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六.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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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日光灑落在平靜祥和的海面上,水波碧藍清澈,被柔和的風吹出一層層漣漪,但在遠離日光的水面之下,海水迅速歸于沉寂,無窮無盡的黑暗彌漫其中,越往下,越是漆黑無光,連咕嚕嚕的水泡都消失不見。 忽然,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瑩藍光點從漆黑海底沖出,身后卻拖著長長的陰影,似有濃稠如墨的巨獸正窮追不舍,越逼越近。 激蕩的水流驚動覓食的魚群,季泠月回眸瞥了眼墜在后面的無數(shù)海族,揮袖放出成群的黑蝶。 無光的深海是魔氣最好的偽裝,縱使被海水減緩了速度,小巧的蝴蝶仍能悄無聲息地靠近那些殺氣騰騰的海族,化作輕煙鉆入他們的口鼻。 這招式陰損得很,幾乎能徹底摧毀受害者的五臟六腑,令他們痛不欲生、七竅流血而死。然事已至此,季泠月并不打算手下留情,即便是藍鳶也沒多說什么,只是抿了抿唇,催促道:“快走!” 季泠月嗯了聲,轉身拉住藍嫵的手,完全化鮫的女人游得飛快,一擺尾巴就竄出去老遠,就連滿頭銀絲都被水流盡數(shù)沖散,如海藻般肆意潑灑在身后。 這時,身后傳來悠遠的鯨鳴,色彩斑斕的海蛇箭一般沖出妖群,兇狠地朝幾人咬來。 藍嫵頭也不回地結陣,嘴巴念念有詞:“焚天、卻地、陰陽火……” 刷刷幾聲,烙印著不同符文的繁復法陣迭在身后,黑色火焰騰地燃燒起來,將率先沖過來的幾條海蛇燒成了齏粉。溫暖的陽光近在咫尺,季泠月破水而出,踩上長劍,白色衣袍隨風翻飛,未沾一絲水露。 她轉身拉起藍嫵,卻瞥見一道銀光迅速從水下鉆出,直朝藍嫵背后飛去。 季泠月心臟一縮,猛地將她甩到身后,伸出一掌朝那熒光擊去,卻沒想到那東西竟是無形之物,穿過她的手臂,倏地鉆入她的額頭。 藍嫵驚道:“阿月!” 女人的身體委頓而下,藍嫵連忙抱住她,將她護在懷里:“阿月,阿月,你怎么了?” 季泠月閉著雙眼,面容平靜,好似只是睡著了,藍鳶聞聲飛來,蹙眉觀察一番,安慰道:“別急,你們有生死契,你沒事,說明她也無性命之憂?!?/br> “可是……”藍嫵咬了咬唇,卻覺得此情此景無比熟悉,就像是:“魘獸?!?/br> 她想起什么,驚愕回頭:“是魘燈?!?/br> 嘩啦一聲,一個人影鉆出水面,藍止川手持一把黑色燈盞,看到失去意識的季泠月后,忍不住嘖了一聲:“礙事?!?/br> 魘燈里困的是無數(shù)個融合在一起的魘獸的魂魄,其制作夢魘的能力,甚至比活著的魘獸更強。 可當年一個魘獸,便令季泠月痛苦萬分,于夢境中自盡才艱難醒來,如今強上數(shù)倍的魘燈,她要如何才能醒來? 白霧彌漫,季泠月睜開雙眼,猶疑地望了望周圍,試探著往前踏了一步。 霧氣瞬間如云卷般消散,顯露出隱匿在后的一個人影,季泠月愣了一下,下意識向她走去,卻在看清那人面龐時停下腳步。 那是她,卻是久遠記憶里的她。 十三四歲的少女跪在荒蕪草地中,將最后一抔黃土蓋了上去,蹲在蕭索枯樹上的幾只鴉雀撲棱棱飛走,落日余暉傾灑而下,最后一點日光落在大大小小幾十個墳包上。 