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請閉眼 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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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后, 林循放開捂著耳朵的手指, 強迫自己恢復了冷靜。 著實是一整天魂魄走失,再加上突然又聽到這罪魁禍首的聲音,有點喪失理智了。 好在林老板臉皮厚,一貫很會做表面功夫。 “我指的就是‘晚飯’,本來想讓你別問我吃沒吃晚飯的。我在家吃泡面已經(jīng)夠凄慘的了, 不想再被刺激到?!?/br> “但沒辦法,既然你已經(jīng)問了,我只好回答你,”林老板眼睛都不眨地瞎編著,“我還沒吃,在等面熟。” 沈郁的眉頭慢慢皺起來。 他當然不信這鬼話。 只覺得她今天怎么前言不搭后語的? 喝酒了? 空氣里卻并沒聞到酒味。 沒拎盲杖的那只手往上探了幾寸, 直奔她額頭的方向,仿佛要看看她發(fā)沒發(fā)燒。 林循敏捷地避開他伸過來的手:“所以, 你上來找我就是問我吃沒吃飯?” 沈郁收回落空的手,耷拉著眼皮不咸不淡道:“我外婆今晚出門去老同學家喝喜酒了, 我得出去吃。她讓我問問你去不去?!?/br> 男人的嘴唇一張一合,緊接著一連串軟乎乎的聲波向她耳窩侵襲而來。 林循咽下那句幾乎脫口而出的“我去”, 抿著唇, 抬手摁了摁太陽xue, 努力讓自己適應這溫柔攻擊。 今后經(jīng)常會見面,他也不可能變成啞巴。 來日方長, 總不能真的被拿捏住吧? 只是, 這到底是什么原理呢? 明明昨天之前聽他說話還無比正常, 怎么今天就感覺每一個字都是一記重擊? 她緩慢地從內(nèi)心微微的蕩漾中走出來,理性分析出有用信息。 姜奶奶大概也是擔心她外孫一個人出門不安全,才會來問她去不去吧? 林循想到那些占滿盲道的自行車們,私心里也覺得老太太的擔心不無道理。 三魂七魄擠在門口思想斗爭了一會兒,最終點頭道:“行,等我一下,我換件衣服?!?/br> 說罷她關上門,進屋洗了把臉,套上件針織長袖,臨出門前又套了件薄風衣——這兩天氣溫下降得厲害。 打開門,沈郁正雙手抱臂靠在旁邊的墻上,細長的碳黑盲杖斜斜支在墻角。 他神色平淡,臉上并沒有長時間等待的不耐煩。 林循開口:“你想去哪兒吃?” “隨你。” 林循忍不住腹誹,以他大少爺挑剔得要死的舌頭,能隨意才怪。 她想了想,忽然想起一個地方:“要不去一中附近?我記得東門口有家陳記刀削面,巨好吃,你吃過么?” 那會兒她跟程孟總是翹掉第一節(jié) 晚自習、爬一中圍欄被前輩們開創(chuàng)出來的狗洞出去吃那家刀削面。 還有鹵雞爪和炸豬手。 記憶里那家是開了幾十年的老字號,味道著實出色,用料也很干凈衛(wèi)生,店里每天都擠滿了一中的學生。 被程孟譽為一中最佳外包食堂。 離開一中這么多年,她再也沒吃過。 沈郁回憶了一下店名,恍惚記起從前聽班里男生說起過那家店。 但那種地方,他一向是不會去的。 他“嗯”了聲,表示沒意見。 林循于是拍板:“行,那就去那兒吧,正好離得遠,咱們打車去,可以少走點路?!?/br> 晟霖苑附近的飯店街,要走十幾分鐘,對他來說不太方便。 還不如直接打車去個遠點的地方。 兩人一前一后下樓。 盡管有盲杖,上下樓也并非像沈郁說的那么輕松。 他走得很小心,也很慢,只不過比上次多了點自信和篤定。 林循慢悠悠跟在他身后,饒有興致地看著那盲杖輕輕點地,細致地探到每一寸臺階,從而引導雙腿前進。 熟練敏銳得像是身體的另一個器官。 她并沒打算去扶他。 有時候并不是所有的忙都有必要幫。 