨著老遠(yuǎn)飄進(jìn)窗，一股他從來沒有聞見過的味道，椰子和rou香混在一起，清香無比，余懷生將頭探出窗外。

    啪——

    他又將窗戶一把關(guān)上，那個瘟神怎么無處不在！

    吳佟蹲在地上，嘴上吆喝著，一個廢棄的小土屋鉆出來幾條狗，他將那一晚香噴噴的湯泡飯倒在地上，余懷生偷偷瞄著，他咽了口唾沫。

    人生第一次這么羨慕幾條狗。

    吳佟端著個空碗朝上望了望，他看見那幾縷發(fā)絲和半張臉露在外面，聲音故意放大些：“哎呀，椰子雞真的好好吃，狗吃了都說好！”

    “50一碗，有人吃嗎？”吳佟試探著，那露在窗外的幾根頭發(fā)立馬消失。

    余大少爺大手一揮，朝樓下丟了一張百元大鈔。

    “好嘞少爺！小的這就給您盛上來！”

    余懷生看著吳佟一把揣過錢就進(jìn)了旁邊的小院中，原來和這個瘟神還是鄰居...

    “少爺！小的來啦！”

    余懷生站在門的另一邊，他打開一個縫，狠著一張臉給吳佟看。

    “別叫我少爺，我真的會再打你一頓?！?/br>
    雖然余懷生剛剛是被單方面按在下面的那位。

    但不妨礙他說狠話。

    “好好好，那你得先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吳佟一把將門推開，他不禁打量起這屋子內(nèi)設(shè)，在這個年代也是相當(dāng)齊全豪華了，他果然沒看錯，這個冤大頭的大腿他抱定了！

    “余...余懷生?！?/br>
    “城里人！好名字！有寓意！”吳佟吹捧著馬屁。

    “哼?！?/br>
    余懷生壓住有些得意的嘴角，他是絲毫聽不出來這話的陰陽怪氣。

    某人看著那一碗椰子雞眼睛放光但是礙于形象又噘著嘴嘀咕：“你們這的吃的也就一般般嘛?！?/br>
    “很好吃的，你嘗嘗?！?/br>
    吳佟拿起勺子盛起湯遞到余懷生嘴邊，湯汁碰撞在那片泛白的唇瓣上，掛在嘴邊的湯又滴落下來。

    余懷生愣住了，他又不是小孩，這人怎么還上趕著喂飯呢？？

    “滾出去。”

    余懷生端過椰子雞，一記眼刀飛過去，瞄準(zhǔn)扒拉在門邊的吳佟，嬉皮笑臉！沒個正型！

    門閉上的一瞬間，余懷生抱著那碗湯就往嘴里灌，原來椰子和雞放在一起可以鮮甜成這樣，沒有一點腥味，他喝的太快，湯汁順著嘴角滴下。

    上島以來，這碗椰子雞是最大的慰藉。

    “少爺。”

    窗外傳來悄聲低語，余懷生猛地一回頭，吳佟端著碗飯朝著他招手。

    隨即那人看著被吸溜干一滴都不剩的碗，又看了看余懷生。

    “你不是說一般般嗎？”

    “……”

    哦，城里少爺就是口嫌體正直。

    說是一般般，其實是喜歡的緊。

    吳佟心想。

    他再一次被驅(qū)逐出了門，本來是想推銷自己的送餐業(yè)務(wù)的，看來只能改天了。

    余懷生覺得一百塊能吃那么一大碗椰子雞，那人還承包刷碗，實在是值！

    他從書包里拿出一張單子，那是十分陳舊的招生簡介。

    二中...

    這所高中算是鼓浪嶼最好的一所，教職工設(shè)備都很完善，以余懷生的成績在這拔尖綽綽有余。

    他撥通了招生辦電話號碼，聽著聽筒那頭的聲響，余懷生輕嘆口氣。

    在挑選學(xué)校時，他才真切感受到，余懷生是真的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他不再是誰的驕傲，誰的心頭rou，未來的日子沒有人為他憂心，在學(xué)校分?jǐn)?shù)高低，表現(xiàn)優(yōu)劣，無人在意。

    心上放佛被人開了個洞，寂寞和空虛如穿堂風(fēng)在那個洞的來回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