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間，烏素瞪大了眼，她怔然看著裴九枝。

    原來命星也能分給別人嗎，這世上，竟然有如此神奇的事情。

    但她垂在身側(cè)的手動了動，沉默了許久。

    她看著小殿下的眼睛，他的鳳眸里似乎閃著天上星辰的耀目光輝。

    他是這樣……明亮的一個人，仿佛黑夜的炬火，將無邊荒原照亮。

    烏素對裴九枝搖了搖頭：“小殿下，這是很重要的東西?！?/br>
    “并不是完全贈給你，命星永遠(yuǎn)不會更替主人，只是……”裴九枝想了想，給烏素打了個比方，“就像用燈盞照亮某個物體，它的表面會反射映照在它身上的光線，似乎是……它自己也發(fā)了光?！?/br>
    烏素覺得他的比喻十分有趣，她看著他，沒有說話。

    裴九枝低了頭，他看著烏素的眼睛，靠得離她更近了許多。

    他問：“你要不要？”

    “對你自己沒有影響嗎？”烏素問。

    “或許，它會改變原本屬于你的那顆星星運(yùn)行的軌跡?！迸峋胖φf，“它會朝著我的方向運(yùn)轉(zhuǎn)，只有一點(diǎn)可以肯定，它會亮一些?！?/br>
    命星越亮，說明命星主人的一生就越波瀾壯闊。

    這樣的饋贈對于烏素而言，像是裴九枝將他的氣運(yùn)分到了她的身上。

    烏素張口，對裴九枝說：“不——”

    她這一字還沒發(fā)出一個完整的音節(jié)，裴九枝冰涼的手指已按住了她的唇。

    啊，他不許她不要。

    十分霸道的小殿下。

    烏素沉默著，裴九枝卻繼續(xù)說話了。

    “觀天樓那邊探測不到你的命星，無法定下吉日，我們便……不能成親?！?/br>
    烏素想，那就不成親了。

    裴九枝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側(cè)過頭問她：“烏素，不與我成親，你怎么對我負(fù)責(zé)？”

    “小殿下……”烏素低低喚了他一聲。

    許久，她說：“好?！?/br>
    這是她一開始就答應(yīng)他的事。

    裴九枝牽著她的手，他閉上眼，感應(yīng)著天上星辰的指引。

    片刻之后，在烏素眼前，一黑一白兩道氣流在他的掌上悠悠旋轉(zhuǎn)。

    兩道氣流各自形成了兩枚小球，一同散發(fā)著不同的光芒。

    一枚閃著耀目的白光，一枚閃著低調(diào)的暗光。

    他將這兩點(diǎn)光，捧到了烏素面前，對她說：“烏素，選一個?！?/br>
    烏素的手指屈起，她點(diǎn)了一下光芒更暗、顏色與黑色接近的那枚小球。

    “為什么是這個？”裴九枝問她。

    “因?yàn)樗雌饋恚灰??！睘跛叵肓讼胝f道。

    “小殿下，我不需要很多，只需要一點(diǎn)點(diǎn)的光就好?！?/br>
    “好?！迸峋胖λf。

    語畢，那點(diǎn)黑色的光沒入她的指尖，烏素什么也沒感覺到，沒有她以為的那種醍醐灌頂?shù)母杏X。

    裴九枝看著她，烏素看到了他身后那輪明亮的月，云層掩來，月色微明，群星閃爍。

    她以為還有什么儀式，便比較虔誠地閉上了眼睛。

    但等了許久，她只等到一張冰涼的唇落了下來。

    烏素閉著眼說：“小殿下，做正事?！?/br>
    裴九枝知道她說的“正事”是什么。

    他說：“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明天觀天樓的人應(yīng)該就能觀測到你那顆命星發(fā)出的光了?！?/br>
    烏素驚訝地睜開眼，與近在咫尺的他四目相對。

    “原來這么快呀?！睘跛馗锌?/br>
    “這是一個承諾，一個……對命星許下的、永遠(yuǎn)不會變的契約?！迸峋胖φf。

    “好吧?！睘跛貞?yīng)。

    她牽著裴九枝的手，還是一個懵懂小妖的她，并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次日，觀天樓的星師果然觀測到了屬于烏素“命星”的光。

