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二.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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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躺在床上的女人緩緩睜開眼睛。 她翻過身,在模糊的光暈中注視著藍嫵眉眼的輪廓,好一會兒,才輕手輕腳地爬了起來,披上單薄外袍,無聲無息地向外走去。 推開院落大門,入目便是波光粼粼的海面,清冷月色下,一個瘦削的影子獨自抱著膝蓋坐在柔軟的沙灘上,那人披散著滿頭銀絲,赤裸的雙腳浸入水中,被輕柔的波浪一遍遍沖刷。 季泠月抿了抿唇,一步步走了過去。 “這么晚了,你怎么沒睡?” 季泠月道:“你不也沒睡?!?/br> 藍鳶側(cè)頭瞧了她一眼,又把頭轉(zhuǎn)過去:“你還是快些回去吧,讓藍嫵瞧見了,又要生氣。” “我已經(jīng)躺了太多天了,偶爾活動活動也沒壞處。”一邊說,季泠月一邊在她旁邊坐了下來:“是藍嫵關心則亂?!?/br> 藍鳶嗤了一聲,遙遙望著無垠的大海,漫不經(jīng)心道:“她可少有這般緊張的模樣,你心里明明很高興吧?!?/br> 季泠月不置可否,也看向平靜的海面,低聲問:“你要把她葬到哪里?” “蓬萊?!?/br> 季泠月愣了下:“蓬萊?” 藍鳶點頭:“與人族簽訂的契約的細節(jié),要等我正式登基后才能進行商議,但蓬萊,也許是因為理虧,他們同意交給我處理,這座島……以后就是鮫人的了?!?/br> 季泠月嗯了聲:“也好?!?/br> 藍鳶歪過頭瞧她:“你半夜出來,就只是問我這個嗎?” “是……也不是?!?/br> 她猶豫了會兒,低聲問:“我殺了她,你恨我嗎?” 藍鳶微怔,片刻后,她嘆了一口氣,無奈喚道:“季泠月?!?/br> 季泠月眨了下眼,轉(zhuǎn)頭看著她的眼睛。 “并非是你殺了她,”藍鳶面露悵然:“是她背負的罪孽殺了她,一切不過是……因果報應?!?/br> “你是這樣想的?” 藍鳶抿了抿唇,又把頭扭回來,指尖無意識地扣弄著潮濕的沙子:“只是有時候,我會想,當年若是再多陪她一會兒就好了?!?/br> 救起那個孤零零墜海的小黑貓后,她該多問一句的。 “也許多問一句,她就會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就算那時候藍止川不承認她,至少我知道,”她頓了下,輕聲呢喃:“我知道……她是我meimei?!?/br> 一陣風拂過,遙遠的海面?zhèn)鱽砣綦[若現(xiàn)的嘩嘩聲響,而身后,也逐漸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來人挨著季泠月坐下,手臂一揚,便用毯子將她裹了個嚴嚴實實,季泠月吃了一驚,下意識轉(zhuǎn)頭:“藍嫵……” 藍嫵淡淡道:“既然想出來,就穿厚實些,你從十七歲后就沒再感染過風寒了,現(xiàn)在是想再體驗一回嗎?” 季泠月攥緊毯子邊緣,心虛道:“我……我忘了?!?/br> 藍嫵環(huán)著雙臂,不冷不熱地瞪她一眼,才慢吞吞問:“jiejie,你怎么把長老們勸回去的?” “我可沒勸,我就是罵了他們一通,告訴他們再在我眼前晃悠,我就把海王劍隨便送給某個海族。”說著,她冷笑一聲:“這可把他們嚇壞了,比起我暫時留在岸上,他們更害怕我真把皇位傳給其他族群,不過,我也答應他們兩個月內(nèi)回去,開始準備登基大典的事?!?/br> “那這兩個月……” “去趟蓬萊,再去趟妖界?!彼{鳶道:“有些事情,我也得與新任妖王談一談?!?/br> 藍嫵嗯了聲:“我和你一起,母親剩下的魂魄……還在姑姑的王殿里呢?!?/br> “那就一起?!彼{鳶撐著膝蓋,緩緩站起來:“行了,別在這里坐著了,都回去休息吧。” 藍嫵順勢點頭:“遵命,陛下?!?/br> 藍鳶動作一頓,不冷不熱地斜她一眼:“少來。” 她拍拍衣擺,轉(zhuǎn)身往回走,藍嫵含笑回頭,發(fā)現(xiàn)季泠月臉上亦掛著忍俊不禁的微笑,頓時板下臉,陰涔涔道:“你還好意思笑?” 