良久,她蜷縮起來,瘦小的身體孤零零躺在墳堆旁:“娘?!?/br> 季泠月眨了下眼,安靜地望著她。 “別擔心,”女孩小聲道:“我能照顧好自己,那個救了我的人是昊辰山的修士,等陪你們過完這個新年,我就去昊辰山拜師?!?/br> 她閉上眼,鄭重道:“我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 季泠月抿緊唇,無聲向前,將溫熱的掌心輕輕搭在她腦袋上。 “你為何修劍?” 忽然,身后傳來一個嚴厲的聲音,季泠月轉過頭,卻見更年長一些的少女站立在風雪中,縱使凍得瑟瑟發(fā)抖,也死死抓著手中鐵劍,不厭其煩地重復著戳刺的動作。 聽到師尊的問話,她磕磕巴巴回道:“降,降妖除魔?!?/br> 那個聲音又道:“連三個時辰都堅持不了,你斬什么妖,又除什么魔?”啪的一聲,憑空出現(xiàn)的木條打掉少女手中的長劍:“姿勢不對,練上一百遍也是白練?!?/br> 少女眼眶泛紅,一聲不吭地撿起鐵劍,重新擺好出劍的姿勢。 “再說一次,你為何修劍?” “降妖除魔?!?/br> “什么?” “降妖除魔!” “是嗎?”那個聲音道:“那你為什么,不殺你身邊的那個魔頭?” 季泠月一愣,而少女轉過頭來,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盯著她,毫不猶豫地刺來一劍。 她眼疾手快地攥住劍刃,魔氣翻涌而出,輕易止住少女的攻勢,年少的季泠月恨恨瞪著她,嘶聲道:“你這魔頭,怎么還不去死!” 季泠月蹙起眉:“你看清楚,我就是你?!?/br> “你不是!”少女激動否認,長睫忽閃幾下,染上了潮濕水意:“我才不會變成這副模樣!永遠都不會!” “你怎么能確定?”季泠月漠然道:“世事易變,人心莫測,年少時天真沖動,最易說出永遠不變的誓言,但事實是,這世上沒有什么是永遠不變的,即便是你也是一樣?!?/br> 少女雙眸震動,含淚看著對面的女人,凄聲道:“可我拜入昊辰山,求仙問道,就是為了斬妖除魔,若我自己卻成了魔,那這么多年,我修這劍到底有何意義?” 意義…… 季泠月閉了閉眼,嘆息道:“阿月,你變成魔,只是為了保護重要之人,再說,即便是魔,也仍能修劍……” “是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她,季泠月怔了下,看向從濃霧中浮出的第三個人影。 那是與她完全一樣的另一個季泠月:“若能修劍,為何不拿劍?” 季泠月蹙起眉:“你說什么?” 對方不語,只是猛地提身逼近,手中銀劍勢不可擋地朝她刺來,季泠月下意識后退,用魔氣纏住劍刃,分神間,那把劍卻穿透魔氣,狠狠刺中她的肩膀。 她悶哼一聲,呼吸微亂,抬眸瞧著近在咫尺的熟悉臉龐。 那是與她有著同樣修為的自己,稍有半分松懈,就會被斬于劍下。 季泠月咬緊牙關,手腕一抖,便凝出一把漆黑長劍,兩個身影迅速纏斗在一起,沒過多久,呼嘯風中傳出清脆一聲響,黑劍當啷落地,對面寒芒卻直朝她心口刺來,季泠月瞳孔微縮,旋身退后,險之又險地避開這一擊。 女人冷漠道:“連拿劍的姿勢都不對,你要如何修劍?” 季泠月臉色蒼白:“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br> “不明白?”女人立在原地,嗤笑道:“你是當真不明白,還是以為這里只是夢境,殺掉自己就能醒來?