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偵:夜半鶴知 第88節(jié)
他話沒說完,被林鶴知打斷:“住的都是李家人?!?/br> “單瀮,你就直接說,總控那邊能不能開吧?” “本來總控這里的確是能打開所有電子鎖的,我其實也已經(jīng)給你們開門了,但系統(tǒng)好像出現(xiàn)了問題……等等,船長,它跳出來這個信息,是什么意思?”單瀮的聲音變遠了,似乎是問了身邊人一些技術(shù)問題。 很快,話筒那邊傳來了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似乎也是一籌莫展:“哎喲喂,我就只是個開船的呀,我只負責開船,這個鎖到底怎么一回事,你們得去問這個船的設(shè)計師!喏——設(shè)計這套房間門卡系統(tǒng)的公司——等等啊——給你找個電話——” 背景里還有別的船工在嚷嚷:“這大半夜的還有沒有人接電話喲!要不還是直接砸吧,警官,您看看這個滅火器行不行?” “我cao,第一次覺得這破船材料可真他娘的好!” “林鶴知,你等等,”單瀮奪回了話筒,“你先別著急!” 現(xiàn)在打衛(wèi)星電話去問設(shè)計電子鎖的工程師……林鶴知回過頭,瞄了一眼窗外的甲板,心想:還來得及嗎? 船體一周亮起了一圈紅色小燈,在夜色里有節(jié)奏地閃爍著,駕駛艙號角長鳴,白色的燈柱投向芒芒夜海,在空中來回旋轉(zhuǎn)。而游艇兩側(cè),一艘艘橙黃色的救生艇自動充好了氣,已經(jīng)有少許賓客,抓著自己最重要的隨身行李,正在船組人員的指導下穿上救生衣,準備登艇。 顯然,翡翠號上珍藏的珠寶也有沉船備案,工作人員正有條不紊地給珠寶做著包裝。 從船體的角度來看,應(yīng)該是船尾螺旋槳的位置不知撞上了什么,或者發(fā)生了爆炸,過不了多久,整艘船都會這樣沉沒下去。不過,根據(jù)游艇下沉的速度,離水徹底淹沒進來,似乎還有一段時間。 林鶴知在心底冷笑一聲。 這算什么? 怎么,想把船炸沉? 然后黑了門鎖,讓所有姓李的都淹死? 根據(jù)單瀮之前的描述,這個電子鎖可能沒出什么問題,只是在系統(tǒng)里被黑了,讓所有卡都消了磁。只是海上出警,一群人本就來得匆忙,他們可能也沒帶什么信息技術(shù)人才…… 電子鎖的設(shè)計,不能這么反智吧? 一念及此,林鶴知又拿起話筒:“單瀮,剛我們刷卡的時候,它信號燈閃了紅光,表示識別失敗——說明它還是有電的、在正常運行的。這種由電子管控開關(guān)的鎖,出于消防安全考慮,應(yīng)該會有與斷電相關(guān)的安全設(shè)計吧?” “可是剛才看結(jié)構(gòu)的時候,我并沒有找到電池的位置,你能看看總臺能給它斷電嗎?” 林鶴知說完話,才意識到對面好像完全沒了聲音,也不知道對方聽到自己說話沒有。 “喂?單瀮?” 林鶴知擱了話機,打算重新再撥一次總臺,可就在這個時候,廣播喇叭里的警笛也突然消失了,林鶴知被警鈴折磨的耳膜突然安靜下來,似乎還帶著恍惚的幻聽。很快,廣播喇叭里,又響起了一個悅耳的女聲,溫柔,又帶著笑意:“各位來客,各位嘉賓,大家晚上好?!?/br> 林鶴知猛地抬起頭,看向那個客房播音喇叭。這個喇叭是全船廣播,就像剛才的逃生警鈴一樣,甲板上也能聽到。顯然,這個聲音在撤離人群中,也造成了不小的sao動。 悅耳的女聲渾然不覺,繼續(xù)說道:“在這個令人愉悅的夜晚,讓我們一起玩一個有趣的游戲吧!” 乍一聽,林鶴知就覺得這個聲音耳熟,大約是暈船的緣故,他想了一會兒才緩緩反應(yīng)過來—— 沒錯,他的確聽過這個聲音。 這不就是那個自殺的治愈主播,夜鶯嗎? 所以,這一切——從李墨婷被潑硫酸開始——就是一場精心設(shè)計的,針對李家的打擊報復(fù)。奇怪的是,林鶴知內(nèi)心并沒有感到任何詫異、或是說恐懼,反倒是終于松了一口氣—— 終歸還是來了。 來吧,讓我看看你到底想做什么。 “這個游戲很簡單,我想,就叫它‘坦白’游戲吧。你們只要需要回答我的一個問題——誰能給出正確答案——我就開門放誰離開,”夜鶯的聲音聽起來放松而愉悅,“二十年前,李晗堯是怎么死的?” “好了,想說出真相的人,請直接撥打服務(wù)總臺電話000。誰能給出令我滿意的答案,我就會放誰離開?!?/br> 林鶴知疑惑地看了姜遠一眼。 姜遠卻是瞪圓了雙眼,拼命搖頭:“你別看我?。课沂谴髮W畢業(yè)才跟的李總,二十年前的事情我咋能知道啊我!” 說著,他驚魂不定地盯著廣播喇叭:“這說話的人是誰?她這是什么意思?” 林鶴知沒理他,再次撥通了總臺短號000,短暫的“嘟嘟”聲后,電話似乎被接通了,但對面沒有聲音。林鶴知“喂”了一聲,幾秒鐘后,他就在廣播里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喂?” 很快,廣播里又傳來了其他人的聲音。 李五:“喂喂喂?總臺嗎?總臺能控制電子鎖嗎?1b5房間鎖住了!” 李庭玉:“五叔?五叔,我能在廣播里聽到你們說話!” 李墨婷表妹:“啊,我這里也能聽到!