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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敵她,晚來風(fēng)急 第117節(jié)

    “都挺好。”他今夜要不來,更好。

    身后小娘子還在整理衣衫,又問道:“何時到的?”

    “剛到不久?!碧ь^掃了一圈宅子,“這宅子不小,不知道一個月要花多少銀錢,照我說,就你們兩個人住,不如租個小點的,余下的銀錢,起碼給院子添上幾盞燈,請兩個人,得虧今兒夜里來的是我,要是心懷不軌之人進來,這院子里的東西怕都沒了,還有那門栓,我一挑就開了,一把鎖也花不了多少銀錢,自己去鐵匠鋪子找旁人不用的生鐵,幾文錢便能搞定……”

    過了一個月多的窮日子,昔日的富家少爺也知道了柴米油鹽貴,絮絮叨叨,一張口全是日子。

    這番斤斤計較的模樣,莫名熟悉。

    對面的郎君瞧在眼里,今兒堵在胸口的那股郁氣,徹底化開。

    自己雖慘,但這世上似乎一直有個比自己更慘之人,跟前的這張黑臉突然也沒那么礙眼了,招呼道:“兄長剛到,路途勞頓,先進屋再說?!?/br>
    溫殊色的衣衫終于整理好了,從郎君身后出來,這才打探了一眼溫淮,“兄長一個人來的?”

    “祖母和父親擔(dān)心你,要我先來瞧瞧?!?/br>
    一行人就著溫淮手里的火折子進了里院,仆人終于提著燈籠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到了跟前,連連致歉,“今兒奴才吃壞了肚子,還請娘子姑爺見諒……”

    宅子里就一個奴才,好在之前屋子里的褥子還沒來得及撤,溫殊色把溫淮安頓在了之前謝仆射和二夫人的屋子,再讓奴才去燒水沏茶,“兄長吃過飯了沒。”

    溫淮點頭,打開自己的包袱,取出了幾個油餅,“在南城我買了好幾個,還沒吃完,你們餓了沒?我去熱熱,還挺香……”

    今日剛吃了一頓宮宴,肚子里全是山珍海味,夜里明家二公子又以好酒好菜招待,怎可能會餓。

    越瞧越可憐,如今恐怕就他一人還蒙在鼓里,溫殊色搖頭,“我不餓,父親沒告訴……”

    “天色已經(jīng)晚了,明日再熱吧?!?/br>
    溫殊色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郎君,郎君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樣,明擺著就是要找個墊背的,于他感同身受。

    自己理虧,也不出聲了。

    溫淮見她話說了一半,問道:“父親沒告訴我什么?”

    她耳根子軟,不敢得罪郎君,只能犧牲兄長,問道:“兄長還打算回去嗎?”

    “怎不回去,案件積壓了一堆,我耽擱不了幾日便得回去了?!睆男渫矁?nèi)掏出一個荷包,遞給溫殊色,“東都花銷大,兄長身上也沒多少,這是上個月的俸祿,統(tǒng)共十兩,你先且拿去周轉(zhuǎn)?!?/br>
    溫殊色沒接。

    謝劭伸手接了過來,“多謝兄長?!?/br>
    溫淮點了下頭,問謝劭,“妹夫在東都可有謀職位?王爺被封太子,妹夫當(dāng)也在太子殿下麾下任職?!痹趺催B一盞燈,連個仆人都買不起了。

    謝劭把銀錢放在溫殊色面前,笑道:“一介武官,沒什么出息?!?/br>
    這時候,東都和地方藩地的差異便體現(xiàn)了出來,謝家封官的圣旨都出來了有十來日了,兄長還沒聽說。

    自己造的孽,終歸都報應(yīng)在了兄長身上。

    問完祖母和父親的情況,知道兩人都還好,便也放了心,“時辰不早了,兄長先去沐浴早些歇息,有事明日再說?!?/br>
    是不早了,客船隔壁住了一對小夫妻,他幾夜都沒睡好覺,“行,你們也早些歇息?!逼鹕砀腿巳チ送庠骸?/br>
    人一走,郎君便把房門關(guān)上,回頭看向坐在高凳上一臉堤防的小娘子,毫不掩飾地解開了自己的腰帶,“天亮還早,娘子不必失望。”

    溫殊色想起在馬車上,和進屋的一幕,心頭發(fā)虛,“郎君,兄長就在外面,改日吧,改日我任憑郎君處置……”

