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起上海灘 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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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安郡大叫一聲。 正在樓梯上的秦定邦聞聲立即往下沖,但沒幾步就頓住了—— 他看見那位梁小姐飛身而起,箭步跨到安郡身邊,一把撈住meimei的腰,讓她用未受傷的腳站立住,傷腳因而借力向身側(cè)微一揚,躲過了著地的力道。最后兩個人都穩(wěn)穩(wěn)站住,頃刻間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 秦安郡嚇得直接癱倚到了梁琇的懷里。 梁琇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沒事,沒事了?!?/br> 一場危機,無聲化解。 “三哥,咱們過去看看吧?!闭菜闹行]緩過神。 秦定邦又站在樓梯上往meimei那邊看了看,“不用,沒事了。繼續(xù)上樓吧?!?/br> 剛才的驚險秦定邦都收在眼里,他只覺得眉心一跳,這女子竟能在扶住meimei的同時,用另一只手抓住差點被孩子甩出去的拐杖,“梁小姐在學(xué)校就會武么?” “啥?會啥舞?” “她有身手?” “這我倒是不清楚,梁琇是我們的女生皇后,會啥都不奇怪?!闭菜闹貞浀?。 “皇后?” “其實是很無聊的說法,都是男生背后叫的。學(xué)校里才貌雙全的女生,會被男生們在背后談?wù)?。梁小姐樣貌、家世、學(xué)識都很出眾,自然是男生們關(guān)注的焦點。但是梁小姐心思都在學(xué)業(yè)上,她才不會管這些無聊的事。”詹四知好像還沉浸在回憶里。 “你也談?wù)撨^她?” “談?wù)撘矝]用,人家看不上我。好多人都追求過她,給她寫詩、寫信,梁小姐理都不理。我不是退學(xué)了嘛,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詹四知有點不好意思,“三哥你也知道,我當(dāng)時從北平跑回來了?!?/br> 他摸了下鼻子,“其實主要是北平那鬼氣候,哎呀真是……我流了好多次鼻血,從來也沒經(jīng)歷過那么干燥的天氣。成天口干舌燥,皴臉皺皮的……”說著,他又抬手摸了摸臉,“我怕出師未捷身先死,跟我爹說念不下去才逃回上海的。我爹也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念得動,反正我說什么就是什么了?!?/br> 秦定邦連頭都懶得搖,加快了上樓的速度。 池沐芳坐在沙發(fā)上,好久才攏住了神。這些年家里出了太多事,她的神經(jīng)沒有哪刻不是緊繃的,剛才那一下,腦中的弦差點斷掉。那一幕簡直不敢回想,安郡的腿這小半年好不容易恢復(fù)到現(xiàn)在的程度,要是再杵到地上摔上一跤,這只腳真就徹底廢掉了。那這孩子還有盼頭么? 梁小姐真是安郡的貴人吶! 這么優(yōu)秀的姑娘,她們夸她,她回應(yīng)得謙恭有度,沒有半分驕矜;一說到如何講課,又頭頭是道,讓人信服。自打坐下,就一直身姿挺拔,不卑不亢。 哪成想,原來是這么好的家世里出來的大家閨秀。這樣一想,這姑娘的品格風(fēng)采,都可以解釋了。 