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少年心事又不好宣之于口，只是在內(nèi)心里煎熬。

    可他又怕哪一天父母就替他做了主，選了個他不喜歡的人。

    所以就想提前向父母透透口風。

    “我就想說，以后我擇親也必要選一個自己合意的才行。否則你們?nèi)魪娦刑嫖易鲋?，我是死活也不肯答應的?！弊谔毂Ｏ牒昧耍褪敲爸活D打，他也得把真心話說出來。

    宗煥章和夫人聽兒子如此說，不由得大感驚奇。

    一直以來，他們都以為兒子還處于混沌天真的年紀，不解男女之情，只是一味地胡作胡鬧。誰想他今天竟然主動提起了自己的終身大事。

    夫妻倆互相看了看，還是宗夫人開了口：“若是要你自己選，你會選哪家姑娘？”

    “我……我中意姜暖。”宗天保只覺得整張臉都火燒火燎的，可還是一鼓作氣把話說了出來，“她外祖家與咱們家也是世交，她外祖更是咱們家的恩人。況且姜暖你們也都見過，知道她的性情心地是最好不過的?！?/br>
    “住口，不要再說了?！弊跓ㄕ鲁谅暣驍嗔藘鹤拥脑挘澳銈儍蓚€不合適?！?/br>
    “為什么？”宗天保一下就愣了，“哪里不合適了？”

    “天保，你聽娘說。阿暖的確是個好姑娘，可是像咱們這樣的人家擇親，要考慮很多。這里頭有許多事，你還小弄不明白?！?/br>
    可宗天保卻一句話也聽不進去，語氣急切地說：“我知道，你們不就是嫌棄姜家的地位低、官職不夠大嗎？再者就是嫌姜暖性子野，不像一般人家的小姐那么嬌滴滴的，怕她嫁進來給你們丟人?！?/br>
    “胡說八道！看來我真是把你給縱壞了！”宗煥章氣得拍桌子，“父母的話你都不聽，只想自作主張，是誰給你的膽子？！”

    “我不用誰給我膽子，我只要姜暖！你們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為什么非逼著我吃苦瓜？”宗天保梗著脖子，為了姜暖據(jù)理力爭。

    “你還知不知道羞恥？開口閉口提人家姑娘的名字！”宗煥章氣得想揍兒子一頓，可又想著明天他還要進宮當差，叫人看了不好。

    “天保，你怎么能這么跟你父親說話？你都十七歲了，不能再任性了。你們兩個先都消消氣，在氣頭上爭論，又能爭論出個什么來？”宗夫人清楚兒子的脾氣，跟他爹一樣，脾氣上來的時候比驢都犟。

    “你年紀還小，婚事也不急。把你的差事當好了，再說以后的事?！弊跓ㄕ乱膊幌朐谶@件事情上和兒子爭論不休。

    “不提也可以，那就哪家的都不要提，可只要提了就必須得是姜暖。不管過多少年，我只要她?！弊谔毂；沓鋈チ?。

    他也知道姜印之家和自家的門第有些懸殊，如果自己再不強硬些，那就更沒希望了。

    第108章 兇多吉少

    三月初二是姜暖生日，徐春君和岑云初都送了禮物，且約了姜暖過幾日一同出去游玩。

    她們都很少去姜家，岑云初更是一次也沒登過門。

    她們總是在別處相見，已經(jīng)習慣了。

    這天孟氏正在自己房中看家中的賬目，管事的從外頭回來，急匆匆地稟報道：“才剛小的在街上，聽說宗家的小侯爺出事了。”

    孟氏聽了大驚，放下賬冊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管事的走得急，一邊擦汗一邊說：“小人怕聽岔了，又仔細打聽過了。的確是宗家的小侯爺，說是騎馬騎得太快了，那馬尥蹶子，把他從背上掀了下來。人已經(jīng)抬回府去了，據(jù)說傷得很重，一直昏迷著。”

    孟氏聽了立刻說道：“趕快備車送我過去?！?/br>
    丫鬟在一旁說了一句：“這時候那府里想必正忙亂，咱們過去也幫不上什么忙?！?/br>
    “你知道什么？”孟氏看了她一眼道，“越是這個時候，才越顯得出誰親誰疏呢?！?/br>
    “那要不要叫上兩位小姐同去？”丫鬟又問。

