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燕知聽人家講了幾回,親自去診所的錢都省了。 在國外那幾年過下來,他也只有兩次急救是因為發(fā)燒,是小概率事件。 幻象也從來不勸他去醫(yī)院。 燕知說難受不想動,幻象就會哄他好好睡。 因為燕知用來刻畫幻象的素材就是這樣的:他要什么牧長覺都會給,他做什么牧長覺都縱容。 而不是像現(xiàn)在正在開車的那一位,讓他覺得身上尖銳地疼了起來。 原本燕知覺得可以忍一忍的疼從骨頭縫里鉆出來,酸液一樣地腐蝕著他的肌rou。 他的眼睛看不見,兩側(cè)的太陽xue像是各插了一根針,斷斷續(xù)續(xù)地通過跳躍的電流。 眼淚從眼角滑出來的時候,燕知覺得太夸張了。 他被撞裂肋骨的時候沒哭,胃疼得站不起來的時候沒哭,現(xiàn)在只是有點著涼居然值得他掉眼淚。 燕知在高燒中思考著過去為什么沒有這么難受。 有一次趕上大流感,燕知打了疫苗也沒能躲過去。 從學(xué)校坐車回出租屋的路上,他難受得站不住。 趕上夜間高峰,公交車上沒座位,燕知只能坐在車廂的臺階上。 他旁邊坐著一位年輕的母親,在給一個小朋友講童話故事。 燕知聽了兩句,發(fā)現(xiàn)是《賣火柴的小女孩》。 這個故事在他很小的時候,牧長覺也給他講過。 “小女孩劃亮火柴,她看見了溫暖的火爐和香噴噴的烤雞……” “……太冷了,她又劃亮第三支火柴?!馄?!’她驚喜地叫了出來……” “為了不讓這一切消失,她點燃了手中所有的火柴……” 燕知知道這個故事的結(jié)局是什么。 當(dāng)時他是為自己慶幸的。 因為他不需要火柴。 他只要閉上眼,就可以把身邊冰冷的扶桿想象成溫柔的肩膀。 那個時候燕知也沒哭。 他甚至是幸福的。 牧長覺的車暖氣開得足,遠(yuǎn)比充斥著流浪漢氣味的擁擠車廂要溫暖多了。 但是燕知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一直流眼淚。 好在流眼淚沒聲音,他可以一直閉著眼睛假寐。 “到了,醒醒了。”牧長覺似乎相信了燕知在睡,輕輕揉了一下他的手,就從駕駛座下去了。 “嗯?!毖嘀傺b鼻音是因為剛睡醒的惺忪,趁著牧長覺下車把臉擦干了。 “我抱著過去,你別動?!蹦灵L覺的聲音稍微嚴(yán)肅了一點,“我們快點看完醫(yī)生,就可以早點回去休息?!?/br> 燕知不知道自己的眼瞼和耳朵全哭粉了。 他說話的時候除了有點鼻音之外,很冷靜,“我自己進(jìn)去就行了,牧老師先回去吧?!?/br> 他的眼睛已經(jīng)能看見一些了。 牧長覺出來得這么急,未必戴著帽子口罩,到時候又被網(wǎng)上的人議論。 燕知不喜歡。 “我也戴帽子口罩,不會被認(rèn)出來,好不好?”牧長覺一邊說,一邊仔仔細(xì)細(xì)把他從頭到尾地包嚴(yán)了,連頭發(fā)絲兒都仔細(xì)理進(jìn)帽子里,只露了他的鼻子和眼睛在外面。 燕知沒吭聲了。 “燕老師摟著我一點兒,不然不好抱?!蹦灵L覺抱著他,背身把車門關(guān)上。 燕知猶豫。 “好了好了?!蹦灵L覺輕聲催他,“生病了不舒服,還不可以靠著我?” 一句話說得燕知又難受。 他分不清是身體難受還是心里難受,枕著自己摟住牧長覺的手臂,把眼淚都洇了進(jìn)去。 到夜間門診的時候,燕知的眼睛恢復(fù)了一大半,至少模模糊糊地能看個輪廓。 值班醫(yī)生恰好是上次給燕知做b超的其中一位,看見牧長覺進(jìn)來,很詫異,“誒?這不是牧老師?” “他發(fā)燒了,麻煩您給看一下,他在這兒有體檢存檔?!蹦灵L覺把燕知放下,扶著他坐好,“沒力氣就靠著我,看一下我們就休息?!?/br> 醫(yī)生給燕知量了□□溫,聽了聽他的心音,“什么時候開始燒的?” 牧長覺輕輕捋燕知的后背,“知道嗎?” 燕知搖搖頭,把眼睛壓在牧長覺的襯衫上。 他太難受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牧長覺的聲音放輕了一些,“應(yīng)該是剛燒起來時間不長,凌晨一點的時候還沒燒。” “那也有一會兒了?!贬t(yī)生有點責(zé)備牧長覺,“大人燒這么高挺危險的,弄個心肌炎什么的不容易好。上次體檢不就說他身體要養(yǎng)嗎?怎么燒成這樣沒人看著啊?” 燕知伸手把牧長覺的襯衫抓住了。 “難受?馬上了,等一下?!蹦灵L覺先揉著他的后頸安撫好燕知,才抬頭回答醫(yī)生,“我疏忽了,沒照顧好。他難受得太厲害,怎么能緩解一下?” “先退燒輸液,今明兩天在醫(yī)院觀察一下?!贬t(yī)生翻著燕知上次體檢的電子檔案,“他循環(huán)和呼吸都不好,發(fā)展成嚴(yán)重的炎癥就麻煩了?!?/br> “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開下藥?!蹦灵L覺跟燕知商量,“馬上就回來,行嗎?” 燕知沒覺得有什么不行,但是點頭的時候不小心把眼淚掉出去了。 他想他可能是頭疼疼得。 他抿了一下有點起皮的蒼白嘴唇,“我沒事兒,麻煩你?!?/br> “算了,我不知道在哪拿藥?!蹦灵L覺又彎腰問他:“有力氣給我?guī)穯幔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