季泠月笑容一僵,呆呆瞧著她,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誰讓你晚上自己跑出來的?” 季泠月眨了眨眼,含糊不清道:“我,我睡不著?!?/br> “睡不著也要躺著,”藍嫵嚴肅地戳了戳她的胸口:“藥老都說了,你受了內(nèi)傷,最近不能下床,要以靜養(yǎng)為主,你都當耳旁風啦?” 季泠月囁嚅著反駁:“你也說是為主,那偶爾……偶爾活動活動,散散步,也不要緊……” 藍嫵沉默了下,瞇起眼:“你這幾天是不是故意和我對著干?專門氣我呢?” “沒有?!?/br> “沒有?”藍嫵哼了一聲,翻起舊賬:“當時不讓你用劍招,你非要用,用的還是最損耗身體的那種,這就算了,這幾天喝藥,你是不是也不配合?喂你喝一碗藥,比讓丹青吃一碗胡蘿卜都難,瞧瞧你,快八十歲的人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怕苦……” 季泠月忍不住抗議:“那可不是一般的苦?!?/br> 藍嫵抬起下巴:“能有多苦,當年在昊辰山,我為了補丹心喝了那么多碗藥老的藥,我都能忍下去,你忍不下去嗎?” 季泠月一愣,抬起頭:“你當時明明都把藥偷偷倒掉了!” “胡說,我沒有?!?/br> “你有,”季泠月控訴:“你都偷偷倒在窗外,結(jié)果外面那片花草都枯萎了,還是我發(fā)現(xiàn)的!” “……”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藍嫵尷尬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干咳一聲:“莫要轉(zhuǎn)移話題,我們談的是你偷偷下床的事?!?/br> 季泠月說不過她,愈發(fā)委屈,賭氣道:“我喜歡活動,我就要活動,不然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身體都要生銹了!” 藍嫵挑眉:“你喜歡下床活動?” 季泠月板著臉:“嗯?!?/br> “你怎么不早告訴我?”藍嫵微微一笑:“明明我們有其他活動方式啊。” 季泠月一愣,轉(zhuǎn)頭看向她的時候,面容艷美的鮫人已傾身向前,溫柔地吻住了她的唇。 “嘩啦……” 潮濕的海風吹散額角的發(fā)絲,女人長睫一顫,呼吸逐漸急促起來,閉上眼,小心含吮著鮫人紅潤的唇瓣。 “唔……” 溫涼的手掌貼著她的脖頸,親昵地摩挲了幾下,便滑入濃密的黑發(fā),熨帖地托著她的腦袋。濕軟的舌尖親密無間地糾纏在一起,唇角也染上yin靡的水漬,季泠月眼睫潮濕,剛想抬起手臂摟住藍嫵的脖子,就覺得胸口一痛,身體也跟著抖了下。 馥郁的氣息很快離開,她下意識抓住藍嫵的衣裳,哼唧著昂起腦袋,想要黏上去接著親,卻被一根手指抵住嘴唇。 女人雙眸含笑:“是不是又疼了?” 季泠月眨了下眼,慢半拍地點點頭:“是……” 藍嫵笑容愈盛,拍了下手:“你瞧,沒養(yǎng)好傷的話,連親一親這種簡單的嘴上活動都做不好,更別說其他的了,所以,你要不要聽我的話好好養(yǎng)傷、爭取早日康復,這樣,我們就能早日做其他事了?” “……” 季泠月無言地看著她,半晌,不情不愿道:“你說得對?!?/br> 藍嫵得意地哼哼一聲,將她打橫抱起:“我當然是對的,再怎么說,我都比你多活了這么多年,可不是白活的。” 她輕快地往院子里走,半路上,季泠月卻抱住她的肩膀,頭也挨了上去,軟綿綿道:“那我是不是該叫你……jiejie?!?/br> 藍嫵腳步猛地一頓,低下頭,驚愕地看著她:“你,你怎么……” 季泠月垂著腦袋,藍嫵只能瞧見她微翹的唇角:“不能這么叫嗎?jiejie?” 藍嫵心里一慌,掌心出了汗,六神無主道:“不是……我,你……” “嗯?”女人抬起頭,因方才的親吻而染上的春意尚未完全退卻,一雙眼眸水潤含情,似笑非笑地瞧著她:“jiejie?” 藍嫵:…… 她情不自禁攥緊手指,剛下定什么決心,紅著臉垂頭,季泠月就飛快眨了眨眼,掩唇打了個哈欠。 四目相對,季泠月慢慢放下手,如玉面龐已經(jīng)變回原本正經(jīng)的模樣:“我困了?!?/br> 她道:“我們回去休息吧,藍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