只是快走到二樓樓梯口時,樓下忽然有個穿著藍色制服的外賣小哥三步并作兩步跑上來。 小哥一只手拎著外賣,另一只手飛快在手機上cao作著,壓根沒法分心看路況,眼看著就要撞到沈郁身上。 林循眉心一跳,急忙上前一步,伸手輕攬住身前的人,身子下意識轉(zhuǎn)到外側護住他。 下一秒。 那外賣小哥“蹭”地擦著她后背從狹窄的樓梯上擠過去,這才抬起頭,扔下句急匆匆的“不好意思啊我快超時了”,而后滿頭熱汗地飛奔而去。 林循被他撞得往前踉蹌了一步,下巴猛地磕到某個堅硬溫熱的東西。 她“嘖”了一聲,懶得跟他計較。 這些人也不容易。 林循抬手揉了揉被撞得有點疼的下巴,這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這姿勢實在是有點曖昧。 她的手掌恰巧攬在他腰間,肩膀護著他靠在樓梯一側的墻上,鼻尖離他鎖骨只有兩寸距離。 清新的木質(zhì)氣味侵襲而來,帶著屬于成年男性的壓迫感。 她迅速反應過來,剛剛下巴撞到的堅硬溫熱之處,是他的胸口。 而此刻視野直面的,是輪廓分明的喉結,干凈、流暢,有種鋒利的破碎感。 三秒鐘后,那喉結克制緩慢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竟然。 有點性感。 林循的臉皮登時燒起來。 真特么見鬼了。 這不是還沒說話么? 她驀然松開手,飛快后退了兩步,在臺階上站穩(wěn)。 視線避開那要人命的喉結,轉(zhuǎn)而落在他長而下掩的眼睫上,聲音依舊無比淡定自如:“這外賣小哥跑得還真快。沒受傷吧?” 心下卻暗忖,他看不到起碼有一個好處。 那就是永遠沒辦法發(fā)現(xiàn)她的心虛。 沈郁扶著身后的墻壁,面無表情站直身子。 胸口肋骨隱隱作痛。 皮膚和骨骼極其敏銳地捕捉到了女人下巴尖而窄的弧度與硬度,以及一側臉頰的柔軟和溫熱。 在那一刻,它們代替了視覺,在大腦中清晰地勾勒出她下半張臉姣好的輪廓。 畫面感來襲的瞬間,連帶著心跳開始有序失控。 與之相反的是女人的聲音,依舊冷靜自持,暗啞而清淡。 撤離的手指亦不帶任何留戀,界限分明。 她的情緒沒有因為這場意外親近有任何起伏。 喜歡不喜歡,有時候真的很明顯。 支在盲杖上的手指輕輕摁了摁頂端低調(diào)的紋飾,他斂下眼皮:“沒,謝了,走吧?!?/br> - 倆人在晟霖苑門口叫了輛車。 上車后,林循報了地址,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沈郁說話——如同練習英語聽力般,有意識地適應著他的嗓音。 他情緒好像一般,聲線也平。 基本上她問一句,能吐出兩三個字,語氣也跟平常一樣淡,完全沒了昨晚上那句“晚安”時候不經(jīng)意的溫柔與寵溺。 林循松了口氣的同時,覺得有安全感多了,心跳也逐漸如常。 這才對嘛。 她畢竟是聲音產(chǎn)業(yè)的老人,該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 怎么能輕易地被某一個聲音cao控住呢。 這個點正好是下班放學高峰期,路上很堵,等車子停到一中附近,已經(jīng)七點半。 坡道上停滿了來接學生的私家車,出租車開不上去,只能停在坡下。 林循率先打開車門從車上下來,又從車尾繞過去幫沈郁打開另一側車門。 他下車也不用人扶,一只手輕攀車門框,盲杖先探出來找到地面高度,而后邁著長腿下車。 動作雖慢,卻行云流水,從容不迫,搭配上那張得天獨厚的臉,像老電影里的慢剪鏡頭。 惹得一旁經(jīng)過的幾個女學生都忍不住回頭盯著他看。 一中建在半山腰,附近都是坡道。 視野所及處遠山層疊,晚霞落了個干凈,街燈安靜明亮。 風掠過樹影,圍欄下是層層疊疊的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