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敵她,晚來風(fēng)急 第1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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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jīng)開了壺,飲了一杯,退是退不了了,三百貫一月,還有酒水補(bǔ)貼,倒也把他吃不破產(chǎn)。 溫淮漸漸放開,兩杯酒下肚,菜也來了,平日里自己吃個rou,摳了又摳,算了又算,買回去多數(shù)都給了老祖宗和老父親,自己沾點(diǎn)rou味兒便行。 今日這一桌子,魚牛羊,海錯,應(yīng)有盡有,甚至比過了溫家沒破產(chǎn)之前他吃過的還要奢侈豐盛。 早年自己曾經(jīng)聽說過這位謝家三公子的名聲,哪兒有熱鬧哪兒便有他的身影,吃喝玩樂樣樣精通。 之前謝家被自己妹子敗了家,沒給他繼續(xù)發(fā)揮的機(jī)會,如今當(dāng)上了指揮兜里又有了點(diǎn)銀錢,八成是燒著了。 這點(diǎn)倒同那敗家子一個樣,身為兄長他有勸誡的責(zé)任,“妹夫俸祿雖高,但一家子花錢的地方也多,東都物價又高,過日子還是要節(jié)儉一些,這酒樓不過吃的是一個氣派和體面,要論味道,深巷子的小鋪不一定就比他差?!?/br> 他煞費(fèi)苦心,對面的郎君卻回了一句,“上回擒獲前太子,得了千兩賞金,倒也用不完?!?/br> 溫淮呆著不說話,徹底閉了嘴。 千兩賞金…… 謝劭拿起筷子遞給了他,“兄長先嘗嘗味道,空口無法評判,覓仙樓能有如此名氣,自有他的道理?!?/br> 溫淮釋然了,有個家財萬貫的妹夫,他還有什么可顧忌的,放開了吃。 一頓早食吃了幾百兩銀錢,見時辰差不多了,溫殊色應(yīng)該醒了,謝劭吩咐小廝,“做一道魚粥,再炒一盤蛤蜊,待會兒我?guī)ё??!?/br> 小廝點(diǎn)頭,“是。” 回頭看向溫淮,解釋道:“成了親,便是如此,待兄長將來成了家便明白了。” 一說到這事兒上,溫淮便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果不其然,謝劭問道:“兄長許親了嗎?” 上次回來,祖母倒是替他看了一家,若是往日的溫家,或許還有可能,可如今溫家破產(chǎn),對方嫌棄溫家太窮,沒說成。 “溫兄今年二十二?” 溫淮不太想談?wù)撃挲g,含糊地點(diǎn)了下頭。 “確實比我大?!?/br> 這番揶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也不是滋味兒。 “走吧,縞仙還在等著呢?!睖鼗聪牒昧?,往后沒有家妹在,他是斷然不能單獨(dú)再同這位妹夫待在一處。 他戳起肺管子來,就沒給人留活路。 不想與這樣的人再多說一句,“多謝妹夫招待?!逼鹕碚庾?,跟前的房門突然從外被推開,門外進(jìn)來一人,弓腰疾步到了跟前,抬起頭激動地看著溫淮,“三公子,您可算來了?!?/br> 溫淮也認(rèn)出來了,驚呼一聲,“文叔?” 他怎么在這兒,父親不是說船翻了,把手下的人都遣散干凈,文叔也回了自己老家了嗎。 應(yīng)當(dāng)是日子不好過,出來又另外找了活兒。 文叔跟了父親多年,同自己的關(guān)系也挺好,之前還惋惜了一番,如今他鄉(xiāng)相遇,怎么著也得說幾句話聚一聚,謝劭卻等不住,“你們先聊,魚粥放久了不新鮮,我先給縞仙送回去?!?/br> 溫淮還沒應(yīng),文叔先道:“成,二娘子喜歡吃的蟹也來了貨,讓她這兩日抽空過來,清蒸蘸醋,別有一番風(fēng)味。” 謝劭點(diǎn)頭,看了一眼溫淮,“兄長慢慢聊,我先走了。” 橫豎自己也知道宅子在哪兒,待會兒找過去就好,溫淮沒再管他,做了個請的手勢讓文叔坐在對面,“文叔何時來的東都,最近可還好……” 謝劭提著魚粥及時跨出門檻,回到溫家宅子,溫殊色剛起來梳洗完,看著銅鏡中自己頸子上的痕跡,慶幸昨兒夜里回的不是謝家。 這狗東西,他就是頭驢,不知道累還咬人…… 饒是晴姑姑過來人,早上進(jìn)來瞧見那一幕,也不免臉紅耳赤。 這姑爺折騰起人來,還真是花樣百出。 