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偵:夜半鶴知 第87節(jié)
總不能是李庭玉留下的吧?李墨華下沉的時候, 李庭玉分明就站在他身邊, 什么都沒有做?。?/br> 林鶴知拿著強光手電,又跑去了船尾照了半天。在李墨華上岸后,船已經(jīng)向救援方向全速前進了,這會兒除了白色的浪花,什么都看不到,船壁上光溜溜的, 好像什么都沒有。 林鶴知忍不住在心底罵了一聲“廢話”?,F(xiàn)在當然什么都看不到了, 如果真的有人, 那人難道還能跟著船走?案發(fā)當時,他就應該去水下檢查的! 可是, 當時李墨華生死一線,林鶴知滿腦子只剩下了止血急救。 “喂,”林鶴知喊住了甲板上一個船工, 伸手指向水下,“這個水下的船身上, 有可以和船內內部互通的通道嗎?” 船工搖了搖頭,告訴林鶴知翡翠號沒有這樣的設計。不過,船工告訴他,這個位置下面是水密艙,還有一個單向排水的污水井。 林鶴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一個猜想逐漸在林鶴知腦海里成型—— 李墨婷不想與姜遠結婚,且痛恨那個拿了家里錢、處處限制自己自由的家庭護士小胡。姜遠說李墨婷是個不管事的大小姐,而事實可能是——這個大小姐遠比他想的更有心機。李墨婷不知通過什么方式,從姜遠這邊偷聽到了那個“血眼睛”的傳說,決定在自己的訂婚派對上鬧這么一出…… 首先,她在小胡的飯菜里下了安眠藥,在小胡睡著后把人吊了起來,偽裝出了一個上吊自殺的現(xiàn)場,時間點應該在今晚7:40pm到8:00pm之間。隨后,她利用某張萬能房卡,流竄于房間之間,并給人打電話,傳遞“爸爸,你來找我呀”的信息,將眾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這個過程中,或許有她好姐妹的幫助。 最后,李墨婷故意給李墨華留下紅眼睛餐巾作為線索,吸引她哥追逐自己下海,但區(qū)別是,李墨婷提前準備好潛水裝備,并在水下把李墨華拉入水中,被螺旋槳絞殺,然后潛水離開。 這么一想,似乎一切都說得通? 不,不對。 林鶴知又開始在心中反駁自己:既然李墨婷的作案動機是摧毀這段婚姻,報復那些逼迫自己結婚的人,那么她為什么又要針對李墨華——這一整個大家族里,這個最寵她,最不支持她與姜遠結婚的親哥下手呢? 這似乎很矛盾。 林鶴知在李墨華出事的地方來回又檢查了一遍,那個位置正對到船身,是一間儲物間,有一扇沒有上鎖的白鐵門。那個儲物間再往泳池方向走,則是一排一層的客艙。 儲物間里放了很多工具,李庭玉當時找的那把舷梯,就是從里面拿出來的。夜深了,海風似乎又大了一點,林鶴知穿了一身襯衫竟然覺得有些涼。 他注意到,那扇儲物間門軸處,上下有兩個向上的、鐵制的鉤狀結構,也不知道在船上有什么用途,白漆已經(jīng)掉了,露出斑斑銹跡。不過,林鶴知注意到,那個上方的鉤子,綁著一節(jié)很細的魚線,這會兒魚線還纏在鉤子上,任由下面斷了的一小節(jié),在海風中獵獵飛舞。 海風似乎已經(jīng)吹散了加班上的血腥味,林鶴知的思緒再次被喧嘩的人聲打斷。 “李總,你到底是惹上了什么人?”李庭玉已經(jīng)換了一身干的衣服,聲音難得帶了幾分焦慮,“這個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總,我真的很需要一個說法——” “你問我,我問誰去!