    “還是算了，她們年輕不知事，去了就真成了添亂了?！泵鲜舷肓讼脒€是先不帶姜暖姐妹過去。

    孟氏前腳出了門，后腳宗天保出事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姜家，姜暖自然也知道了。

    “我的老天爺！聽說小侯爺?shù)暮竽X正撞在一塊石頭上，血流了一地。”墜子咬著手指頭直發(fā)抖，“菩薩保佑，可千萬別有事。”

    姜暖自然著急，雖然宗天保平時沒少氣她。

    可討厭歸討厭，姜暖還是希望他活蹦亂跳的。

    宗伯父宗伯母只這一個兒子，不知道要多擔心多難過。

    “姑娘先別急，我出去打聽打聽，多半沒事兒的?！鄙ama看得出姜暖擔心，知道與其這么猜測著，不如去打聽打聽，也好心里有個底。

    “你老天拔地的就別去了，姜暉今日放假在家，不如叫韋玉去吧！他人機靈腿也快，話又能說得明白?！苯?。

    “那也成，我這就叫他去?！鄙ama答應一聲就出去了。

    姜暖急得沒辦法，便對鈴鐺說道：“去跟二小姐借本經(jīng)書過來，我照著念念。反正現(xiàn)在無事可做，臨時抱佛腳也強過干瞪眼?！?/br>
    不提姜暖在家里念經(jīng)祈福，單說孟氏坐車到了宗府，老遠就看見門前停了十幾輛馬車，自然都是前來探望的。

    宗府如今亂得不像話，光是大夫就來了二三十位。

    親戚朋友更是來了好幾十，把客室都擠滿了。

    宗夫人慌得站不穩(wěn)，多虧兩個女兒趕了回來，一左一右扶著她。

    孟氏上前安慰道：“夫人別擔心，小侯爺吉人天相，必然沒事的?！?/br>
    誰想宗夫人一見她，眼淚就落了下來，卻只是哭不說話。

    孟氏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能在一旁陪著。

    她來的時候?qū)⒔形?，一直等到了黃昏，宗天保也沒有醒來。

    宗家人雖然也安排了飯菜，可誰都沒心思吃。一直到了晚上，許多人撐不住，紛紛告辭走了，孟氏還陪在那里。

    “天保??！答應娘，快醒過來吧！”宗夫人的眼淚都哭干了，一聲聲呼喚著兒子。

    里間大夫們還在給宗天保診治，但也只剩下三位宮里來的御醫(yī)了，其余的大夫都說手段有限治不了，紛紛離開了。

    “姜嬸母，你在這里陪了一天，也實在辛苦了。如今天色已經(jīng)晚了，叫人把你送回去吧！若是天保醒了，我們定然派人知會您?！贝笮〗阕谟窬|對孟氏說道。

    孟氏于是又安慰了宗夫人幾句，說道：“我自己坐了車來的，不必勞煩你們了。千萬放寬心，定然不會有事的。”

    等她回到家，已經(jīng)酉時了。

    姜印之從衙門回來，自然也聽說了這件事，問她：“現(xiàn)在可怎么樣？人醒過來了沒有？”

    孟氏搖了搖頭，心情也很不好：“救了快一天了，人也沒醒過來，看樣子不太好。”

    姜印之聽了也長吁短嘆，宗家對他們來說可是有大用處的。

    宗天保若真是因此夭折，他們以前的算盤怕是就得落空了。

    原本還想著讓姜暖給宗天保做個良妾呢！姜印之搖著頭嘆息，如今看來，怕是不成了。

    “等等看吧，現(xiàn)在下定論還為時過早?！泵鲜系贡冉≈恋米?。

    頂好找個可靠的人，送給宗侯爺做侍妾，姜印之思忖著新路數(shù)，宗天保要沒了，他們家可就沒有了兒子，自然得想辦法再生。宗侯爺自然不肯納姜暖為妾，這于兩家的名聲都不好聽……

    “老爺可吃了晚飯沒有？”孟氏一邊解頭發(fā)一邊說，“我今日只吃了一頓飯，餓得肚子疼。”

