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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有春天[先婚后愛] 第38節(jié)

    說著,老爺子還拍了拍虞幼真的手,喟嘆道,你媽跟我一樣,也是個苦命的,他說他私底下曾問趙瑞心有沒有后悔過?或者?有沒有想要再嫁的念頭?她每次都說從?未后悔過,也不想著再嫁了。

    講到后邊兒,虞老爺子那渾濁的眼睛望著她,說:“真真啊……你知?道爺爺說這么?多?,是想跟你是什么?嗎?”

    虞幼真望著他,輕輕點了點頭。

    “真的明白嗎?”

    虞幼真低眉,想起她結(jié)婚前虞老爺子對她的勸誡,說:“爺爺其實就是想和我說,婚姻并非兒戲,要我想清楚了?!?/br>
    老爺子說:“對,也不對。”

    虞幼真遲疑地問:“那還有什么??”

    老爺子輕輕地點了一下她的鼻尖,說:“爺爺是在跟你說,諸如錢財這些身外之物是能掙得的,但?陪在你身邊的那個人,那些最珍貴的情誼,你千萬要記得珍惜,錯過了就是過了?!?/br>
    虞幼真眼睫眨了一眨,半晌,她才凝重地點了點,又“嗯”了一聲。

    爺孫倆再說了一會兒話后,老爺子面上浮現(xiàn)出很明顯的疲色來。虞幼真便很識趣地勸他睡下了,等老爺子睡熟之后,她才退到病房外。

    章叔還守在病房外面,見到虞幼真出來,他上前一步輕聲問:“老爺怎么?樣?”

    虞幼真一邊脫掉自己身上的防護服遞給旁邊的醫(yī)護人員,一邊對章叔說:“剛才醒了一回,我們還說了會話?!?/br>
    章叔的面色稍霽,說:“看樣子這是好起來了?”

    虞幼真想起剛才虞老爺子跟她說的那些話,和他后來頹敗的臉色……她的眼睛一點點沉下來,她沉默了片刻,輕聲說:

    “我希望是。”

    當天晚些時候,溫恂之來接虞幼真,最近他一直如此,忙完工作就會來醫(yī)院陪著。他到醫(yī)院時,虞幼真正安靜地坐在病房門?前的椅子上,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

    溫恂之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幼真?”

    他掌心的手指動了動,她抬起臉,整張臉都是蒼白的,唯有眼眶紅得不行,又紅又腫。

    溫恂之握住她的手緊了緊。

    “這是怎么?……”

    他話音未落,他便猝不及防地被她抱住了,頭埋到他的的肩窩里。

    下一刻,他隱約聽見了她細碎的抽泣聲,感覺到有溫?zé)岬难蹨I滴落在他的脖頸上,懷里的身體也在不住地顫抖著,

    溫恂之一下子僵住了,很快,他斂容垂目,抬起手,輕輕地、慢慢地撫摸著她顫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就像安撫一只被雨淋濕的小貓咪一樣。

    她沒說她為什么?哭,他也沒問她哭泣的緣由。

    他只是,很輕地嘆了口?氣,說。

    “哭吧?!?/br>
    ……

    這天夜半起了風(fēng),又下了一場驟雨,氣溫一下子降了下來。

    溫恂之便是在這時接到趙瑞心電話的,電話那頭,趙瑞心已泣不成聲,聲音沙啞。

    “恂之,老爺子……老爺子,他剛才走了?!?/br>
    他聽到這句話時,正站在窗前,院子里的花兒被雨打落了一地,樹也在臨近初冬的寒風(fēng)中搖撼著。

    夜深露重,風(fēng)也似割人。

    冷風(fēng)穿堂而過,像是能帶走身上的所有熱氣。

    他閉了閉眼,攥著發(fā)涼的手指,片刻后,他還是有些氣息不穩(wěn),但?語氣卻?很鎮(zhèn)定:“好……我知?道了?!?/br>
    掛了電話后,他沒有片刻耽擱,就直奔對門?而去。

    虞幼真的門?沒鎖。

    他推開門?,她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邊,身上穿著單薄的睡衣,聽到開門?的動靜,她也沒有一點兒反應(yīng)。

    溫恂之在門?口?站了幾秒,生出幾分?罕見地踟躇和害怕。他慢慢走近她,低頭看她。

    窗外烏云散去了一些,冷冷的月光如潮水,從?縫隙中漫入屋內(nèi),漫過她,映得她臉色如雪。

    他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微蜷,片刻后,他伸手碰了一下她的臂膀,她的臂膀已然?涼透。他轉(zhuǎn)身拿了件毛毯披在她身上。

    她很平靜,太平靜了。

    平靜得令他心慌。

    他在她身前蹲下,嘗試喚她:“幼真?”