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人在裝神弄鬼?”李涌進陰冷的目光掃過甲板,“警察說了,所有人,按分配回房,今晚的事不查清楚,誰都不準走!” 林鶴知本想問問李庭玉當時水下的情況,但見人臉色慘白,忍不住問道:“又怎么了?” 李庭玉轉身秀出了他的房卡——上面赫然出現(xiàn)了一只紅色眼睛,與先前尸體掌心、李墨華口袋里紙巾上的,一模一樣。 “我剛海里上來,全身都濕了還一身血,就把衣褲脫外面進去沖了個澡,”李庭玉擼了一把自己還濕著的頭發(fā),“出來的時候,我想起褲袋里還有東西,結果就發(fā)現(xiàn)有人在我的卡上畫了個這個。” “你在哪里沖的澡?” 李庭玉轉身指了指甲板泳池邊上的更衣室,又問身邊的人:“你們剛才有沒有看到什么人進去過?” 大伙兒面面相覷,都是搖頭。李墨華出事后,原本在泳池這塊兒喝酒聊天的人都散了,正是散場最亂的時候,更衣室外都是人進進出出。 林鶴知第三次拿棉簽卷了一點那紅色顏料,湊到鼻子底下一聞——還是那個熟悉的口紅味。他在心底琢磨著:方才李庭玉下水,房卡放褲兜里,肯定是泡過海水了。這個口紅材料雖然有一定的防水性,但這個“紅眼睛”的涂鴉痕跡完全是干燥的,也就是說,它不是沒有下過水,就是發(fā)生在李庭玉上岸之后。 林鶴知皺了皺眉頭:“你確定這張是你的房卡?” 李庭玉低頭仔細看了看,拿拇指抹了抹房卡邊框上被刮擦的金邊:“沒錯,我確定,就是這一張?!?/br> 林鶴知沉默了。 很顯然,這個紅眼睛的顏料,是新鮮干燥的——所以,這個紅眼睛只能是在李庭玉上岸之后,才出現(xiàn)在房卡上的。 難道,他之前的猜測,全部都錯誤了? 在之前的猜想里,李墨婷自己跳海,引誘李墨華下水……可這個在拿口紅畫紅眼睛的人,現(xiàn)在一定還在船上!而林鶴知一直都在甲板上,從李墨華出事到現(xiàn)在,壓根就沒有人從海里上來過。 既然船工說,這船底并不存在與內部互通的設計,那么,岸上得有一個人,水下得有一個人? 又或者,船上出現(xiàn)了第二個“模仿者”? 船上的“內應”是誰? 無論如何,林鶴知認為,基本可以排除李涌進的作案嫌疑?;⒍静皇匙?,無論如何,他都沒必要在女兒婚宴上,對自己的一雙兒女下手。 林鶴知的目光落在了李庭玉身上,心想著,難道這是在暗示,下一個即將“離奇死亡”的人,會是李庭玉嗎?意思是,二死一失蹤,但兇手還沒完? “其他人呢?”林鶴知環(huán)顧四周,“還有別人收到這個紅眼睛嗎?” 大家都低頭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房卡,搖了搖頭。 “李總,這個兇手好像就是沖著你們李家人來的,以防萬一,你最好給每個人都配個保鏢,”林鶴知開口,“寸步不離的那種?!?/br> “倒也不需要保鏢,我現(xiàn)在就回房鎖門,不出來了,”李庭玉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我一個人待在房間里,這人還能干出什么事來!” 李涌進終歸是內心不安,回頭看向自己身后的保鏢:“林法醫(yī)說得對,一個人行動終歸不安全,庭玉,你帶一個走吧?!?/br> * 衛(wèi)星電話報警后,翡翠號全速往回開,僅僅四十分鐘,港口公安便乘坐著快艇,乘風破浪地抵達現(xiàn)場。 林鶴知沒想到的是,單瀮竟然也在船上。 這事說來也巧——單瀮在接到許冬那個視頻電話之后,心里莫名不安,被一種強烈的“這船要出事”的直覺裹挾。于是,當天下午,單瀮便去寧港港口公安分局找了自己警校的大學同學小徐。