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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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半,夜雨未停。 姜呈抬手拉下卷簾門,隔絕了外面的風(fēng)雨。 “你去洗漱?!苯收f道,“我再待一會兒,雨小了就走。” 莊凌看到靠在柜臺邊的雨傘,滴滴答答地滴著水珠,這是剛剛她拿給他的,結(jié)果他拎著一條薄被又回來了。 他把送她東西這件事做的理直氣壯,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jī)會。 倉庫走出去是個很小的后院,修了一個簡陋的衛(wèi)生間。 老板娘之前也雇傭小工看店,她來的時候上一個剛好辭職。 莊凌拎著暖水瓶進(jìn)了衛(wèi)生間,洗漱后走出來時,看到姜呈坐在倉庫通往后院的門口,目光盯著屋檐下落下的水珠。 莊凌收好傘,抱著裝了洗漱用品的小盆,低頭看他:“你不困嗎?” “唔?!苯屎貞?yīng)了聲,抬眸看著她,“煙癮犯了?!?/br> 他煙癮其實并不重,但是聽著雨聲中模糊傳來她洗漱時的水聲,他就下意識想要做點什么,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可以抽一根?!鼻f凌其實也不能算很討厭煙味,雖然他買了煙,但是她一次都沒見他抽過。 “我不喜歡香煙?!苯实氖种肝⑽⒕砬稚熘?,“我抽電子煙,煙彈用完就沒買?!?/br> 他說話的時候,眼眸幽靜晦暗,像是蟄伏在黑暗中的野獸。 “電子煙……?”莊凌想了好一會兒,對他說道,“市里有專賣店?!?/br> “我的煙彈是定制的?!苯收酒鹕?,伸了個懶腰,“這里買不到?!?/br> 定制…… 這個詞語出來,莊凌意識到,姜呈可能比她以為的,還要昂貴一點。 姜呈伸手觸碰她的肩,手指溫?zé)嵊辛Γ叭ニX,改天我?guī)Ыo你看?!?/br> 他因為一直坐在屋檐下,身上的白T濕了少許,貼在他的身上,勾勒出衣料下肌rou的線條。 莊凌猝不及防想起之前看到的他赤裸的上半身,臉頰微燙,抱著自己的東西進(jìn)了小棚子。 風(fēng)扇嗚嗚響起,莊凌脫去自己的T恤和七分褲,換了一身短袖短褲的睡衣。 剛換好,就聽到外面姜呈的聲音,“我想進(jìn)來,外面太熱了。” 莊凌一愣,連忙用他放在床上的被子裹住自己的腿,見他掀起棚子的門簾,手里拎著擦干凈的紙板走了進(jìn)來。 他把紙板鋪在她的床和放東西的矮桌中間,占據(jù)了唯一的通道,屈膝支著右腿坐在了地上。 莊凌的手指揪緊被子,有些緊張。 他的動作自然順暢,給她反應(yīng)的時間太少,讓她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 風(fēng)扇還是他買的呢…… 她默默想到,不讓他吹好像不太好。 “你哪天休息?” 姜呈仰頭看著她問道。 莊凌側(cè)坐在自己的小床上,薄被柔軟不悶,非常舒服。 這也是他送的。 她回答:“老板娘說讓我提前跟她說一聲就可以休息。” 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到八月了,她一天都沒休息過。 “再過五天,你休息一天?!?/br> 姜呈說道,“我找了人過來幫你處理監(jiān)護(hù)人問題,你想要早點去京市還是暑假過完再去?” 明明在一個多小時前她才不得不做出選擇,現(xiàn)在他就已經(jīng)接著往下推行自己的計劃了。 其實,不是在今天,她過幾天也會答應(yīng)他。 這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機(jī)會。 莊凌下意識咬了下嘴唇,緩了一會兒說道:“如果我要等暑假過完呢?” “也可以?!苯蔬€是很好說話。 “但是學(xué)校需要提前一周報到,再加上在京市收拾東西整理的時間,你最遲8月20號就要去京市?!?/br> 這么一算,只有20來天了。 其實很快就會過去。 莊凌還是沒什么真實感,只是點頭表示知曉。 床頭的花兒香氣淡雅宜人,莊凌又想到一件事,輕聲說道:“你不要再送我花了?!?/br> “為什么?” 姜呈的表情只有純粹的疑惑,“你不是很喜歡嗎?” “這里快放不下了……”莊凌低著頭沒看他,“而且,我收了你的花還有食物,感覺——” 她說不出來。 其實就是在占他便宜。 她讀過很多書,知道貧窮的人最后只會剩下自尊心,因為這是他唯一能夠保留的東西。 這種自尊是好事,但是也不完全是好事。 總覺得接受別人的好意是欠債,這樣的想法壓在心里,最后很容易把人逼上死路。 她很矛盾。 “你現(xiàn)在有多少存款?” 姜呈卻這么問她。 莊凌想了想,回答道:“四千塊?!?/br> 她有獎學(xué)金和打工的錢,勉強(qiáng)能養(yǎng)活自己。 “我跟你要一千塊,你會不會給我?” 姜呈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明亮得像是陽光。 莊凌略微猶豫,點了點頭:“會?!?/br> 即使不論其他,姜呈這段時間的陪伴,也值這個價錢。 “所以,你會給我你全部財產(chǎn)的四分之一?!