    這時早有陪房的老媽子和丫鬟端了飯菜上來，姜印之也沒吃飯，夫妻兩就在燈下同桌而食。

    “明日你去那邊看看吧！”孟氏道，“安慰宗侯爺幾句?！?/br>
    “我知道，”姜印之說，“咱們兩個輪流去，別叫人挑剔禮數(shù)不周?！?/br>
    “我早起看家里的賬目，上個月有幾項銀子超了，這個月得省著些?！泵鲜嫌终f起家里的事。

    “你看著辦就好，”姜印之一向信任妻子，“不過這個月怕是也得超?！?/br>
    孟氏停了一下，隨即明白他的意思，倘若宗天保死了，奠儀就得是一筆不菲的支出。

    吃過飯，二人又洗漱了，這才上床歇息。

    第二日，姜印之特意告了假去宗府問候。

    宗侯爺像老了十歲，眼睛紅腫，明顯一夜未睡。

    姜印之說了許多安慰的話才告辭，宗天保還是生死未卜，但明顯兇多吉少了。

    親族中有持重的長輩，見此情形，就勸夫妻倆早些準備后事。

    “倒不是別的，為孩子沖一沖喜也好?！?/br>
    宗夫人哪里聽得了這個，當即就哭死過去。

    蘇醒過來后哭道：“我兒子不要那東西，他會長命百歲的！我不信那東西能沖喜！”

    “現(xiàn)在已經(jīng)這樣了，御醫(yī)都說沒法子，不如就沖沖喜吧！”又有人說，“給他定個親，拿喜事一沖就好了?！?/br>
    第109章 沖喜

    宗天保摔馬的第三天，孟氏又去宗府探望。

    宗夫人明顯瘦了很多，憔悴得厲害，嗓子也啞了。

    “請客人去前頭喝茶吧！”屋里還有幾位客人，但宗夫人明顯應酬不起了，“姜夫人留下吧！陪我說說話?！?/br>
    這讓孟氏大感意外，又隱隱猜到些什么。

    等人都出去了，宗夫人為難地開了口：“都說兒女是前世債，我也不知自己造了什么孽，竟然遇上這樣的事。如今少不得舍了臉求你，答不答應都沒事?！?/br>
    “夫人有話盡管開口，我若是能辦到必然不會推辭。”孟氏立刻表態(tài)。

    “唉！我也是實在沒辦法，都說病急亂求醫(yī)，昨日有人說天保病到這份上，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沖喜。張御醫(yī)也說，若想他醒來，除非有格外親近在意的人在身邊喊他的名字，陪他說話?！弊诜蛉苏f到這里眼淚又下來了，“我和他爹陪了他一晚上，可還是叫不醒他。”

    “夫人的意思是……”孟氏還有些拿不準。

    “這事本來想瞞著你們的，天保他之所以摔馬是因為和我們兩個慪氣。他中意姜暖，想要娶她。是我們兩個說他年紀還小，不該考慮這個。他生了氣，騎了馬出去，結(jié)果就……”宗夫人哭著說，“所以我想著，能不能讓阿暖來陪著他？為了名正言順，他們兩個先把親定下。你看……成不成？”

    孟氏是多精明的一個人，當然不會立刻答應。

    她十分為難地說：“夫人的心情我理解，畢竟都是當娘的。若是我的孩子有了什么事，讓我拿命換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墒牵耶吘故前⑴睦^母，別說是沖喜，就是正常的親事我也得問問她的意思。所以這事，恕我不能替她應下。”

    她這么說，宗夫人倒覺得她是個好人，說道：“誰說不是呢！你能這樣待阿暖，真心叫人欽佩。方才我也說了，這事成了，我們?nèi)腋心?。不成，咱們也還是好親戚好朋友?！?/br>
    “說句實在話，貴府不論從哪一點都是我們家高攀不起的，若我是那貪慕虛榮的，自然巴不得。可這到底是孩子一輩子的事，我不能沒了良心?！泵鲜夏贸鲆桓闭泵婵?，“不過我也會把話傳到了，我能做的，也就這么多了，還請夫人見諒?！?/br>
    宗夫人忙說感謝的話，如今姜暖已經(jīng)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管有沒有用，她都要盡可能抓住。

    孟氏回了家，姜暖姜晴都過來詢問宗天保的情況。

    孟氏滿面愁容：“很是不好，宗家都已經(jīng)預備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