    雖然那點(diǎn)光虛無縹緲，似乎根本沒有發(fā)出這些光芒的實(shí)體。

    但星師還是依照這點(diǎn)光，給她定下了一個并不存在的命星。

    ——問就是九殿下那邊要得急，一定要他們給出一個結(jié)果。

    經(jīng)過大量的計算，烏素與裴九枝成親的日子定了下來，是九月初七，也不算太遠(yuǎn)。

    命星之事解決，烏素對此倒是來了興趣。

    幾日后，她去找問緣上課的時候，問了問緣有關(guān)命星的知識。

    “老師，所有的生物都有命星嗎？”烏素執(zhí)筆在書冊上記錄著，抬眸問道。

    問緣坐在青松下，看著她微笑說道。

    “人修清氣，妖修源氣，清氣上浮于天，便系有命星，所有的人都有命星，妖便沒有。”

    “屬于妖的源氣落于大地，于妖域深淵之下，墜落無數(shù)流螢，如星河泄入深淵，那螢淵便是眾妖的‘星河’，妖也能在螢淵中找到自己的命螢。所有存于世間的生物，都有冥冥之中指引著他們前進(jìn)的一個航標(biāo)，這就是我們常說的命運(yùn)?！眴柧壞托慕忉尩馈?/br>
    烏素想，天上找不到，她還能去地上找，于是她微微松了一口氣。

    “你沒有找到命星，對嗎？”問緣說道。

    烏素低頭小聲道：“老師，是的?！?/br>
    “讓九枝給觀天樓那邊多說幾句，他們編也會給你編出來一個，不用擔(dān)心。”

    問緣安慰似地拍了一下烏素的手背。

    烏素眨了眨眼，她想，自己或許要去螢淵里找找。

    她沒說出裴九枝分給了她一點(diǎn)命星光芒的事，因?yàn)槟鞘桥峋胖Φ拿孛堋?/br>
    學(xué)習(xí)結(jié)束之后，她與問緣告別，便回了日月閣。

    問緣站在古剎的青松下，看著烏素遙遠(yuǎn)的、小小的背影。

    她自言自語說道：“去，替這姑娘看看她的命螢，她很迷茫，不知自己該往何方?！?/br>
    離開后的烏素聽完問緣的話，原本沉下去的希望又燃起。

    她想，她以后或許可以去妖域看看。

    那就……等到小殿下不要她了。

    她會等到他主動離開她的那一天，或許是他對她不再有興趣，又或許他步入凡人生命的盡頭。

    總之，只要能分開都行，他喜歡如何，便如何。

    烏素很有耐心。

    今日裴九枝似乎有事，沒空來方玄寺接她回去，是許陵過來護(hù)送她。

    “九殿下在皇城司里調(diào)查之前那位死去惡妖的妖丹，晚些才回去，烏姑娘隨我來吧，皇上想要見您?！痹S陵對她說道。

    烏素微訝：“小殿下不隨我一起去嗎？”

    “皇上說，他要單獨(dú)見你?！痹S陵在一旁騎著馬說道。

    “他不好對九殿下說，便尋了個他有事的日子，讓我?guī)闳雽m?！?/br>
    “啊……好?！睘跛卣Ａ苏Ｑ?，點(diǎn)頭應(yīng)道。

    不多時，馬車在云璃宮外停了下來，烏素被兩位宮女扶著走下馬車。

    隨侍在她身邊的宮女很眼熟，似乎是上次在靖王府里給她解圍的黃裳女子。

    “烏姑娘，我叫蘭珊?！秉S裳姑娘行了一禮說道，“我送您去見陛下?！?/br>
    很快，她們來到云璃宮的偏殿之中，烏素看到一位威嚴(yán)高大的帝王立于龍椅前。

    透過微微搖晃的冕旒，她能看出這位云都皇帝與小殿下的模樣并不相似。

    烏素不知人類禮節(jié)，只喚了聲：“陛下?！?/br>
    而后她便不知如何做了。

    蘭珊在一旁使勁拽她的袖子，小聲提醒道：“烏姑娘，快，跪下?！?/br>
    “哦哦……”烏素后知后覺，雙膝已屈了下來。

    但裴楚快步走了過來，將她扶住了，大掌虛虛攏著她的胳膊。

    “烏素。”他喚了烏素的名字，沉聲道，“九枝與朕說過你，你不知規(guī)矩，便不用行禮了。”

    礙于裴九枝的情分，裴楚對烏素倒是縱容。

    殿內(nèi)，金光熠熠，帝王威嚴(yán)的目光注視著烏素，讓她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不敢直視這銳利光芒。

    烏素這輩子也想不到，她竟然能見到傳說中的人類皇帝。

    她咬了咬唇，有些緊張

    “不用緊張?！迸岢?，“朕只是問你一些問題。”

    “你的老家在鶴川？”

    “是?！?/br>
    “之前云都內(nèi)惡妖作亂，你兩次都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