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反叛者所言。

    即便蓋有帝印的秘令就展在手中，除了小滿之外，他不信任何人。

    可現(xiàn)在。

    她用利刃捅入他的心位。

    她說：要取你性命的不是別人，的確是我。

    她要他死。

    “為什么……”

    他的聲音顫抖而虛啞。

    小滿并不打算讓他活著走出議事殿。

    索性，讓他死得明白。

    “你若為我所用，我尚會(huì)讓你衣食無憂榮華一生?？赡愀试笧榻宜?，便是我最大的威脅，你不得不死?！?/br>
    “……你與江氏對(duì)立？”

    “你還在裝傻？秦將軍不僅赴宴江府，還私見江譽(yù)清，連身在忌域之地都與江家頻頻書信往來，既已投身江家，就是與我對(duì)立！”

    秦蠻手握過半的匕刃，一把將其拔出。

    傷口失去制塞向外源源不斷的涌著血，刺鼻的腥味一時(shí)縈繞。

    她握著刀柄。

    他握著刀刃。

    “赴宴江府并非是我有意，我以為江氏位高權(quán)重，是因?yàn)樗麄兣c你親近。我不希望我孤立于朝堂會(huì)讓你為難?！?/br>
    秦蠻喉結(jié)滾動(dòng)，他抬眸望向她，真誠(chéng)得灼心。

    “私見江譽(yù)清……是因?yàn)槟鞘悄阄磥淼恼煞?。我想看看，能與你成婚的男人會(huì)是什么樣……我羨慕他，嫉妒他，想成為他，又害怕看到他。我想從他口中更了解你，但他對(duì)我說他從未見過你?！?/br>
    “至于所謂書信的往來，是他們一直不斷的給我傳書。所傳來的，皆為空紙一張……我不知道你與江氏對(duì)立，我若知道，不說與他們劃清界限，只要你一聲令下，我會(huì)為你把妨礙你的人全全鏟除?！?/br>
    秦蠻握著刀刃的手力度重力一分，血液從指縫之間沁出來，順著手腕延至手肘，浸染了衣衫上一道血痕。

    他微微仰首，用刀尖抵在自己的喉頸。

    “你若不信，你現(xiàn)在就可以殺了我?！?/br>
    師央說，秦蠻貪圖她的同時(shí)，心懷野心意謀朝權(quán)。

    可與他相對(duì)時(shí)，他所現(xiàn)于眼前的一切，都不似偽裝。

    就如她所想，他不過是一個(gè)前半生在水深火熱里求生存尚且竭力的奴人。他純澈得一眼便能望穿他的心思。

    像瞞不住話，編不出慌。

    想到江還晏反用私心惑她雙眼，小滿握著刀柄的手因一時(shí)沖動(dòng)而施力了一分。

    抵在秦蠻喉頸處的刀尖刺破了他的皮膚，血珠凝落。

    他頹然松手，并沒打算制止。

    “我怕我會(huì)戰(zhàn)死。我怕我死后你找不到能接替我的人。所以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畫了下來。忌域之地的地圖我放在坐騎上，本想完善了再交給你……”

    他的話哽在了這里。

    是不舍，是萬般留戀都是眼前之人。

    為什么？

    他完全可以以次要挾，用他的所能與無可替代求她留他一命。

    為什么他將一切交付剝離后甘愿殞命？

    顫抖的手再握不住刀柄。

    沾著血色的匕首掉落在二人之間，震散的朱紅濺落四周。

    “他的野心，從他應(yīng)征入軍時(shí)就全然顯露。他會(huì)抓住任何一個(gè)向上爬的機(jī)會(huì)。包括投身江家，又近身帝王。他不是一個(gè)簡(jiǎn)單的奴人，他也深知自己的能力卓絕無人可替?！?/br>
    師央的話破碎在小滿的腦海中。

    秦蠻之所以會(huì)同意三赴忌域之地，或許并非是師央所言的那樣……

    小滿睜張著眼，啟聲道：

    “秦蠻……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搏命去拼的，是什么？”

    ……

    “我想與你成婚?！?/br>
    波動(dòng)的瞳眸彌漫著怯意，他翻開心底，小心翼翼的呈現(xiàn)在她面前：

    “我想……我想你也能愛我。哪怕……只有轉(zhuǎn)瞬一念?！?/br>
    他慎重得過分，坦誠(chéng)得不留余地。恍惚間因過于執(zhí)著而冒著些憨傻勁：

    “聘書我寫了一遍又一遍，禮金加了一樣又一樣。我想把我所擁有的都給，全都給你。你愿與我行夫妻之禮，我早就在心里把你當(dāng)作我的妻?！?/br>
    這明明是多么荒唐之言。

    他一個(gè)低賤的奴人妄圖與帝王成婚，妄圖得到她的愛，還膽敢將她當(dāng)作妻子！

    這明明多么荒唐啊。

    她應(yīng)該怒斥他，唾罵他。

    但是出自他的口中的每一個(gè)字滾過她的心間，引起胸膛中的顫栗，竟讓她啞然無聲。

    她本該嫌惡的。

    然而她非但沒有嫌惡，心底深處卻沸涌起了一股難言的蠢蠢欲動(dòng)。

    俊毅的臉龐被那雙赤誠(chéng)的英眸染得惑亂她意。

    充鼓的肌rou將薄衣?lián)蔚每嚲o，大張的領(lǐng)口露出了蒙著薄汗的皮膚，骨骼與肌rou陰影下的深壑隨著他的呼吸起伏著。

    他身上的血?dú)庠诖藭r(shí)卻像火種一般點(diǎn)燃了她身體里埋藏的原始本性。

    他震顫著她心底深處的欲潮，翻涌迭起。

    她忽然不希望他死了。

    是忌域之地大戰(zhàn)的屢屢戰(zhàn)功。

    還是他真誠(chéng)的剖露著真心。

    亦或者是她對(duì)他身體的渴求。

    她百般尋找容許他活下去的理由，去說服自己。

    再或者。

    秦蠻若所言非虛，那么江家刻意寄往的空白書信，便是為了讓她對(duì)他心生芥蒂，從而塑起隔閡，再狠下殺手。

    那么她就更不能讓他死才對(duì)。

    她捧起他的臉，冷肅的眸中攜著媚欲：

    “秦蠻，若我發(fā)現(xiàn)你騙我，我定會(huì)讓你生不如死?！?/br>
    “我不會(huì)騙你?，F(xiàn)在不會(huì)，以后更不會(huì)。”

    滿盈欲念化作充斥著曖昧氣息的命令聲：

    “抱我?！?/br>
    理智燃盡之后只剩下虛徒的灰燼。

    此刻，她只想縱容自己的肆意妄為。

    “我想要你抱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