屋子打掃干凈,床榻上的褥子也換了,唯獨(dú)娘子身上的痕跡一時半會兒消不了,拿了祛瘀的藥膏一邊替她抹一邊心疼,“娘子細(xì)皮嫩rou,一有了印子瞧著就明顯,最近謝家沒什么事,老夫人身子骨也好了起來,三公子又過來了,娘子就在溫家多住兩日,等這痕跡消了再回。” 可不是嗎,這會子叫她頂著滿脖子滿肩頭的印記回去,她哪里有臉。 也不知道那小心眼兒把兄長帶去酒樓怎么樣了,也能猜到,怕是好不到哪兒去。 兄長也是個可憐人,“明日再去牙市請幾個人來,把門匾也換了,這宅子雖不大,但風(fēng)景格局卻極好,冬暖夏涼,適合祖母住,等將來兄長說了親,有了孩子再換個大點(diǎn)的也不遲?!?/br> 晴姑姑點(diǎn)頭,遂問道:“這回三公子來東都,可有再回鳳城的打算?那么大個酒樓,單靠著娘子也不是辦法,得有個當(dāng)家做主的人撐起來才行?!?/br> 父親當(dāng)初在東都買下酒樓,便做好了來東都的打算,一家人都過來了,沒有他溫淮一人還回去的道理。 溫殊色一笑,“來時父親也沒告訴他,兄長還惦記著他那參軍的員外郎呢。” 晴姑姑愣了愣,喟嘆道:“娘子當(dāng)時出那主意,不過是為了防家賊,到頭來,倒是把謝溫兩家的三公子套了進(jìn)去,至今還蒙在鼓里?!?/br> 這會子還蒙在鼓里的,只有自己的兄長,“昨日安叔上了謝家,謝老夫人什么都告訴他了?!?/br> 晴姑姑手上的動作一頓,看向娘子,倒也明白了她這身痕跡為何而來,“娘子這番忍辱負(fù)重,不也是為了姑爺,姑爺應(yīng)該感激娘子?!?/br> 晴姑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夫妻之間的事,旁人無法體會,碰了碰耳垂下方的一塊紅痕,一雙眼睛明亮,映出璀璨光芒,輕聲道:“他怪我不心疼他呢?!?/br> 晴姑姑沒聽明白,但瞧她神色,知道自己白擔(dān)心了。 “等下回溫老夫人和二爺過來,看到娘子今日這般,不知道有多高興,尤其是老夫人,往日老奴不敢說,怕娘子擔(dān)心,聽曹姑姑說,老夫人最初得知娘子嫁的人是姑爺,當(dāng)初暈了過去,醒來便流淚,一個勁兒的自責(zé),說是她害了你,哪里知道你歪打正著,娘子還能有今日的造化,論本事論長相,姑爺在東都那都是風(fēng)云人物,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反倒是那大公子……” 當(dāng)初謝家大公子破費(fèi)周折到了東都,卻被元家和太子當(dāng)著人質(zhì)扣在了東都,等謝家大爺?shù)膬r值利用完了,大公子便成了棄子。 上回溫殊色聽謝劭提起過,謝大公子只做了半月不到的給事中,謝家大爺謀反后,元明安賊喊捉賊,把他貶為尚書省跑腿的。 后來太子謀反,元家跟著一并被滅,大公子雖不再經(jīng)受白眼與欺負(fù),但因謝家大爺謀過反,也再沒了翻身的機(jī)會。 謝劭上回受傷,也沒見他來,只派人送來了幾樣補(bǔ)血的藥材。 他的心境,也能理解。 從前在鳳城人人一說起謝家,誰不夸他謝大公子有出息,再說起謝家三公子個個都搖頭,背地里叫他紈绔,罵其爛泥扶不上墻。 如今謝家最有出息的卻是那塊爛泥,曾經(jīng)被人捧在天上的月亮反倒是掉了下來,蒙了塵,沒了半點(diǎn)光輝。 謝劭被封為謝指揮,謝仆射官復(fù)原職,二房又恢復(fù)了往日的榮耀,再看大房,再無翻身之地,家里一盤子散沙,瘋的瘋,鬧得鬧,整日雞犬不寧。 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換成誰都接受不了。 謝老夫人前兩日還在念叨,說怎么不見他上門,謝仆射答應(yīng)了她,把人帶過來,估計這兩日便會上門。 她不知道若新婚夜謝家沒有換新郎,與她成親的人是謝家大公子,如今會是什么樣的日子。 但眼下,她無比慶幸謝家也換了親。 晴姑姑把簪子給她插在高鬢上,銅鏡里映出了一張春風(fēng)笑顏,溫殊色突然輕聲道:“之前我想嫁給明二公子,是為了圖個省事,明二公子知根知底,又有明婉柔在,將來嫁過去,我能輕松自在。后來祖母要我換親,雖沒見過謝家大公子,但崇拜其名聲,也是想著將來也能過上好日子,可這些幸福就如同鏡花水月,一碰就消失了,唯獨(dú)待郎君不同,對他的喜歡,是一點(diǎn)一滴慢慢地刻在心上?!?/br> 珠簾外抬起一只手,聞言一頓,緩緩地收了回去。 “母親走得早,我被祖母養(yǎng)成了一身嬌氣,怕苦怕累,在旁人身上我只想圖謀一份幸福,可待郎君,我卻愿意陪他同甘共苦。” “南城那回我去找人救郎君,當(dāng)真是害怕極了,并非害怕受苦受累,是害怕再也見不到郎君,從大山雨水里蹚出來,不敢耽擱半刻,這輩子最大的勇氣和本事都用在了那一日。