苯视檬謸沃约旱南骂M看著她。 “那么,你為什么會覺得收了我全部財產(chǎn)幾十萬分之一的東西,會不好?” “可是,我并沒有給你一千塊……”莊凌覺得這個邏輯不對。 “哦,那給我一千塊。”姜呈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貙λ斐鍪帧?/br> 莊凌看著自己面前的手掌,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攤開時rou眼可以感覺得很大的手。 他的理直氣壯讓她的眼眶莫名有些酸澀——看起來是無禮的要求,實際上,卻是在照顧她心里那點小小的別扭。 她伸手摸出自己放在枕頭下的小包,拿出一迭粉紅的現(xiàn)金。 這里有兩千塊,是她還沒來得及存到銀行的工資,她全部放在了姜呈的手掌中。 “兩千?”姜呈看了眼,就知道數(shù)量不對。 莊凌點點頭,聲音輕緩,“這個月的工資?!?/br> “嗯?!苯蕪淖约旱难澏道锍槌鲆粋€皮夾,把那兩千塊放到錢包里,妥善收好后,唇邊帶著笑弧,聲音如夜風(fēng)般和緩的笑意。 “你把你的一半給我了,阿凌?!?/br> 姜呈的心情很好。 打算找人把這兩千塊塑封起來,永久保存。 孤獨生長的女孩,心墻豎得比誰都高。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好好地保護(hù)自己。 她總是笑著,樂觀積極地面對所有困難。這樣不是不好,他也是被這樣開朗善良的她所吸引。 但是,一直飛翔的小鳥總會累的。 他只是想做她休憩的巢。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逐步獲得了她的信任。 次日早晨再投喂時,她忽然問他:“你想不想吃草莓?” 她送他的水果,都是在店里跟老板娘買的,這點他很清楚。 “吃?!苯首匀粺o有不好。 晚上,他就看到一碟洗得干干凈凈的水靈靈草莓。 她吃完東西,終于主動和他閑聊,說怎么去挑選水果,說店里的趣事。 笑容溫柔又甜蜜。 吃到嘴里的草莓都像是淋了糖漿。 晚上躺在床上時,姜呈自然又想起來她簡陋的床。 有事他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她,但是,這個環(huán)境不太合適。 關(guān)心她的年長女性看著他的眼神都帶著防備,不關(guān)心她的人看著他們的眼里都是猥瑣的曖昧。 他能夠做更多,但是,眼下只能這樣。 等到母親派來的人和她的叔叔談好價錢,她也休息了。 京市的戶口遷入證明已經(jīng)辦理下來,他們需要去這邊的派出所辦理一個遷移證。 兩邊環(huán)節(jié)都已經(jīng)打通好,她只要出面拍個照就行。 接下來就是去京市后辦理新戶口。 帶著他們來辦事的人是個高個子三十來歲的男人,言談親和,辦完事很快就離開了。 姜呈就問她:“餓不餓?” 莊凌點點頭,于是被姜呈帶到了一家看起來像是私宅的餐廳。 她好奇地張望,姜呈就介紹道:“這是一家私房菜館,只接受預(yù)約排隊的?!?/br> “那你什么時候預(yù)約的?”莊凌沒來過這種地方,連裝修都是江南水鄉(xiāng)的風(fēng)格。 “我多出了一倍錢?!苯蚀浇俏?,“小城市的私房菜館大部分只是個噱頭,你有興趣我?guī)闳タ纯凑嬲龅煤玫??!?/br> 萬萬沒想到的答案。 莊凌倒也沒說什么要不換一家之類,姜呈都這么說了,那么錢肯定付了,還不如老老實實吃完。 本地口味其實比較重,這家卻是淮揚菜風(fēng)格,味道清淡。 有服務(wù)員在一邊服務(wù),莊凌敏感地感覺對方的視線并不太友好。 她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很簡單的T恤加七分褲,她差不多一個夏天都是這個裝扮,只不過洗得很勤。 “不喜歡她?”姜呈注意到了她小小的動靜,說話并沒有任何顧忌。 服務(wù)員臉色微微一變,絕大部分地方都是先敬羅衫再敬人,一眼就看的出來貧窮的少女和張狂兇戾的少年,她的想法自然往下三路走,卻不防立刻就被發(fā)現(xiàn)了。 “沒有?!蹦莻€還帶著稚氣的少女搖搖頭,清凌凌的眼眸中沒有任何的不滿,“其實也很正常?!?/br> “這樣想挺好?!鄙倌晁坪跣α诵Γ炊疾豢此谎?,卻直接命令道,“出去,讓老板換個人過來?!?/br> 服務(wù)員眼中含淚,只能退下。 莊凌吃著自己的小魚丸,鮮甜彈牙,很香很好吃。 她其實對于吃的東西并不挑,有什么吃什么,只要能吃飽就行。 這一餐大概是自己吃過很好的一餐了。 其實之前姜呈給她帶來的食物也都不錯,特別是那個神奇的三明治,不知道他是從哪里買的。 姜呈吃東西的動作比較慢,沒有同校男生那種迫不及待往嗓子眼里倒的急躁感。 他還給她剝了蝦拆了蟹,放在小碟子里推過來,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槐P。 總覺得他把她當(dāng)成小孩子。 莊凌吃著東西偷偷看他。 好神奇的人,明明很兇,但是卻都不發(fā)火,還細(xì)致耐心得要命。 mama還在的時候,都沒他這么好。 ------------------------ 凌妹的一些男朋友媽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