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疏忽，我有要事要辦，便沒來得及與云衛(wèi)打個(gè)招呼。”

    他們能查到烏素這里，在裴九枝的意料之外。

    烏素點(diǎn)頭，她在思考自己既然被小殿下救出來了，那她還能不能回靖王府。

    她還要繼續(xù)打工來著。

    烏素的思緒飄遠(yuǎn)，視線飄忽，唯有這樣才能讓她忽略身體的疼痛。

    “冒犯了?！迸峋胖A身靠了上來，他的手掌按著烏素的雙肩，將她的身子扶了過去。

    烏素實(shí)在是沒力氣坐直身子，她的脊背一軟，整個(gè)人靠在了裴九枝的懷里。

    裴九枝呼吸一滯，沒推開她，只將她的衣襟撩開些許，去查看她肩背處的傷。

    他知道她傷得挺重，早些治療，總是好的。

    烏素沒掙扎，就任由他擺弄，她安靜得像一個(gè)死人。

    裴九枝單手?jǐn)堉?，將桌上的湯藥取了過來，讓烏素喝下。

    他端著碗，碗沿按著烏素的唇，烏素張口，把湯藥喝凈。

    藥很苦，烏素皺起了眉，但喉頭處的血?dú)獗粔合拢牟鳖i沒那么疼了。

    “小殿下，謝謝你?！睘跛貍?cè)過臉，長睫顫了顫。

    她抬手，想要自己抹藥，但她的手臂軟綿綿的，仿佛失去了骨骼的支撐，沒能抬起。

    “我來?！迸峋胖p輕嘆氣。

    烏素?cái)宽?，沒再說話，他冰涼的手指按著活血化瘀的藥膏，兩指并著，在她肩膀的關(guān)節(jié)處揉了揉。

    “等會兒會有些疼。”裴九枝開口提醒烏素。

    “哦?！睘跛貞?yīng)。

    裴九枝按著她的上臂，朝她的肩膀處巧妙地一按，脫臼的關(guān)節(jié)歸位。

    烏素疼得面頰皺成一團(tuán)，但她還是未出聲喊疼。

    她又聽到裴九枝嘆氣，他的胸腔微微震動(dòng)，帶出一道沉沉的嘆聲。

    烏素的余光瞥見自己露著的肩膀。

    裴九枝的手指按在上邊，活血的藥膏在肌膚上暈開，帶出些許灼熱之意。

    這是她第二次與一個(gè)人類如此親密。

    上一次還是在觀瀾閣。

    她記得那時(shí)自己的衣裳也是被類似的一只手撩開。

    烏素困惑地看著裴九枝的手，她忽地伸出手，忍著疼，捉住了他的指尖。

    “小殿下，我自己來。”烏素咬著唇說道。

    裴九枝將她的手拂開，問：“你還有力氣？”

    烏素?fù)u搖頭。

    “騙我的時(shí)候，說得那么真，怎么還被云衛(wèi)抓來了？”

