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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寡后我懷了宿敵的孩子 第58節(jié)

    “既然來了,躲著做什么,莫非敢做卻不敢當?”她鼻間輕嗤道。

    燕莫止這才硬著頭皮打簾進來,垂頭喪氣的模樣不像是剛初登大寶的皇帝,反而像只落了湯的喪家之犬。

    嘉月不耐煩地牽袖研墨,恨不得把那塊墨條當成他來磋磨,一圈圈轉(zhuǎn)得沙沙作響。

    他走了過來,輕聲道:“我來吧。”

    嘉月倒也不客氣,把墨條丟給了他,便重新坐回圈椅里,抱著雙臂斥道:“好好磨,磨壞了叫你賠!”

    “好。”愿意和他說話,便是個好的開端。

    他牽袖研起墨來,嘴角甚至幾不可查地揚了揚。

    嘉月看著他一副心情愉悅的模樣,心頭又不稱意了,一股郁氣在胸口亂竄著,燒得她渾身不舒坦。

    “算了,我不過開個玩笑而已,我算是個什么東西,哪敢勞煩皇上替我研墨啊……”她又丟下了一句酸不拉幾的話,果然,話音甫落,見他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臉上的笑意也僵住了。

    “嘉月……”

    嘉月這才想起,她與他的婚儀,過了今日便只剩下九日了。

    難道余生都要這么度過嗎?現(xiàn)在屈服,與他扮一堆恩愛的夫妻,是不是會更好過些?

    可憑什么要她屈服?

    她垂著眸又重新提起筆道,“皇上想說什么就說吧,不說,那我就要練字了,恕不奉陪?!?/br>
    “嘉月,”他躊躇著說道,“我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不能平息你的怒火,是我辜負了你的信任……不過,眼下赤隨岌岌可危,你是個蕙質(zhì)蘭心的人,你說,我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皇上不必解釋給我聽,我只知道,但凡你有將我放在眼里,不會做出這種先斬后奏的事情,再說——

    “你更不必說得你好像無路可選,是你打從心里就不服我掌權(quán)罷了?!?/br>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解釋下去,很難不說不會吵起來。

    燕莫止只能強壓下卡在嗓子眼的“辯解”,聲音又軟和了幾分,“這件事我確實有錯,你想罵就罵吧,我不會反駁?!?/br>
    “我才懶得罵你,只要你別再惺惺作態(tài),我也不會上趕著找你不痛快?!彼f著繞過翹頭案,踅到暖炕前落座。

    眸光一瞥,這才發(fā)現(xiàn)他袍角不知何時,竟?jié)窳艘黄党恋念伾滞獯萄邸?/br>
    她腦海登時閃過一個念頭,這又是什么苦rou計?

    第六十九章

    燕莫止覺察到她的目光, 腳心有些不自在的繃了起來,就在這沉默的當口,那廂的李渾已換了身干爽的衣服, 正想一睹傳言中那個絕代芳華的娘娘, 便尋了由頭讓忍冬幫忙引路,無聲地入了明間。

    當然, 簾子是斷不敢隨意掀開的,于是踹著兩手站在書房門口, 豎起耳朵, 仔細聽著, 書房里安靜的詭異, 他就知道, 皇上不懂討女孩子的歡心。

    于是清清嗓子, 隔著簾子喊:“皇上……”

    有人打破了尷尬, 燕莫止的臉色才和緩了些, “有事直說。”

    正事是沒有, 不過他順口便扯了一個,“外面下雪了, 一時半會怕是走不了,要不……您先再待會兒?”

    說完,他不禁暗自佩服起自己來,如此體察君心的奴才,怕是沒有幾個了吧?

    也是鬼使神差間, 燕莫止覺察到他的用意, 又想起他倒是個機靈的, 有他在,說不定還能替他解解圍, 于是喚他進來。

    “春桃——”嘉悅見狀亦是扯起嗓子喊道。

    于是就在李渾入內(nèi)后,慢一步趕過來的春桃也趕緊先進了書房。

    兩隊人正面相對,中間仿佛隔著一道看不見的屏障。

    左側(cè)是氣定神閑喝著她的普洱茶的嘉月,和她身側(cè)那個冷著一張臉的春桃。

    右側(cè)是局促地站在地心的燕莫止,和他不明所以的奴才李渾。

    李渾自進書房后,便朝上首的明艷的婦人行了禮,“奴才參見皇后娘娘?!?/br>
    這才偷偷掀起眼皮看她,只見這個年輕婦人長了一張艷若桃李的臉,舉手投足,更是有一種超脫凡間俗人的美感。