尤其當(dāng)聽到梁壑青三字的時候,池沐芳更是心生感佩,等世雄回來了,一定要跟他說,梁壑青梁校長的侄女,要來教咱們安郡了。 結(jié)果剛這一下,她被嚇得徹底懵住,好多要說的話,都被驚飛了。 最后,千言萬語只化成了一句話——“梁小姐,你一定要過來,我們安郡,只能你來教。” 第9章 安郡的貴人 梁琇研究了下秦安郡的課本。 國語,作文,算術(shù),歷史,地理這些,屬于偏系統(tǒng)的,是最怕丟功課之后接不上的。圖畫、音樂、童訓(xùn),池沐芳就管了。只有體育是沒辦法了,只能好了以后再回學(xué)校接著上。 梁琇又具體分析了一下她可以教的這幾科,算術(shù)除外,其他的其實都可以揉到一起。這樣看來,看似很多門,其實總共就兩門——算術(shù)課和國語課。作文、歷史、地理都可以成為國語課的內(nèi)容,一道講給秦安郡聽。 她估算了一下,一周來秦家兩次,就足夠了。 其實,秦家在報酬上不會虧待她,如果她自己多安排些課次,還可以多不少收入。但是那樣她就沒時間去難童院了,那里還有幾十個小家伙,總在盼著能看到他們的梁老師。 梁琇想把課講得有趣些,多少是帶了些對秦安郡的疼惜。去秦家前,伍蘭舟跟她提到了孩子傷得重,但是第一眼看見時,她還是被驚到了。 唉…… 小女孩水靈靈的,整齊的前劉海,一絲不亂的童花頭,穿著一身得體的月白連身裙,衣領(lǐng)和袖口,滾著深藍色的邊,一副小學(xué)生準備見老師的形容。自打見了她就對她恭敬有禮,被她救了之后,又更多了信賴和親近。 就是這個腳踝,這得是怎么一個關(guān)車門法,才能給毀成這樣。 她把課講得有意思些,也許會讓小女孩把總是放在在腳上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別處吧。 所以,梁琇給秦安郡講課的時候,完全不拘泥于課本。說實在的,小學(xué)這點內(nèi)容,要是讓她照著書講,兩三天就全給念完了。但那又能學(xué)到點什么呢? 她花了心思去給秦安郡準備,幾門課之間融會貫通。除了實用和趣味,她自己扎實的儲備,中國的、西方的,還能給課程增加不少廣度和深度。所以秦安郡聽梁琇講課,仿佛是跟在她身后,看著她鋪展開一副長長的卷軸,里面有歷史,有地理,有自然,有中國,有外國,都是用優(yōu)美的語言寫就的,時不時還有對應(yīng)的英文說法。 其實秦家二樓有幾間屋還空著,非常適合當(dāng)教室。但是考慮到秦安郡活動還不是太方便,所以“教室”就安排在了秦家客廳,這樣免去了她爬樓梯。秦家的家仆給搬了張大桌子,兩張大椅子,離窗也不遠,又不曬又亮堂,還能看到秦家的花園。 秦安郡以前覺得教會小學(xué)里的老師們教得就挺好。在家這段時間,原本她生怕被同學(xué)們落下去。但是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再回學(xué)校了,她想天天聽梁小姐給她講世間萬象。 而且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不光不會被同學(xué)們落下,甚至比他們知道的反倒多了起來。前兩天小同學(xué)彭詩章又給她打電話,秦安郡在電話里把梁小姐講的內(nèi)容說給彭詩章聽,電話那邊一個都沒聽過!放下電話,秦安郡不禁得意起來,連跟秦則新說話,都和顏悅色了好幾分。 幾節(jié)課下來,秦安郡已經(jīng)被徹底征服。 秦則新本來要么跟爺爺秦世雄在二樓書房,要么跟奶奶池沐芳在一樓客廳,天天搗鼓自己的那些寶貝玩具。玩具里車船槍炮的,應(yīng)有盡有,都是爺爺、叔叔,還有其他來做客的長輩們送的。