    虞幼真沒有反應(yīng)。

    他探手去握住她的手,發(fā)覺她的手也都是涼的,又喚了一聲:“幼真?!?/br>
    虞幼真長長的眼睫輕輕地顫動了一下。那雙琉璃般的眼睛動了動,緩慢地挪到他的臉上。

    她的眼神?很空。

    許久過后,一顆又大又圓的淚珠忽然?從?她眼里毫無預(yù)兆地滾落了下來,砸在他們交握的手上。

    過了很久,她嘴唇翕動,牙齒還在打顫。

    “溫恂之……我沒有爺爺了?!?/br>
    銀輝之下,她安靜地流淚,眼神?哀戚,瞳仁被眼淚洗得澄澈透凈,神?情卻?像個迷路的孩子。

    就連聲音亦是輕飄而顫抖的,像隨時會像一把隨風(fēng)而逝的揚灰。

    他的指尖觸到她的臉頰,臂膀,手指,都是冷的,好像她體內(nèi)所有熱氣和生機都被隨著老人的離世被一點點抽空了。

    溫恂之的心像被針尖突然?刺了一下。密密匝匝的痛,伴隨著濃稠心酸的憐,像一針突然?注入血液的藥劑,經(jīng)由心臟泵向?他的四?肢百骸,引發(fā)巨大的反應(yīng),很疼,疼得他手指尖都在不住地發(fā)顫,控制不住地抖。

    他什么?都沒說,只抿一抿唇,用力地握住她的肩頭,往自己的懷里帶,兩人身體相觸時,她的下巴尖磕在他的鎖骨,他聽見她低低地悶哼了一聲。他想這應(yīng)該很疼,但?疼總好過沒有一點兒反應(yīng)。他把她抱在懷里,抱得很緊,試圖把他身上的熱量傳給她。

    溫恂之垂下眼,在她的發(fā)鬢落下一個很輕很輕的吻。

    那以往在商界所向?披靡的唇舌,此刻什么?都說不出來。

    他也什么?都不想說。

    只想很緊很緊地抱著她。

    第36章

    老爺子的過世的消息轟動了整個港城, 引來各方關(guān)注,但?老爺子似乎早料到他為時不多,一切相關(guān)事宜在他生前都已安排妥當——遺囑里財產(chǎn)繼承劃分得清楚明白;身后事也安排得井井有條,下葬日期和下葬地點早就托有名的風(fēng)水大師選好了, 在他過世后, 從?報喪到停靈吊唁,一切流程都有條不紊地順利進行著。

    中秋過后, 天氣就轉(zhuǎn)了涼。

    虞老爺子入土安葬那天是個雨蒙蒙的陰天。

    隨著一聲令下, 鐵鏟揚了起來,散落的土粒撒在他華貴的金絲楠木棺槨上?, 隨著時間的推移,泥土漸漸將那?棺槨掩埋于地底。

    虞幼真全程都表現(xiàn)得非常冷靜克制, 只是在那?棺槨徹底不見之時, 她終于沒忍住紅了眼,她用指節(jié)抵著鼻子, 抬頭望了望天。

    天氣陰陰的,飄著小雨。

    雨絲輕輕地落在她的臉上?,她的鼻尖上?,有一點點涼。沒由來的,她忽然想起她領(lǐng)證那?天, 老爺子望向窗外的落寞神情,他說:

    “天好似要落雨,如果是個晴天就好了?!?/br>
    是啊, 要是個晴天該多好呢。

    -

    老爺子去世之后,本就離心的虞家大房和?二房發(fā)生了不小的摩擦, 大房從?老宅搬了出去,更?是看二房處處不順眼, 也暗恨低人一頭——按照老爺子的遺囑,雖然大房分得的財產(chǎn)不菲,但?二房確確實實是守住了虞家這龐大事業(yè)版圖中最重?要的一塊,稱得上?是最后的贏家。