    怪不得皇上要娶她為后,他心頭暗嘆了一聲,只是她蛾眉微蹙,一雙波光瀲滟的眸里怎么有種不善的情緒,再看他身側(cè)的宮女,也有一種同仇敵愾的錯覺。

    于是他的目光流連在帝后之間,正要從這詭異的相處模式中琢磨出點什么來時,確定耳邊,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李渾。”

    被叫到名字的他,魂都丟了半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垂下不該看的目光,猛然間,他袍角居然還濕著。

    屋里通著地龍,一冷一熱,上面的水跡已被烘的半干,只是那道暗色依舊有些矚目,再低頭瞧著自己身上這身干爽的衣服,做主子的裹著一襲濕衣,做奴才的反倒換好了衣服,豈不是找死??!

    他心頭一陣懊悔,自己只顧看戲,竟把這茬給忘了,實在是罪該萬死!

    又轉(zhuǎn)念一想,皇上在順寧宮又沒有換洗的衣物,更不能委屈他穿著太監(jiān)的衣服,是以趕緊開口找補道,“奴才在,皇上,您在此先等著吧,奴才馬上回乾禮宮給您再取一套干凈的袍子來?!?/br>
    話音甫落,也不等他回應(yīng),便撒開腿逃命似的離開了書房。

    嘉月向春桃瞥去質(zhì)疑的眼神,春桃才俯身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原來竟是這么回事,她心頭不禁又暗忖,這人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一個皇帝,還讓奴才弄得如此狼狽?

    不過她心腸比鐵還硬,不過是被潑了水,又怎能讓她為他掀起半點波瀾?

    不過臉上倒還不能做得太絕,便吩咐春桃:“天寒地凍的,皇上又是金尊玉體,受了寒可怎么得了?快去熬一碗姜茶來吧!”

    燕莫止最受不了她狀似關(guān)懷,實則句句帶刺的話,便開口謝絕,“不必勞煩,我自幼長于鄉(xiāng)野,皮糙rou厚的,這點倒不妨事。”

    嘉月扯起嘴角,慢吞吞地擱下茗碗,扭著腰肢走到他跟前來,“好吧,姜湯不喝便算了,不過這身濕衣服得盡快脫下來,否則黏在身上,寒氣入侵,可就不好了?!?/br>
    說著,她的手已伸到了他的衣帶處,“讓臣妾侍奉您寬衣吧……”

    燕莫止仿佛被什么東西蜇了一下,肩膀一縮,下意識倒退了兩步,脊背貼在冰冷的墻壁上,緩了緩才開口,“用不著勞煩你,我自己來?!?/br>
    說完,他抬袖扯下衣帶,正要褪下外面的直裰時,眸光卻瞟向了春桃。

    “我不習慣別人看著,你還是讓她出去吧?!?/br>
    嘉月朝春桃使了使眼色,春桃會意,這才打簾出去。

    他這才褪下外面的直裰,因為氣候寒冷,里面又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貼里,貼里雖也是半濕了,可到底不如外面的直裰嚴重,便適可而止地住了手。

    嘉月瞥了他一眼,倒也沒再說什么,悠悠地踱回暖炕坐下,這才想起把他晾在這到底不好看相,若是被他那個奴才知道,再嘴漏叫那班言官知道,那就不大好了。

    思至此才扶了扶鬢道:“皇上也坐吧,回頭臣妾要是被那班言官扣上帽子,參上一本,那臣妾就更加無立錐之地了。”

    他幾步走過來,隔著炕幾,在她右側(cè)落座,急欲解釋,“沒人敢參你的本,我保證不會有這種事情發(fā)生?!?/br>
    嘉月揉了揉耳垂,順著摸到那只耳珰,底下的石榴石輕微晃著,艷得滴血,也映出她充耳不聞的殘酷,她朝他飄來一個狐疑的眼神,又似笑非笑地搖到多寶閣上的玉器上了。

    他這才恍然想起自己曾經(jīng)在她面前立下的保證,每一個誓言都被他親手摧毀了,不怪她要露出這么鄙夷的表情,原本就是他在她這里消耗掉她所有的信任。

    沒見到她時,每一刻都度日如年,可真正見到她時,他竟也是相同的感受,她每一個漠視的眼神,每一句戳心窩子的話,都讓他想逃離這個地方。

    可是他不能,他只能硬著頭皮坐在她身側(cè),接受她的凌遲。

    他抿了抿唇,默了半晌才又拐彎抹角道:“聽說你腸胃不適,近來還吃得下飯嗎?”