    不知為何，裴九枝問出這么一個(gè)不合時(shí)宜的問題。

    他不該如此問話，這句話，逾越了兩個(gè)人萍水相逢的關(guān)系。

    烏素被抓那日，開不了口，她沒解釋，就這么安靜地看著裴九枝。

    裴九枝發(fā)現(xiàn)從頭至尾，她都是如此的冷靜，一舉一動(dòng)，仿佛沒有生命的物體在遵循本能運(yùn)動(dòng)。

    他注意到她脖頸上的淤痕，指尖又抹了一點(diǎn)藥膏，貼在了她的脖頸上。

    他感受到她脖頸處蓬勃的脈搏，這仿佛是她存有生命的證明。

    烏素低著眸，任憑裴九枝碰她，她不掙扎。

    “說話?！迸峋胖τ珠_了口。

    “小殿下，你要我說什么好呢？”烏素問他。

    “怨我，怨云衛(wèi)，或者是別的什么人，都行?！迸峋胖φf。

    “不怨?！睘跛卣f。

    裴九枝的指尖一頓，他盯著烏素瞧，在這一剎那，烏素松松披著的衣衫滑落。

    到了黑獄，她被拖來拽去問話，衣衫本就散亂，方才因療傷，被裴九枝一碰，就更松垮了。

    這衣衫快滑落至她的胸口之下，烏素記得自己化形的身體，于右胸下，有一顆痣。

    這一剎那，同樣的念頭劃過裴九枝的腦海，他明凈冷漠的雙眸盯著那滑落的衣衫，驟然瞇起。

    第11章 十一點(diǎn)光

    烏素的手指動(dòng)了動(dòng)，想要將自己的衣衫攏好。

    她沒有羞赧這種情緒，但她知道這樣在人類的社會中，十分不妥。

    但她的手還疼著，沒什么力氣，蒼白的手指只是輕輕勾了勾。

    裴九枝低著眸，很快側(cè)過頭，視線從烏素身上移開。

    在視線移開的前一刻，他看到烏素的胸口處有斑駁的血跡，惹人憐憫。

    他閉著眼，修長的手指動(dòng)了動(dòng)，將烏素的衣襟緊緊攏好。

    “對不起?！彼f。

    烏素拈起自己系著衣襟的絲絳，想要將衣衫系好，但裴九枝替她系上了。

    他的薄唇緊抿，長睫似浮著霜雪，描摹出凜冽孤冷的氣息。

    烏素盯著他那張如謫仙的俊美面龐瞧，他生得好看，總是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她也不例外。

    烏素看到他白如冷玉的面頰上隱隱有紅暈泛起。

    “小殿下的臉，有些紅?！睘跛亻_口，認(rèn)真提醒他，“注意身子?！?/br>
    “嗓子受傷了，就不要說話?！迸峋胖Φ椭^，指尖一頓，那緋色漫上耳尖。

    烏素很少見到人類露出這樣的表情，不知為何，她的腦海里浮現(xiàn)一個(gè)在陳蕪信上看到的詞匯。

    可愛，就是……這樣挺可愛的。

    烏素衣襟上的絲絳是胡亂系上的，她手腳上都有傷，是被那冷冰冰的鎖鏈磨破的。

    裴九枝給她上藥之后，便拿繃帶將傷處一圈圈纏上。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手腕上，姿態(tài)專注。

    烏素忍不住開口問：“小殿下，我還可以回去嗎？”

    “回去要養(yǎng)傷?！迸峋胖φf，“此事，是云衛(wèi)與我的疏忽?！?/br>
    “好?！睘跛攸c(diǎn)了點(diǎn)頭。

    她急著回去繼續(xù)打工，于是問道：“我何時(shí)能回靖王府?！?/br>
    “今日便送你回去?！迸峋胖Φ馈?/br>
    “嗯?！睘跛剌p聲應(yīng)。

    云衛(wèi)那邊叫來的大夫終于到了，裴九枝化作青鳥，蹲在烏素的床頭。

    這位大夫名喚秋緒，她以為裴九枝已經(jīng)離開了。

    她檢查了一下烏素身上的傷，皺起了眉。

    “云衛(wèi)做事，怎么還是如此？”

    秋緒將烏素纏著繃帶的手牽了起來，繼續(xù)抱怨。

    “這個(gè)傷口也處理得不好，留下疤了怎么辦？”

    “沒關(guān)系?！睘跛夭缓靡馑荚俾闊┐蠓颍栈亓耸?。

    她身邊的青鳥振翅飛到一邊，烏素的視線跟著他。

    “是九殿下去帶你出來的？”秋緒一邊給烏素寫療傷的方子，一邊問道。

    “是?！睘跛剡@才知道九殿下就是小殿下。

    “天吶！”秋緒驚訝，“你知道之前云都的百姓想要見他一眼，都難如登天。”

    “可惜九殿下現(xiàn)在走了，不然我也能看看他?！鼻锞w說。

    烏素的視線落在棲息在她床頭另一端的青鳥身上，她眨了眨眼。

    這就是小殿下。

    小殿下的羽翅上還沾有血痕，是被她身上傷處的血跡沾染，現(xiàn)在化了形，也消除不了。

    烏素感到很抱歉。

    秋緒檢查她肩膀上的傷，她的肩背上有一大片淤傷，但脫臼的關(guān)節(jié)已被裴九枝接了回來。

    “是誰給你接上的，接得還挺好。”秋緒嗅到烏素身上的藥膏氣味。

    “這藥也不錯(cuò)，還好提前給你處理了，不然等我來，傷處擴(kuò)大，你更不好受，搞不好這手都要廢了?！?/br>
    烏素誠實(shí)回答：“是小殿下?！?/br>
    秋緒笑了出來：“姑娘，你知道九殿下是誰嗎，不要開玩笑啦，肯定是這里的云衛(wèi)給你處理的傷，你昏迷著，沒看清人。”

    “好了，你回去之后，按這個(gè)方子抓藥，每日都要服用，這些藥膏也拿去，如果有人幫你上藥的話就最好了。”秋緒將藥膏與方子一股腦地推到烏素面前。

    “謝謝?！睘跛乜粗恋暮陧f。

    秋緒離開了，裴九枝在離開之前，又問了烏素一個(gè)重復(fù)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