    天王老子來了,他今兒也得要小娘子哭天喊地,質(zhì)問她自己到底是不是針刺。

    上前握住小娘子的腰身一提,提到了旁邊的木幾上坐著,不顧她的驚呼,手掌擒住她的腳踝,搭上肩頭,咬耳道:“改不了日?!?/br>
    夜里水缸內(nèi)的一株荷花褪了葉,只剩下了雪白的枝干和那嫣紅的幾處花蕊,不堪夜風(fēng)的橫沖直撞,不斷起伏搖擺,挺起又被折彎,一枚花瓣搖搖欲墜,合上又打開,折痕的經(jīng)緯之處很快滲透出了花汁,滴滴答答落下,幾滴落在朱紅的木幾上,慢慢地擴散蔓延,木板上,窗臺前,床沿邊……處處皆是風(fēng)雨到過的痕跡,最終卷入幔帳之中,如同到了風(fēng)口旋渦,荷花徹底被淹沒。

    墻頭的貓兒嚶嚶嗚嗚地哭啼了半夜,直到嗓音變了調(diào),嘶啞了,才漸漸地平息了下來。

    —

    翌日郎君出門時,小娘子沒能起得來,攤在一團剛掀起的狼藉之中,睡得死死的,四肢酸軟,眼睛都睜不開。

    郎君打了水進來,把她黏糊之處擦拭干凈,小娘子嘟嘟嚷嚷,碰到那處時下意識去踢他,小小的一雙足,也就他巴掌長,揣在胸口,毫無力氣,不痛不癢。

    該瞧的該做的該聽的,昨兒都得到了,神清氣爽。

    “娘子先歇息,今日我休沐一日,帶兄長去酒樓,待會兒晴姑姑過來接你?!?/br>
    管他去哪兒,她是動彈不了了,捂住被子點頭,嗡嗡應(yīng)了一聲,“嗯?!?/br>
    郎君起身穿戴好,去了外院溫淮的門前,正打算抬手叫門,腰桿子突然一閃,一股刺疼傳來,當(dāng)是昨夜縱容過頭了,忍不住拿手扶住。

    溫淮正好打開門,眼底下一片烏青格外明顯,瞟了一眼門外扶著腰的謝劭,目中露出了諷刺,“這東都天干物燥,不比鳳城雨水多,妹夫還是吃點下火的東西,免得壞了身子骨。”

    昨夜那動靜聲隔著院子都傳了過來,自己妹子雖說從小結(jié)實,但也耐不住他這般折騰。

    當(dāng)兄長的心疼自家妹子正常。

    都是男人有些話不用明說,謝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瞥開目光,不動聲色挺直了腰身,裝聾作啞,“縞仙還在睡,我?guī)珠L先去逛逛。”

    來了東都,自然得去看一眼。

    昨夜黑燈瞎火瞧不清,天色一亮,再看住的這宅子,心頭犯起了嘀咕,問謝劭:“這宅子得多少銀錢?!?/br>
    “熟人的宅子,半折,一月三十貫?!弊约航?jīng)歷過苦楚,卻沒有半點共情之心。

    “三十貫……”那得他三個月的俸祿,溫淮心都在滴血,“兩個人住,用不著這么大宅子……”去租個兩間房的小院子便是。

    謝劭沒應(yīng)他,帶他去了覓仙樓。

    之前溫淮聽溫家大房說過,覓仙樓乃東都四大酒樓之一,是東都的一大門面,還不知到底是何等酒樓如此大的名氣,今日才漲了見識。

    因一場宮宴,皇帝給覓仙樓賜了一個‘鮮’字,掛在了覓仙樓牌子的上方,名氣大增,一日之內(nèi)壓過了其他三家酒樓位居第一。樓前車水馬龍,來這兒訂位子的人太多,供不應(yīng)求,多數(shù)都被攔在了門外。

    溫淮立在拱橋外,抬頭久久地凝望對面氣派的酒樓,見謝劭徑直往里走,有些不敢上前,“妹夫不用客氣,不過是一頓早食,隨便吃點東西填飽肚子便是,昨夜我還剩了幾個餅……”一面說一面跟著他,照這陣勢,先不說能不能進去,即便進去了,少說也得幾兩銀子,且謝家大爺叛亂之事,對他謝家多少有些影響。謝仆射一家又都到了東都,日子愈發(fā)艱難。

    要是之前溫家沒破產(chǎn),他一人也能養(yǎng)得起,可如今兜里干干凈凈。

    溫淮再次勸道:“妹夫賺錢也不易,家中尚有幾張嘴等著……”

    “謝指揮來了?!遍T前小廝一聲打斷,迎上前來。

    溫淮沒反應(yīng)過來,甚至還回頭掃了一眼周圍,見那小廝的目光確實在身前的謝劭身上,正疑惑,便見謝劭點了下頭,轉(zhuǎn)身掃了他一眼,引薦道:“家中舅子遠(yuǎn)道而來,備間小閣。”

    小廝被他這一繞,同樣沒回過神,看向他身后的溫淮,笑著請道:“公子里面請?!?/br>
    溫淮呆呆地跟了進去,拉了一把身旁的小廝低聲問,“你剛剛叫他謝指揮?他在哪當(dāng)值?”