    嘉月道,“近來胃口倒還尚可,只要皇上別出現(xiàn)在我面前給我添堵的話?!?/br>
    他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李渾磨磨蹭蹭拿來了衣服。

    燕莫止換完衣也不再停留,轉(zhuǎn)身叮囑她要多保重身體,便拔腿走了出去。

    外頭還簌簌下著小雪,李渾給他撐了傘,他踩著雪慢行著,冷風在耳邊呼嘯而過,他深吸了口氣,刀子一般的冷氣鉆進了五臟六腑里,比起將才一室如春的室內(nèi),卻是多了股痛快的感覺。

    他搖了搖頭,繼續(xù)吐納了幾口氣息,這才回了乾禮宮。

    翌日是納征,也就是下聘,嘉月娘家沒什么人,僅剩的姑母一家走得也實在太過疏淡,因而一箱箱的聘禮從各個庫房精心挑選了最金貴的布匹玉器等物,當然,像傳統(tǒng)的梳子、剪刀、尺子、壓箱錢等,一概俱全。

    箱籠卻不是抬往廣陽,而是直接挑了送到順寧宮來。

    十幾口箱籠,每個都沉重無比,需得兩人才抬得動,堆在明間里,幾乎沒有了落腳的余地。

    仲夏春桃清點了一遍,見皇上如此鋪張,不禁暗暗結(jié)舌。

    清點完銀子,嘉月卻懶得看,讓他們擔回庫房。

    她不禁苦笑出聲,她剛掙出一個牢籠,沒想到,卻還是成了另一個人的金絲雀。

    她再一次把自己嫁了出去。

    不過,這還是她第一次收到聘禮,婚期雖然在即,可流程卻一個也沒少。

    又過了幾日,婚服也織好了。

    雖然時間短促,可那鳳冠霞帔卻依舊縫制得很精致,赤色的訶子裙上繡著石榴百子,最外面是綠色的緞面大袖衫,用金線繡著龍鳳呈祥,朱紅的翹頭履上也是繡著百子千孫的紋樣。

    她讓忍冬翻皇歷,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第二天就是婚期。

    這么多天了,他居然再也沒出現(xiàn)過,不過,一想到明日,她頭又開始疼了起來。

    平日可以避著不見,昏禮顯然不能,不僅不能,到了晚上還得洞房。

    再說,自大盛以來,帝后成婚,皇帝也破天荒地得以休沐三天,在這三天里,帝后同居坤安宮,直到三天后,才各回各宮。

    因為帝后多是政治聯(lián)姻,婚前兩個陌生的人,老祖宗為了兩人能迅速地生出感情,也是費勁心機,當然還有一點,便是為了早日誕下皇嗣。

    不過,于嘉月而言,皇嗣早在腹中,這三日的相處,便成了煎熬,她已經(jīng)在認真地琢磨起明日應(yīng)當以何種態(tài)度去面對他了。

    心頭抗拒,睡覺也不安穩(wěn),到了后半夜睡去,卻是醒不來了。

    天還沒大亮,劉夫人便侯在了順寧宮外,她是劉太師的夫人,也就是上有老,下有小,闔家幸福,品行也無可挑錯的“十全婦人”1。

    眼看日頭都已經(jīng)升上當空了,那頭的新娘子還沒醒,可對方畢竟是皇后,她說也說不得,只得旁敲側(cè)擊地問仲夏,“敢問姑娘,娘娘準備好了嗎?”

    仲夏進來復(fù)述了劉夫人的話,嘉月這才悠悠轉(zhuǎn)醒。

    其實她早就聽到外頭的動靜,卻故意延挨到現(xiàn)在在起,從前她恪守規(guī)矩,事事想力求做到最好,可今日她卻有些倦怠了,她不要做一個完美的“假人”,她就是最真實的自己。

    洗漱過后,她又懶洋洋地喝下 一碗甜羹,重新漱了口,這才宣太師夫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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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為出嫁女子梳頭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