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有春天[先婚后愛] 第11節(jié)
虞幼真張了張嘴,卻啞口無言——今天白天面對旁人的追問,她說他是自己的哥哥。 過了會,她小聲問道:“對不起……你今天是不開心了嗎?” 她那雙黑白分明的、濕漉漉的的眼睛看著他,怯怯的,像幼鹿一樣。 他在心底嘆了口氣,說:“沒有,我沒有不開心。” “那?” “幼真?!睖剽f,“我們的婚姻是會擺在明面上的,而且在外人面前,我們最好是一對恩愛的伴侶。這樣能保護你,也能解決我的苦惱。這是我們聯(lián)姻的初衷。” 虞幼真沉默不語。他看著她,目光溫和,但卻很有力道。從始至終,他沒有說任何咄咄逼人的話語,語氣從始至終都是平靜的,甚至可以說是平淡的。 他只是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的關(guān)鍵。 在爺爺反復(fù)向她確認是不是真的要走這條路的時候,她就應(yīng)該做好心理準(zhǔn)備,可到了關(guān)鍵時候還是掉了鏈子,若是放到不久的之后,可能就會落個滿盤皆輸?shù)慕Y(jié)局。但她不是孤身一人,她有想要保護的人,也有必須要捍衛(wèi)的權(quán)力和利益。 她輸不起。 良久,她輕輕地“嗯”了一聲。 溫恂之看著她低垂的眼睫,忽然開口問道:“我靠近你……”他頓了頓,才又繼續(xù)說道,“是會讓你感到不適嗎?” 聞言,她霍然抬頭,錯愕地看向他。 “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你似乎很抗拒我。”他平靜地指出。 “不是,并沒有,不是這樣的?!彼B忙解釋,太著急以至于她的鼻尖都冒了點汗珠,“恂之哥,你聽我說,我真的不是抗拒你。我只是、我只是很少近距離接觸異性,不太習(xí)慣而已——” 下一瞬,她的話語戛然而止。 溫恂之伸出手,在她鼻尖輕輕刮了一記,留下一點淡淡的烏木沉香的氣息縈繞在她的鼻尖。 明明一觸即離,可這短暫的觸碰,卻像某種封印,令她整個人都呆愣在原地。他垂眼抽出手帕,一邊慢條斯理地擦掉盈在他指尖的汗珠,一邊輕聲問她: “這樣會讓你難受嗎?” 她回想了一下剛才的感受,有訝異,有不習(xí)慣,卻沒有難受,也并不感到排斥。 她搖了搖頭,誠實說:“不會,只是有點不適應(yīng)。” “那以后可以慢慢適應(yīng)嗎?”他緊接著問。 她抿抿唇,說:“應(yīng)該可以?” 溫恂之沒說話,他將手里那方手帕折好,放到一旁以后,才抬起眼看著她說:“那你今晚再好好想想這場婚事,在簽字之前,你都有反悔的機會。” 他的眼睛在燈光下有種剔透的美感,“等過了明天,簽了字,就不能后悔了。” “不用考慮了,我不會反悔,也不會后悔的?!彼粗难劬φf,“我可以的。請你相信我?!?/br> 溫恂之看著她,慢慢地,他的眉梢眼尾都柔和下來,他輕聲對她說:“那請你也相信我,我會保護好你的。” 他的瞳仁被暖光的燈光映照著,像一杯滟滟的醇酒。 虞幼真的心跳倏然間漏了一拍,鼻尖微酸。 只一瞬,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這是在和她說,以后她不必這樣小心謹慎處處低調(diào),他會保護她,保護她不受傷害。 他真的明白她的憂慮,清楚她如履薄冰的處境。 她不敢再看他,迅速錯開眼,低聲說,“我從來沒有不相信過……時間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回去的路上小心。”她話音微微一頓,眼睛迅速瞥了他一眼,輕聲說: “提前晚安了?!?/br> 他的笑容更深,應(yīng)了聲“好”。 回到臥室后,虞幼真想起剛才那短暫地一觸,還有今天白天他放在她后頸的手…… 她很訝異他今天說她在抗拒他。 她的生活圈很簡單,除了他,幾乎沒什么深交的異性,如果連他都不能接受,其他人更不可能接受。更何況對于他的觸碰,她確實不排斥,這點在相識這么多年里面早就已經(jīng)得到了印證。 她想,大概是因為長大后太久沒有接觸彼此,所以感到生疏,多經(jīng)歷幾次應(yīng)該就習(xí)慣了。 想到這兒,她的手指蜷了蜷,走到窗前,將窗簾拉開一條縫,往樓下看去。 他的車還在,車內(nèi)開著燈。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 月亮高懸,樹影落在車上,連同著他的側(cè)影,組成了一副靜止卻極富張力的畫面。 很少人知道,在父親去世之后,虞幼真越發(fā)癡迷于攝影這個愛好。 世間一切有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她留不住美好的人和事物,但是攝影卻可以定格住那一刻珍貴的時光。 她很迷戀這種感覺。 看到這一幕,她有點手癢,來不及去房間的另一頭取相機,便直接掏出手機,調(diào)成專業(yè)模式,熟練地調(diào)整好參數(shù),小心翼翼關(guān)掉閃光燈,關(guān)掉聲音。 然后,對準(zhǔn)溫恂之,找好定位點,輕輕按下快門鍵。 屏幕黑了一瞬。 拍到了。 她翻開相冊看那張照片,光線、構(gòu)圖……都是她要的感覺。 照片里的人居于畫面偏左的位置,他以手支頤,面白如玉,側(cè)臉線條流暢,下頜線利落干脆,即便只是一張照片,也能看出其清冷矜貴的氣派,這畫面里周遭的一切都淪為了他的陪襯。 