    小廝一愣了,很快便回過神,謝指揮進殿前司不過才十來日,舅家不知情也能理解,“謝指揮乃殿前司指揮使,自然是在殿前司當(dāng)值?!?/br>
    舅家……小廝猛然一個機靈,提著心問道:“公子貴姓?”

    “免貴姓溫。”

    “可是溫家三公子?”

    溫淮點頭,“正是?!币苫蟮溃骸澳阍趺粗??”

    “二娘子時常提起您?!毙P吸了一口氣,慶幸自己這回終于長了心,“三公子里面請?!贝艘蛔?,立馬喚來一個跑堂,“趕緊把文叔叫回來,少東家三公子來了。”

    溫淮沒心思去計較小廝后面的話,已經(jīng)被他那句殿前司指揮使給炸得腦子發(fā)懵。

    一介武夫。

    虧他能編出來。

    殿前司指揮使,起碼是三品的官,一月俸祿得上百貫了吧。

    溫淮嘴角一抽,看著跟前被揭穿也面不改色的人,心疼起了自己那十兩銀子,一個月入百貫的三品大官也好意思收他月入十貫的人銀錢。

    “恭喜妹夫高升,高升是好事,妹夫倒不用如此妄自菲薄,藏捏著?!?/br>
    “兄長也沒問我?!鄙蠘堑搅搜砰w門前,立在門檻外,回頭把人讓進去,跟著進屋吩咐小廝,“上一壺新茶。”

    所謂新茶便是十日內(nèi)剛采摘的毛尖。

    很快小廝捧著金壺進來,給兩人滿上了茶水,熟絡(luò)地招呼道:“謝指揮想吃什么,二娘子今兒怎么沒來?”

    “她今日有事。”

    能有什么事。妹夫身強體壯,一身好本事,人還躺在床上。

    溫淮看著幾上那金茶壺,再看著擺上的幾樣銀蝶小菜,眼皮子一陣打顫,老祖宗和老父親在家擔(dān)心她吃不飽穿不暖,兩人在東都過得居然是這等好日子。

    聽小廝的口氣,就知道二人不少來,又想了昨夜自己那十兩銀子……

    要是要不回來了,只能把那十兩銀子吃回來。

    “兄長想吃什么,隨意點。”謝劭抬頭吩咐小廝,“給他報一下菜名。”

    窮太久了,不知道如何下手,習(xí)慣去問價格,一聽最少的一樣菜得都要十幾兩,頓時焉了氣。

    指揮使也是拿俸祿,不能這般糟蹋,“算……”

    謝劭主動道:“特色菜,一樣來一份?!?/br>
    一樣一份,那得多少錢,溫淮心頭一跳,“妹夫不必破費,我胃口一向小,來兩樣小菜足夠……”

    “兄長頭一回來覓仙樓,自要招待好,嘗嘗這里的特色,瞧瞧與鳳城的有何不同,旁的事兄長不用擔(dān)心?!?/br>
    他如此大度要款待自己,少說也得破費百兩往上,倒是他小肚雞腸了,溫淮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妹夫。”

    謝劭替他滿上了酒,“兄長請?!?/br>
    美酒一入杯,便能聞到一股清香,溫淮好久都沒喝過這般品相的酒了,端起抿了一口,果然清香甘甜,隨口一問:“這酒多少銀錢?”

    “二百兩一壺?!?/br>
    第99章

    二百兩……

    喉嚨里的那股甘甜突然消失,自己一月的俸祿十兩,二百兩,他算算得賺多久。

    快兩年的俸祿,被他一頓給喝了,本不該問,實在有些擔(dān)心,不知道他今天有沒有帶足銀錢,自己身上僅有的一二兩銀錢,是回鳳城的路費,動不得,“謝指揮一個月多少俸祿?”

    謝劭抿了一口酒,“三百貫?!?/br>
    溫淮眼角一顫,東都官員的俸祿都這么高的嗎。

    “祿粟,茶酒,布匹等補貼另算?!北壬喜蛔惚认掠杏啵┝艘谎蹨鼗茨菑埱喟椎哪?,心頭之快,終于撫平了這兩日所受的創(chuàng)傷。

    “溫兄吃好喝好,不必在意?!敝x劭提起那二百兩一壺的酒水替他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