季泠月,這與以前可不一樣,想要從這里出去,唯一的辦法,就是殺掉我?!?/br> 季泠月驀地一僵,澀聲問:“為什么?” “我倒要問你為什么,為何有更為強大的力量,卻一直躲避不用?!?/br> “我用了,”季泠月反駁道:“即便成魔,我也用劍殺過不少人?!?/br> “是啊,你是殺過不少人,但你的劍只是一個趁手的工具,根本發(fā)揮不出本來的力量,你捫心自問,你還記得自己的劍道嗎?” 她怎么會不記得? 季泠月長睫一顫,下意識攥緊拳,那些早出晚歸、伴著漫天繁星于寒山霜雪中一遍遍練劍的年月始終烙在她的記憶深處,心有劍道,才能發(fā)揮出劍的威力,可她曾經的道心,只是一句固執(zhí)的降妖除魔。 若她自己就成了魔,那這么多年,她修劍到底有何意義? 原來,不久前少女痛苦無助的問話,根本就是她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 “你終于承認了,”女人緩緩露出一個微笑,提劍指著她:“這么多年,你對入魔并不是一點介懷也沒有,你對拿劍,也心有逃避。” “是又如何?”季泠月長嘆一口氣,看著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容顏,伸手召回了自己的長劍:“既然道心已廢,那我,再立一個便好?!?/br> 嘩啦一聲,粗長的紅色觸須從水下伸出,緊緊纏住藍嫵的腳踝,她剛斬斷那條,另一條便纏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向下拉去,藍嫵抱著季泠月,騰不出手來切斷它,眼看就要被拉入陰影密布的大海,一道紅光卻從遠處飛來,嗖地穿透那條黏膩的觸須。 與此同時,一聲清嘯聲從云層傳來,纖細瘦長的白蛟騰躍而下,騎在背上的女人紅衣飄飛,手里長弓仍燒著灼灼火焰。 藍嫵抬起頭,驚喜道:“山葉!” 虞山葉哎了聲,彎下腰,一把將她撈了起來:“看吧,關鍵時候還要靠我?!?/br> 藍嫵失笑,轉頭向藍鳶看去,卻見她和另一人騎到了丹柏身上,離得太遠,她還沒看清那人是誰,就聽到熟悉的嘰嘰喳喳的聲音:“主人,主人!” “丹青?” 雪白的海東青飛得氣喘吁吁,邊撲棱翅膀邊生氣:“你怎么一直不召喚我,飛這么遠,我都要累死了!” 藍嫵剛要說你來干什么,就意識到現(xiàn)在說這種話太打擊小鳥自尊心,連忙閉上嘴,伸手接住她。 丹青蹲在她手上,好不容易喘勻氣兒,就低頭費勁咬下爪子上的戒指,藍嫵拿過戒指,疑惑道:“你拿儲物戒指給我干什么?” “不是儲物戒指,”丹青在她掌心蹦跳:“哎呀,說不清,你快把它們放出來吧!” “它們?”藍嫵怔了下,稍一猶豫,便施展咒法打開戒指,一瞬間,無數(shù)禽鳥飛掠而出,嘩啦啦向海面妖獸襲去。 羽翼掀動起清涼的海風,吹散藍嫵的長發(fā),丹青抬起胸脯,驕傲道:“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掌門師尊特意給我做了能容納活物的戒指,我把它們都帶來幫忙了!” 藍嫵怔了下,瞧了眼萬鳥齊飛的恢宏場景,又看向蹲在掌心的小海東青,下意識喚道:“丹青?!?/br> “嗯?”丹青抖抖翅膀,就等著她表揚了。 她彎起眼睛,粲然笑道:“能成為你的主人,是我的榮幸?!?/br> 飛劍掠過長空的聲音愈發(fā)響亮,越來越多的修士從遠方出現(xiàn),藍止川抬眸看了幾眼,終于意識到情況不對,厲聲道:“把人族叫來幫忙,藍鳶,你還說你們沒有謀反之心!” 