昨日我去宮宴,楊家的侯夫人同我說起,提了一句:不似當(dāng)時,小橋沖雨,幽恨兩人知?!?/br> “他楊家對太子有恩,如今想要更上一層樓,連謝家也想捆綁上。不惜費(fèi)盡心思,還同我講了一個平妻和睦相處的事例,他們什么意思,我豈能不明白,她二公主體體面面的人物,能不顧世俗的眼光,屈尊與我做平妻,在眾人眼里是給了我面子,可憑什么我要承她這面子?郎君在鳳城被人指鼻子時她在哪兒?郎君被太子追殺險些喪命,她又在哪兒?她愛的是郎君的光鮮,我愛的是郎君全部,風(fēng)雨里走過來,用命養(yǎng)成的大瓜,誰要想搶,都沒門兒?!?/br> 即便她是公主也不能。 昨兒她也是如此回絕的侯夫人,“晚輩只聽說過將軍府上只有一個侯夫人,便是夫人您,斷沒聽說楊家還有第二個侯夫人?!?/br> 郎君能為了她拿命去謀官途,她怎可能讓旁人來窺覬。 楊家侯夫人說的沒錯,而今麗日明金屋,春色在桃枝,不似當(dāng)時,小橋沖雨,幽恨兩人知。 可即便是平淡如水的日子,她也有信心與郎君一道攜手走下去。 “我身子結(jié)實,將來我能替他謝家生孩子,有朝一日他要是真倦了,想納妾,也不是不可以,我去找身妾室的衣裳來,他想要什么樣的,我便打扮成什么樣的,總能滿足他?!?/br> 小娘子一番話,從東邊扯到了西邊,外面郎君的心情也跟著跌宕起伏。 字字句句如同綿綿春意,溢入心房,柔軟甜蜜,足以讓他驕傲得意,從此在小娘子面前徹底抬起頭來,他卻沒有半分高興,眼角被逼出了紅意。 他謝劭這輩子何其有幸,遇上了小娘子,得了她的心。 待小娘子平息下來,同晴姑姑說起了溫家的事,這才拂起珠簾,裝作沒聽見,若無其事地走了進(jìn)去,沖著小娘子扭過來的半張側(cè)臉寵溺一笑,“娘子起來了?” 他不用她來表白,她只需要知道自己喜歡她就好。 妝容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晴姑姑見人回來了,蹲身行禮,“姑爺。”先退了出去。 謝劭把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揭開食盒蓋兒,招呼小娘子過來用飯,馬車上他一路都把食盒抱在懷里,魚粥的余溫還在,一滴都沒散出來。 抬頭見小娘子雙手捂住頸子,似是落了枕,關(guān)心道:“娘子脖子怎么了?” 他還好意思問,溫殊色臉色一紅,抓起旁邊的一塊引枕砸了過去,郎君頭一偏,也看到了她頸子上的痕跡,沒臉沒皮地一笑,“娘子要謀殺親夫嗎,來……”雙手搭膝,主動把頭湊了過去,“要擰哪一塊,隨便娘子選?!?/br> 他伸長脖子,任她宰割,溫殊色反倒消了氣兒。 這張臉沉下來,狗都怕,可一旦笑起來,溫潤如玉,哪個小娘子能抵抗得了,當(dāng)日他就是用這張笑顏,把二公主迷得七葷八素,要來和她做姐妹。 “郎君這張臉,就是個禍害……”溫殊色伸手捏住了他一側(cè)臉頰,手上壓根兒沒用力,郎君卻“嘶嘶”叫了起來,“好疼好疼……娘子饒命?!?/br> 溫殊色被他逗笑,“我都沒用力,你能再假些?!?/br> 窗外的一縷光線落在她眉眼之間,面孔如同三月綻放的桃花,染了一層粉粉的羞澀,人比花還嬌艷,謝劭定神瞧了一陣,“那娘子親一口。” “不要臉。”溫殊色把他臉推開,問起了正事,“兄長去覓仙樓了?” “娘子放心,已經(jīng)交到了文叔手上?!卑阳~粥端到她跟前,“娘子快用飯,都快坨了……” 當(dāng)日溫淮沒回溫家的宅子,住在了酒樓,看了半宿的賬本,翌日一早,又被文叔帶著去見官場上打點(diǎn)的人。 一番忙乎完,等空閑下來,已到了第三日,匆匆忙忙殺到溫家宅子,氣勢洶洶地要找那對jian詐的小夫妻算賬時,謝劭和溫殊色已回到了謝家。 氣得溫淮一跺腳,連帶著自個兒的妹子一道罵,“狼心狗肺,簡直絕配,兩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可惜兩人聽不到。 — 兩日后,謝家大公子上了門。 謝劭送溫殊色出門去明家,剛到門口,便見謝家大公子正好從馬車上下來。 人還是那個人,臉上卻再無往日的神采奕奕,像是被蒙了灰的金子,一下褪去了光芒,整個人都沉靜了下來。 第100章 上回在門下省匆匆一見,謝大公子正值落魄,沒臉與謝劭相認(rèn),今日既然決定了上門來,便也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