尤其祁延齡叔叔送的帶著鐵軌的小火車模型,正是他的心頭好,拆了裝裝了拆也不嫌煩,成天推著跑,玩得不亦樂乎。 結(jié)果梁小姐來上的第一節(jié)課里,本來秦則新正在不遠處把倒出來的玩具重新擺回盒子,聽著聽著就被吸引住了。 后來,他干脆去找了把大椅子,費了好大勁推到他姑姑秦安郡身旁,然后爬上去正襟端坐著,眨著眼睛也跟著聽了起來。 小家伙怕姑姑趕自己走,一言也不敢發(fā),聽得入迷時,會雙肘夠著桌邊擎著臉,呵呵地笑起來。一看姑姑瞪自己,又會趕緊捂住嘴。 池沐芳有時候會看書看報紙,有時候喝點茶。她不愛跟別人家的太太們打麻將,逛百貨,她更愛靜,坐在客廳里看園子的四季,也不會覺得無趣。 梁小姐來上課時,她時不時也有一耳沒一耳地聽幾句,但是并不打擾。她更愛看兩個孩子在梁小姐身邊的樣子。 有幾次秦世雄從二樓書房下來,倆孩子時而凝神諦聽,時而開懷大笑。自己的妻子端著茶杯看著聽課正起勁的小姑侄倆,一臉慈愛。 他已經(jīng)很久沒在家里看到這樣的景象了。 是梁小姐來了以后,才有的。 如果不是池沐芳那日跟他說,梁小姐是梁壑青的侄女,他根本不會去關(guān)注一個家庭教師。 但是梁壑青的家人就不一樣了。 梁壑青是當(dāng)年聞名湖湘的女教育家,早年參加過同盟會,后來在湖南辦女子學(xué)校,招了很多女學(xué)生。有些家境不好的,也收留,可以說是毀家興學(xué),學(xué)校先后出來過一批了不起的女子。 然而當(dāng)?shù)厥考澘床粦T。女子不在家相夫教子卻拋頭露面,甚至出去鬧革命,長此以往那還得了。梁校長漸漸成了他們的眼中釘,最終被民團誘殺,學(xué)校隨之解散。但是梁校長卻一直被當(dāng)?shù)乩习傩崭心钪两瘛?/br> 秦世雄已經(jīng)從湖南出來很久了,他的二弟秦渡還留在湖南老家。秦世雄發(fā)達以后,出資幫助秦渡在當(dāng)?shù)剞k了家鎢礦開采場,多年前便頗具規(guī)模,比起幼時吃不上飯的光景,生活已經(jīng)是當(dāng)年想都不敢想的了。上海淪陷以前,秦渡還經(jīng)常來滬看大哥。淪陷后,到處打仗,兄弟倆已經(jīng)有幾年沒見面了。 梁校長的事跡,就是秦渡有一次來上海,講述家鄉(xiāng)事時,說給哥哥聽的。秦世雄覺得這是位了不起的女杰,池沐芳更對這樣的巾幗英雄敬仰得不得了。沒想到竟能有這樣的機緣,秦家人能得梁校長后人的教誨,真不能不說,是一份讓他們心生榮耀的幸事了。 秦則新一開始害怕姑姑會趕走自己,畢竟是為姑姑請的老師。但他漸漸發(fā)現(xiàn)這擔(dān)心是多余的。姑姑從來也沒趕自己,而且梁小姐好像也很喜歡自己。所以秦則新膽子越來越大,會時不時地提問題。 這天,梁琇在講《莊子》的時候,提了句‘入鄉(xiāng)隨俗’也是最早出自《莊子》的。 秦則新問,“梁小姐,什么是‘入鄉(xiāng)隨俗’呀?” 秦安郡乜斜了小侄子一眼,逗他道,“秦則新大學(xué)問家連‘入鄉(xiāng)隨俗’都不知道呀?” 秦則新臉上開始憋起了紅,嘟了嘴委屈巴巴。 這時客廳門開了,梁琇循聲望去,是一個英挺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梁琇見他匆匆和池沐芳打了招呼,沒做停留,好像有要緊事。那人瞧見她正回頭望向他,便朝她點了一下頭,隨后就大步上樓了。 梁琇也禮貌地點頭回應(yīng)了下,片刻后才想起來,這是秦家三少爺,秦定邦。她沒再理會,繼續(xù)給孩子們講內(nèi)容。 梁琇特別愛看秦安郡逗秦則新,笑著說,“入鄉(xiāng)隨俗,就是一個外鄉(xiāng)人,到了一個新地方,就要尊重適應(yīng)這個地方的風(fēng)俗習(xí)慣,”說著,她伸手揉了揉秦則新的腦袋,“能當(dāng)這個意思講的,不光有‘入鄉(xiāng)隨俗’,還有‘入境問禁’、‘入國問俗’?!?