    所以,近些天趙瑞心是忙得不行,她忙成?了一個陀螺,既忙著交接事務(wù),也忙著提防大房暗中使壞下手。

    虞幼真見她這樣忙,便提出幫她分擔(dān)一二,趙瑞心聽?后,先是很欣慰的笑了,然后她看看女兒眼下的青影和?她日漸尖瘦的下巴,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發(fā),軟聲說“來散散心也好”。

    她也是時候為女兒鋪路了。

    于是,這事兒便初步定下來了,只等虞幼真將她的論文初稿交了,就到公司去幫忙。

    虞幼真又重?新?過上?了家和?學(xué)校兩點一線的生活,只是在學(xué)校中她遇到了一些小小的麻煩——來找她的人多了起來。

    她的身份現(xiàn)在在學(xué)校已然不是秘密,在虞老爺子的葬禮上?,虞幼真作?為他重?要的后輩跟在趙瑞心身邊迎來送往,這便算是她正式對外公開亮相了。

    消息曝光之后,同系的同學(xué)皆嘩然,大家對她的來歷其實有過猜測,但?并未想到有這么大的來頭。畢竟沒見過哪幾個人本科是藝術(shù)類專業(yè),但?研究生卻能轉(zhuǎn)成?跟藝術(shù)類專業(yè)完全不搭邊的純商科專業(yè)。

    商科類的學(xué)生心思大多活泛,自己?身邊出了這么一個有能耐的同學(xué),震驚過后,都紛紛想要湊近去拉好關(guān)系。

    某日,在一次組會過后,虞幼真和?梁如筠從?會議室里出來。

    她們迎面撞上?了一個有些面熟的同學(xué),那?位同學(xué)很是自來熟,見到他倆很熱情的上?來攀談了幾句,說著說著,他這話鋒便轉(zhuǎn)到了虞氏旗下公司今年的秋招。

    虞氏旗下公司大多是行業(yè)龍頭,平臺大,薪資也頗具競爭力,最關(guān)鍵是很舍得花大力氣去培訓(xùn)校招的員工,職業(yè)晉升路徑很清晰,即便是不想在公司繼續(xù)發(fā)展了,在虞氏工作?幾年后再往外跳,也是搶手的香餑餑。因此應(yīng)屆學(xué)生非常愿意加入虞氏旗下的企業(yè)。

    那?同學(xué)試探性地問道:“幼真,你知道今年你們家的公司的招聘都進行到哪兒了嗎?”

    虞幼真很禮貌地笑著說:“抱歉,我不清楚這些事務(wù)。”

    那?同學(xué)只當她在謙虛,或者說是不想要對外透露這些消息,他換了個方向問:“那?你可以內(nèi)推嗎?或者說,投了之后,能撈一把嗎?”

    虞幼真臉上?的笑意淺了些,但?依舊很耐心地說:“這些都會按照公司的章程走,我不便插手這些事情?!?/br>
    那?同學(xué)一聽?,暗暗撇了撇嘴,他心里不太相信虞幼真這套說辭,覺得她在糊弄自己?,內(nèi)心暗惱,說道:“不會吧?為什么你會沒有權(quán)力去插手這些事情?報紙上?都說了,你是你們家公司的繼承人啊。你爺爺走了——”

    你爺爺走了。

    爺爺走了。

    走了。

    虞幼真的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身形也似站不住一般晃了晃。

    梁如筠見狀一把托住她的手,轉(zhuǎn)頭猛然打?斷那?個人的話,怒斥道:“你在說什么屁話呢?!閉上?你的狗嘴行不行?沒有一點禮貌!”

    那?同學(xué)也自知失言,趕忙說話找補回來,說他不是有意要這么說的,讓虞幼真不要往心里去。他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的覷著虞幼真的反應(yīng)。

    可惜虞幼真沒有反應(yīng),她低著頭,兩排鴉羽似的眼睫蓋住了她眼底的情緒,但?臉色和?唇色都是白的,她抓著梁如筠的手也很用力,用力到指關(guān)節(jié)都泛了白。

    那?同學(xué)說話聲越來越小。

    終于,虞幼真抬起了頭,她臉上?常帶著的溫和?笑意已然消失了,眼神極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