藍鳶再懶得和他廢話,只昂首道:“大家聽我說,那個銀頭發(fā)穿白袍看起來花里胡哨的就是藍止川,就是他籌謀了一切,將兩族耍得團團轉,只要殺了他,一切就結束了!” 眾人振奮應道:“好!” 無數(shù)蛟龍破水而出,同樣浮于空中,藍鳶一愣,又大聲道:“千萬不要傷著蛟龍,那是自己人!” 可惜周圍環(huán)境嘈雜,很快將她的聲音淹沒了。 見她急得要從丹柏身上跳起來,孟長歌干咳一聲,將雙手籠在嘴邊:“聽我說!” 靈力將聲音擴散到極遠,傳入每一個人和妖的耳中:“不要傷著蛟龍,自己人!” 這一招果然有效,藍鳶上下打量她幾眼,挑眉道:“你有時還挺有用的。” 孟長歌忍不住反駁:“我優(yōu)點很多的,你能不能正視……” 話未說完,藍鳶便縱身飛起,朝藍嫵的方向去了。 她習以為常地嘆了口氣,還沒開始抱怨,身下的丹柏就忽然調轉方向,也朝著藍嫵飛去,孟長歌一怔,下意識問:“丹柏,怎么了?” 丹柏焦急道:“阿月,阿月出事了。” 白蛟背上,原本失去意識的季泠月不知何時浮了起來,身周亦卷起陣陣冷風,藍嫵緊緊抓著她的衣擺,仰起腦袋,緊張道:“阿月?” 虞山葉抓著她另一邊衣擺:“她這是怎么了?怎么這么嚇人?!” “我哪兒知道?!” 阿鯉在空中騰挪移轉,一邊躲避從水中飛出的鯊族,一邊分神瞧了眼背上的幾人:“師傅,阿月jiejie沒事吧?” 藍嫵六神無主,剛要說重復不知道,就見季泠月背后空氣扭動,像是有火灼燒一般。 她怔了下,猶疑道:“阿月?” 如墨長發(fā)隨風舞動,白衣如雪的女人安靜地閉著雙眼,背后逐漸浮出一圈又一圈赤色光輪,藍嫵長睫一顫,越過她的肩膀,注視著那一把把從光輪中冒出的漆黑長劍,面露驚訝。 這是…… 嘩啦一聲,數(shù)道黑影破水而出,幾乎在同時,女人掀開雙眸,輕啟紅唇,被鍍上妖異光暈的臉龐卻平靜到漠然:“劍出?!?/br> 赤光大盛,百千把劍刃嗡嗡作響,倏地從她背后飛出。劍光如雨,刺穿血rou,扎入海面,勢不可擋地飛向密密麻麻的妖群,在驚惶痛苦的慘叫聲中,季泠月縱身向下,雙手亦凝出一把漆黑長劍,挾著磅礴劍意刺向某個身影。 巨響過后,海面被劍氣劈出一道狹長的溝壑,沾染水汽的狂風幾乎將藍嫵吹得睜不開眼,她咬緊牙關,勉強往下望去,卻見漩渦之中與季泠月對峙的,正是藍止川。 腳底的海水已被暈染成紅色,藍止川同樣用劍擋在身前,臉色難看:“一個魔頭,竟用修士的劍法,不覺得好笑嗎?” “有什么好笑的,”季泠月臉色蒼白,抗住獵獵狂風逼到他身前:“這世上,本就沒有什么劍法是修士修得,其他人就修不得的,只要能保護我想保護的人,我拿這劍,就有意義?!?/br> “說得好聽!”藍止川蹙起眉頭,用力震開季泠月的劍刃,又欺身向前,由下而上朝著她喉嚨捅去。 這時,藍嫵卻憑空出現(xiàn)在她們身邊,她與季泠月心念相通,被召喚過來后,便毫不猶豫地扯出銀絲纏住藍止川手腕,猛地收緊。 藍止川猝不及防,縱使將全身妖力流向雙手充做防御,也還是慢了一步,只聽噗得一聲,男人的右手自腕處整齊斷裂,鮮血噴涌而出。 冷汗頓時冒了出來,他身體一晃,踉蹌后退為斷腕止血,一雙眼眸很快爬滿血絲:“你,你們……” 藍嫵攬住季泠月的腰,旋身后退,又將那只斷手燒成了灰,嘲諷笑道:“哎呀,真是糟糕,父皇這下想接也接不回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