/br> 在秦則新提了比較簡單的問題后,梁琇會就此做一些延伸,這樣秦安郡也會因為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有更多收獲。 “入鄉(xiāng)隨俗”秦安郡知道,但是后兩個她就沒聽過了,于是嚴肅了起來,問了是哪幾個字,然后就給記到了一個厚厚的小本子上,不會寫的字就請梁琇給補全。本子里的這種知識,已經(jīng)越積越多。 這本子是梁琇專門送給秦安郡的。梁琇小時候就有不少這樣的本子,爸爸mama給她講的,她都記了下來。厚積薄發(fā)的力量太大了,她在考燕大的時候,就曾深刻地感受過。 “外國人生活里也有同樣意思的話。比如說英語里的‘入鄉(xiāng)隨俗’就叫‘when in rome,do as the romans do’?!?/br> 然后梁琇把這句話給兩個孩子寫了下來,挨個單詞講意思教讀音,還帶著念了好幾遍。 “你們兩個說,這個roman我剛才說是什么意思來著?” “羅馬人!”小姑侄倆齊聲說。 “太棒了,都記住了?!绷含L很開心,真是兩個聰慧的孩子,記性好,說了就能記住。她接著道,“但是你們知道么,德語里也有roman這個詞,長得和英語的這個‘羅馬人’,一模一樣。” “也是‘羅馬人’的意思么?”秦安郡問。 “在德語里就不是啦,要不要猜一猜?”梁琇鼓勵道。 兩個孩子怕猜錯,一齊搖了搖頭。 “是‘長篇小說’的意思?!绷含L笑著說出答案。 “啥是長篇小說?”秦則新轉(zhuǎn)臉問向他姑姑。 “就是很長的小說,很厚的書。”秦安郡還給比量了一下。 “哦,一個是人,一個是書,差好大啊?!鼻貏t新感覺很新奇。 秦安郡接著問道:“怎么英語和德語里有長得一模一樣的詞,還不是一個意思呢?”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梁琇猶豫了一下要不要給他們講這么復(fù)雜,最后還是說了一點,“因為英語和德語都屬于印歐語系,而且同屬日耳曼語族。所以語言發(fā)展過程中,會有很多交叉的東西?!?/br> “哇!”兩個孩子覺得好深奧,都沒聽懂。 池沐芳本來正瞇著眼看雜志,此時也禁不住轉(zhuǎn)頭看向“教桌”,“梁小姐連德語都會?” “我父親當(dāng)年在德國留學(xué),當(dāng)時柏林生活費用低,我們一家四口就都過去了。我在那呆了幾年,多少懂一點。”梁琇微笑答道。 “梁小姐真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池沐芳不禁感嘆,“以后太平了,兩個孩子也得讓他們多去些地方,多走走。像梁小姐這樣多好,真令人羨慕?!?/br> 這是池沐芳的真心話,孩子們?nèi)绻x萬卷書行萬里路,應(yīng)該就會成為梁小姐這樣的吧。 秦安郡剛還看著母親和梁小姐你一言我一語地聊天,可一聽到“多走走”,就默默地低下了頭。 梁琇看在了眼里。 這個心結(jié)是一定要解開的。 “安郡,為什么沒精神?” “沒什么?!?/br> “不想出去‘多走走’?” 秦安郡和池沐芳俱是一怔。 “不想,我這樣的,出去會被別人笑……”秦安郡的聲音越來越低。 梁琇心被扎了一下,可眼前這個小女孩如果學(xué)不會面對這注定伴隨終生的傷痛,那恐怕,連走出秦家的那兩扇宅門都難了。 “你怕被別人看,別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