這是她這些天拍得最好的一張人像。 不知怎么,她想起白天梁如筠說的話,說他不上鏡。虞幼真把這張照片放大看,又縮小看,小聲辯駁道,“他哪兒不上鏡了,明明很上鏡的?!?/br> - 虞幼真走后,溫恂之還在原處坐了許久,久到司機沒忍住在后視鏡里確認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情況,哪知這一抬眼,便看到溫恂之降下前后車位的擋板。 “陳生?!彼p輕喚了一聲,“有件事兒我想同您講?!?/br> 他的面容隱沒在半明半昧的光線里,那雙眼眸投過來的視線卻依舊銳利,讓司機的內(nèi)心突然一緊,忍不住避開了他的視線。 “欸,溫生您請講。” “太太不習(xí)慣高調(diào),以后在公共場合請不要像今天這樣做,她面皮薄,會不好意思?!?/br> 陳司機從后視鏡窺探到溫恂之冷漠的眸光,他回想到今天在學(xué)校,他那一大嗓門兒眼似乎讓先生和虞小姐很不自在……一想到這兒,他后背慢慢出了一層冷汗。 他連忙道歉道:“抱歉,溫先生,我下次……” 溫恂之打斷他的話:“陳生,下不為例?!?/br> 陳司機連聲諾諾。溫恂之仰起頭,合上眼,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過了好一會,陳司機壯起膽子問他: “溫先生,我們現(xiàn)在是去……” “回我媽那兒?!彼琅f閉著眼,說。 汽車發(fā)動,駛?cè)胍股铩?/br> 李月貞前幾年自殺未遂,變成了植物人。 溫家對外三緘其口,在媒體上宣稱溫家大夫人是身體不適去安養(yǎng)了。 為此,溫家在深水灣置了一套宅院,位置離虞老爺子的私人醫(yī)院不遠。從外邊兒看,這套宅子只是一套平平無奇的私人院落,實際上里面早改得大不一樣了,高尖端的醫(yī)療設(shè)施應(yīng)有盡有,名醫(yī)二十四小時輪候。 溫恂之推開房門,房間內(nèi)沒開燈,冷冷的月光漫過窗戶落入房間里。李月貞就安安靜靜地躺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她面容平靜,容貌一如往昔,呼吸平穩(wěn),仿佛只是睡著了一樣。 他在門口站了許久,才反手掩上門。他沒去開燈,而是慢慢走到李月貞的病床前,替她掖了掖被角,然后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握住她的手。 “媽,我來看你了?!?/br> 房間昏暗而安靜,他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來,低低的,輕輕地。 他跟她說了很多事情,一件件一樁樁,事無巨細地跟她娓娓道來,說他的工作,說他最近的生活,但她卻緊閉著雙眼,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yīng)。他并不介意,繼續(xù)說著: “mama,我明天要結(jié)婚了,跟幼真。而立之年,我終于能再次擁有家了,如果你和爸爸還能見到這一幕……” 溫恂之說到這兒,后面的話突然梗在喉嚨里,再也說不出來了。 他垂下頭,把額頭抵在李月貞的手背上,久久地沉默著,脊背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抬起頭,眼角微微泛紅。他把手蓋在眼前,許久之后才放下。 臨走前,溫恂之把李月貞的手輕輕放回被子里,他坐在床邊,細心又耐心地給她整理了一遍鬢發(fā),片刻后,他站起來,輕聲說: “mama,晚安好夢。我和幼真明天一道再來看望您?!?/br> 第11章 天才蒙蒙亮,虞幼真就被人從床上挖了起來,摁在梳妝臺前邊。旁邊趙瑞心指揮著一排人給她做妝造,化妝的,做發(fā)型的,給她做護理的,挑衣服的…… 她感覺自己像一個傀儡娃娃,任她們擺布,仰頭,向上看,張嘴,抿唇,穿衣,換衣。折騰了近兩三個小時,才終于宣布完成了。 趙瑞心站在她身后,在鏡子里看著她。 “我的女兒真漂亮啊?!彼χf。 虞幼真左右轉(zhuǎn)轉(zhuǎn)臉,她昨晚其實沒睡好,眼底肯定是青了,但在化妝品的遮蓋下,完全看不出來一絲憔悴的影子。現(xiàn)在她渾身上下無一不細致,就連頭發(fā)絲都被打理得妥帖無比。 她點點頭說:“看起來是要精神些?!?/br> 趙瑞心滿眼慈愛地說:“和你平時差不多?!?/br> 虞幼真便笑,她不管什么樣,在趙瑞心眼里她都是好看的,她早就習(xí)慣了。只是她看了又看,總覺得少了些什么東西。電光石火間,她想起來了,她把手腕上的鉆石手鏈脫下來,對趙瑞心說: “媽,我想戴月貞阿姨送我的那支翡翠手鐲?!?/br> 趙瑞一愣,然后撫掌而笑道:“是了,今日是少不了它。” 那支翡翠手鐲是由虞幼真自己保管的,她到衣帽間的保險柜里取出手鐲。帝王綠的鐲子躺在黑色天鵝絨的首飾盒中,像一汪凝固的碧泉,貴氣逼人。 她小心翼翼地將那支手鐲戴到手腕上,圈口正合適。圓條的手鐲圈著她細瘦而白皙的手腕,襯得她的膚色更白。 趙瑞心端詳片刻,說:“這條手鐲好襯你?!?/br> 虞幼真便笑,她仰頭問趙瑞心:“mama,我們什么時候過去?時間好像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