通過關系,他討來了一份翡翠號的出海人員名單。 在港口值班,不是打擊走私偷渡,就是盯梢禁漁期無證出海,與市內的案子很不一樣。單瀮性子冷,向來有事說事,但小徐是個陽光開朗大男孩,說什么兩人畢業(yè)多年不見,非要拉著單瀮在海邊擼串。由于小徐是個話癆,這邊飯局剛結束,港口轄區(qū)派出所就收到了海上警情。 “哥,還得是你,為這人走到哪里,案子就跟到哪里,”小徐忍不住打趣,“我在這兒幾年了,也沒見過海上的兇殺案,怎么你一來打聽翡翠號,這船就出事了?” 單瀮頭疼地捏了捏眉心:“要是什么事兒都沒有,我跑這么遠,專門來問這艘船做什么?” 不過,兩人見面,也沒什么心情寒暄。 在警方的引導下,服務員、船組人員自行集結,每一位客人都拿著房卡,回到自己房間。甲板上的彩色光球停止了旋轉,船艙的小窗戶里亮起一盞一盞的燈光,整艘翡翠號泊于夜海之上,一切都安靜了下來,只有兩具尸體蓋著白布,都抬到了甲板上。 單瀮手里拿著一份姜遠整理的賓客與船組人員名單,正在與李涌進溝通用:“大海是一個比較孤立的環(huán)境,如果有人不明失蹤,那就是嫌疑最大的犯罪嫌疑人;如果沒人失蹤,那就代表,嫌疑人就在我們管控的人群里?!?/br> “前提是……”林鶴知慢吞吞地補上一句,“上船的人,和受邀名單完全相符?!?/br> “這個自然,”單瀮點頭,“這船只有一個入口,上船時要掃邀請碼。我們的岸上工作人員已經(jīng)在港口碼頭處調取了監(jiān)控,與人員列表對比,確認沒有差異?!?/br> 姜遠補充道:“船上還有寶石展出,上船前我們的安保人員做了徹底的摸排。這家安保公司和李家合作多年,我相信船上不存在列表之外的人?!?/br> 也就是說,如果有兇手——賓客也好,船組人員也罷——除非已經(jīng)跳海離開,剩下的,依然還在這艘船上。 林鶴知主動提出,自己想和警方一起查房,卻被單瀮無情拒絕:“所有船員回房待命,你是哪個字聽不懂?” 林鶴知短哼了一聲。 他這會兒一肚子猜想,自然不甘心就窩在自己房間里。他突然想到姜遠先前,非??桃獾睾退f過一句“你最好寸步不離地跟著我”,便動了心思,和姜遠與保鏢一塊兒回房了。 那個房間就在李墨婷客房隔壁。 林鶴知從單瀮那邊也順了一份船員身份信息,拿著一支筆,勾勾畫畫地看了起來:“姜遠,兇手知道那個紅眼睛的事,一定是你和李總身邊的人,如果你真的誰也沒告訴,我不得不懷疑,這人就是你自己?!?/br> 對方也是氣得不行:“林鶴知,我勸你還是從你自己身上找問題,我說了,我這邊不存在泄密的可能性。再說,我把自己的訂婚派對搞黃,對我自己有什么好處?你再看看這列表上的人,有沒有人可能和你沾上關系?” 船上太暈了,林鶴知覺得自己簡直看不進去字兒。 可就在這個時候,只聽船體尾部傳來“嘭”的一聲悶響,林鶴知屁股底下地床板震顫,隨后他整個人向墻面方向滑去。他皺著眉頭抬起頭:“怎么回事?” 還不待姜遠回答,頭頂紅光一閃一閃,刺耳的警鈴像破音的音響一般炸響,“鈴——”了幾聲之后,它短暫停歇,喇叭里傳來標準的播音女聲:“乘客朋友們請注意——乘客朋友們請注意——這里是船長廣播——” “由于船上發(fā)生緊急情況,請您立刻離開船艙,按照走廊上的指示燈,前往離自己最近的安全出口,尋找橙色救生艇?!?/br> 隨后又是刺耳的警鈴,然后機械女聲重復播報了起來:“乘客朋友們請注意——這里是船長廣播——” 果然,林鶴知在心底輕哼了一聲,李墨華的死并非結束,只是,不知道兇手又留了什么后手? 是船體真的出了需要撤離的問題?還是說,這個警鈴是為了故意引起恐慌?兇手打算趁亂行兇?