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珩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坐起身，穿上外套，下了床。毛線褲他脫了下來，疊好，放在床頭柜，他知道母親會看得見。他洗漱完，母親還沒起床，他便在約車平臺叫了一輛車，悄悄出門了。

    祁珩走出門，才發(fā)現(xiàn)昨晚寧城下了今年的初雪。難怪早上覺得被窩里發(fā)冷，原來下雪了。祁珩拄著拐杖，站在小區(qū)門口，穿得有些單薄，碩大的褲筒寒氣直接往里鉆，如入無人之境，祁珩冷得發(fā)顫，他有些后悔自己沒穿毛褲出門了。

    可他咬牙堅(jiān)持，想著一會兒出租車就到了，他上了車，也就不冷了。等了好一會兒，明明顯示就在附近一公里遠(yuǎn)的出租車卻遲遲不來。

    棉絮似的大雪還在不斷地?fù)涿娑鴣?，祁珩冷得牙齒打顫，一張瘦臉被凍得發(fā)青，頭發(fā)上落滿了雪花，他心想，這車怎么還不來呀？

    忽然，一輛藍(lán)色的車子開了過來，在祁珩身邊緩緩?fù)Ｏ隆Ｆ铉穸ňσ豢?，看到桑正陽停了車，打開車門，向他走來。祁珩怔住了，他沒料到桑正陽會來，尤其是在他拒絕他的建議之后。

    “阿珩，我來接你?！闭柎┲患谏挠鸾q服，整個(gè)人看起來板正而溫暖，但是眼睛有些紅血絲，大概是昨夜睡得不好，他溫柔地看向祁珩，嘴角微微上揚(yáng)道。他的肢體動(dòng)作有些克制和疏離，盡量保持一個(gè)紳士的風(fēng)度。

    祁珩看了看路口的方向，仍舊沒有看到出租車的影子，實(shí)在是凍得不行了，加上正陽難得地沒有強(qiáng)迫他，他反而覺得有些稀奇，也有一丟丟的內(nèi)疚，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往副駕駛那邊走去。

    正陽見了，唇角不自覺往上提了幾厘米，他搶在祁珩前面，打開了車門，風(fēng)雪打著旋兒吹進(jìn)了車?yán)铮鲋铉裆宪?，然后接過他手里的一副拐杖，放在后座上。

    正陽上了車，看到祁珩頭發(fā)上的雪花，便伸手替他撣掉，祁珩避開了，自己低頭撣了撣。正陽唇角微微一抽，半笑不笑的，隨即啟動(dòng)車子，往前開出一小段路。

    此時(shí)，祁珩終于看到一輛出租車開了進(jìn)來，不由得喃喃咒罵道：“次奧——”。祁珩濃密的眼睫毛底下閃過一抹懊惱，只要再稍等片刻，他就可以不用坐桑正陽的車了。他昨天才拒絕了他，今天又坐他的車，這來來回回反反復(fù)復(fù)，一定會讓他混亂不堪的吧。

    嗐，都怪我穿太少了。

    祁珩在平臺取消約車服務(wù)，退出來，鎖屏，抿了抿凍得發(fā)紫的嘴唇，尋思著該說些什么來緩和一下車?yán)镞^分安靜的氣氛。

    正陽偏頭看了一眼那輛姍姍來遲的出租車，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來，他明白自己不是祁珩的首選，可他不在乎。“阿珩，早上想吃什么？面？粉？粥？包子？”未等祁珩回答，正陽又自顧自說下去，“下雪了，應(yīng)該吃點(diǎn)熱乎的，我?guī)闳コ砸患液厦追郯?，巴適得很?！弊詈笠痪渌怯悯磕_的四川話發(fā)音的，有三分坦然，三分逞強(qiáng)，三分試探，一分不知所措。

    祁珩嗯了一聲，盡量用歡快的語氣道：“好。我正好暖一下身子?！避嚿祥_了空調(diào)，祁珩還冷得直發(fā)抖。

    正陽在一個(gè)紅綠燈路口把車停下，見祁珩冷得厲害，便把羽絨服脫了下來，往祁珩身上一罩，然后探身從后座取了一件風(fēng)衣穿上，這原是他特地給祁珩準(zhǔn)備的?？梢娖铉窭?，便把身上的厚衣服脫給他穿了。

    還散發(fā)著正陽體溫的羽絨服披在祁珩身上，祁珩感到無比舒服，就像是重回母親zigong的那種舒適感。祁珩看了看正陽，臉上流露出幾分不好意思的神情，用一種受之有愧的語氣道：“阿正，謝謝你。你冷不冷？”

    正陽憨憨笑道：“我不冷。我冷還能把羽絨服脫給你穿嗎？我又傻?！奔t燈變綠，正陽重又啟動(dòng)了車子，心無旁騖地往前駛?cè)ァ?/br>
    祁珩也就不再客氣，把羽絨服穿在了身上，并且拉上了拉鏈。祁珩想了想，溫聲道：“正陽，是我的問題，我、現(xiàn)在很混亂，對親密關(guān)系有一些恐懼和焦慮，我們……能不能先緩緩？”

    車?yán)锏臍鈮焊土恕?/br>
    正陽心里一沉，在他聽來，祁珩這番話的意思無異于在拒絕他，拒絕他的接近，他心里感到一陣苦澀，但他不知道該怎么表達(dá)自己的心情。沉默了一會兒，正陽故作輕松道：“當(dāng)然可以啊。你要愛誰，是你的權(quán)利和自由，不用和我商量?！钡€是難受，因?yàn)槠铉癫粏舅⒄恕?/br>
    祁珩嗯了一聲，他當(dāng)然聽出了正陽語氣中的勉強(qiáng)，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果現(xiàn)在不快刀斬亂麻，硬著頭皮往前沖，糾纏越深，傷害越大，不是么？祁珩伸長腿，靠著椅背，打了個(gè)呵欠，閉上眼睛休息一下。

    果然打呵欠是會傳染的，昨晚睡得不太好的正陽也忍不住悄悄打了個(gè)呵欠，他看了一眼歪著頭在小憩的祁珩，眼底閃過一抹溫柔的顏色。

    他知道，祁珩不是一個(gè)可以靠努力就能得到的男人，他如果不想徹底失去他，就得尊重他，哪怕他說，他想暫緩他們剛剛萌芽的關(guān)系，他也不敢說不。

    因?yàn)樗岵坏酶?，舍不得冒這個(gè)險(xiǎn)。

    到了目的地，正陽溫柔喚醒祁珩，“阿珩，米粉店到了。”

    祁珩睜開眼睛，發(fā)了會兒怔，看向附近的餐飲店，是一家臨街的早餐店，此時(shí)生意正好，大冬天的，店門口竟然排起了一條長龍?？吹杰嚧巴膺€在飄雪，祁珩本能地覺得冷，扁著嘴撒嬌道：“正陽，你能打包一份，讓我在車上吃嗎？外面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