或者說,趁亂逃離? 林鶴知的位置離門最近,率先起身,聽著廣播指示準備開門??傻人聪麻T把手,卻發(fā)現(xiàn):“這門怎么打不開?” 第95章 圖窮匕見 林鶴知反復撥了兩次鎖扣, 覺得這件事簡直超出了自己的認知:“什么傻逼電子鎖能從室內把自己鎖?。?!” “卡,卡,卡,你試試這張卡!”姜遠踉踉蹌蹌地飛撲過來, 那力道大得差點沒把林鶴知撞開, 可他換了一張卡, 電子鎖依然閃著紅光,毫無反應。 可是,就在剛才, 他倆還是用這張卡刷進門的。 警鈴刺耳,樓下幾十個人同時開始走動, 林鶴知只覺得四面都在顫動, 而且,他的腳下開始失衡,地板rou眼可見地開始往一側斜去。林鶴知忍不住吐槽:“這是什么弱智設計?這么小一艘船,為什么還要整電子鎖,純機械結構不好嗎?” 姜遠對這艘船的設計也是一無所知,幾近崩潰地吼道:“這又不是我的船, 你問我, 我問誰去?!” 林鶴知又把姜遠拉開, 蹲在門前,打著手機手電照向門縫, 研究著鎖的結構。 門鎖總共分成上下兩個部分—— 上面的鎖,完全是由電子控制的,刷一次開, 刷一次關,只能由匹配房卡完成。 下面的鎖, 則是只能從內部反鎖。也就是說,只要房間內部上了這層鎖,那么,外面怎么刷房卡都沒有。可現(xiàn)在,林鶴知只要轉動內部的鎖扣,這個鎖芯就能縮回去,說明問題出在上面那一層。 正常情況下,人在屋里,上面那層鎖應該是自然打開的狀態(tài),要出門刷卡鎖門后,才會再次關閉。可是,也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這上層鎖著,且無法識別姜遠的房卡。 姜遠的保鏢有一臺安保之間對話的傳呼機,這會兒著急地把電話打了出去:“冬哥,這警報是怎么回事?我們在2b1號房,門鎖突然打不開了!” 安保頻道里倒非常熱鬧:“劉子,我們在徐總的房間,我們的門也打不開!” “冬哥,我和李庭玉在1d3,我們房間也出不去,但我聽隔壁動靜,隔壁的門都能開!” “我在外面啊,我靠,就我一個在外面嗎?我現(xiàn)在在二樓靠泳池方向的樓梯口,整個b區(qū)的這扇門都打不開,你們等著啊,我?guī)湍銈內フ夜芗业娜f能卡!” “你們房間有沒有窗戶?試試這窗戶能砸開嗎?” 那一身肌rou的保鏢使出渾身解數(shù),抄起隨身攜帶的制暴棍,可幾棍子下去,那窗戶紋絲不動,根本沒有裂開的跡象。最后,那保鏢甩了甩被砸痛了的手臂,忍不住大罵一聲臟話。 林鶴知回頭瞄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急急忙忙用房間的服務電話給總臺撥了個電話。既然問題出在電子鎖,那么,哪張卡能開哪扇門,不過是電子系統(tǒng)匹配刷一刷的事。 可內部線路響了好幾聲,一直沒被接通。 有那么一個瞬間,林鶴知以為總服務臺的工作人員已經(jīng)因為警報鈴聲撤離了,或者說,兇手顯然也考慮到了這一層,已經(jīng)對總服務臺下手了? 正當林鶴知胡思亂想之際,電話終于被接通了—— 總服務臺的確也應急疏散了,話筒對面?zhèn)鱽淼氖菃螢兊穆曇?。毫無由來的,林鶴知感到一陣莫名的安心。 “這個電子鎖到底是什么原理?”他下意識抓緊了話筒,“既然是電子鎖,總控室那邊能幫我們開鎖嗎?” “我正在看這個,你別急,”單瀮聽起來似乎很平靜,但林鶴知能從他微微加速的語氣中感到對方強壓下的緊張,“目前看起來,船上大部分的門鎖都是正常的,出問題的幾個門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