二舅,剛才說話的那個女人是誰?她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很快,所有人都意識到,只要撥通服務(wù)總臺電話,話筒就連上了全船廣播——無論你說什么,都會被全船的人聽到。 “夜鶯”顯得非常滿意:“太好了,看來大家都已經(jīng)知道怎么利用電話機了,那讓我們開始吧!誰先開始呢?” 陸續(xù)在廣播頻道里開麥的人,都是李庭玉這一代年輕之輩:“李晗堯是誰啊?我都不認識李晗堯!這件事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李墨婷表妹:“是啊,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李晗堯出事的時候,墨婷姐都還沒有出生,你把我們關(guān)起來,裝神弄鬼的,又有什么意義呢?” 林鶴知在腦內(nèi)快速思索著:如果說,兇手也是夜鶯案背后主謀,那這人顯然是一個黑客高手。他黑了游艇內(nèi)部電子鎖的管理系統(tǒng),自動消磁了所有門卡,現(xiàn)在只有他那邊才能控制開關(guān)。顯然,這人和先前李墨婷,李墨華的事也脫不了干系,而這一系列打擊報復(fù),似乎是為了一個叫“李晗堯”的人? 和李家年輕輩一樣,林鶴知也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不過—— 李晗堯是誰,怎么死的,管我屁事? 林鶴知拿起話筒,直接通過全船廣播對話警方:“單瀮,切斷船體對外所有信號。這里離岸太遠,手機都沒信號,黑客除非在附近海域,就只能在這艘船里?!?/br> “還有,檢查所有連接內(nèi)部局域網(wǎng)的電子設(shè)備,信號流量最大的那臺設(shè)備——” “夜鶯”的聲音再次響起,笑著打斷了林鶴知:“看來,有一位小朋友不配合游戲規(guī)則哦。” ——你想淹死我,我還配合你玩游戲? 林鶴知懶得理她,又向警方說了幾句話,但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被掛了電話——話筒里傳來了“嘟嘟”聲,而無論他對話筒說什么,已經(jīng)不會被全船廣播了——換句話說,他被強制閉麥了。 林鶴知挑眉,冷笑:“艸,玩不起的東西。” 全船廣播里,“夜鶯”再次開口,語氣溫柔:“說實話,我不想淹死任何人。只要你們誰能坦白李晗堯真正的死因,門鎖就會自動打開。當然,如果簡簡單單一句實話都說不出口,那么,讓你們活著,似乎也沒有什么意義。” 姜遠莫名其妙地陷入一種狂躁的狀態(tài),一張臉憋得血紅,對著林鶴知吼道:“怎么辦,我們現(xiàn)在沒法用廣播了……” 林鶴知挑起眼角,從小劉身上取了一把多功能瑞士刀,從門鎖背面拆起了電池箱:“根據(jù)甲板這個下沉速度,我認為離沉船只有十幾分鐘的時間?!?/br> “你也知道只有十幾分鐘時間?”姜遠簡直氣急敗壞,“那你干嘛還挑釁她?!誰知道這個瘋婆娘會不會一氣之下直接淹死我們!” 林鶴知很認真地說道:“不要把自己活下來的希望,寄托在瘋子的仁慈之上?!?/br> 說著,“咔嚓”一聲,電池外蓋終于被林鶴知拆了下來,可取下電池后,電子鎖毫無動靜。 姜遠顯得很崩潰:“哥,你為什么一點都不慌啊!” 就在這個時候,船體更加劇烈地晃動了兩下,船身傾斜的角度陡然增大,林鶴知一個沒站穩(wěn),背部撞在了墻上,他伸手抓住一旁焊死在船身上的鐵架。林鶴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姜遠,你有沒有帶有鋰電池的手提電腦?” 姜遠連忙拿出一個電腦包:“有有有!充滿電的!” 林鶴知也是眼神一亮:“太好了你用的不是蘋果?!?/br> 與此同時,廣播里,一直保持沉默的李家長輩終于說話了。率先開口的,是李涌進的三弟:“小姑娘,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和李晗堯又是什么關(guān)系?但這都些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br> 男人的嗓音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低沉:“李晗堯死于一場火災(zāi),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而且,當年警察不是親自上門調(diào)查過了嘛?現(xiàn)在再提這個,又有什么意義呢?” “夜鶯”輕笑了一聲:“誰都知道李晗堯死于一場火災(zāi),問題是,這是誰放的火呢?” 隨后,廣播里又陷入了沉默。 “李叔叔,李叔叔你說一句話呀?”有年輕的姑娘已經(jīng)染上了哭腔,“我和這件事真的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難道要因為你們過往的恩怨,害得我們一起陪葬嗎?” 甲板上的救生艇陸續(xù)滿座,警方與船組人員兵分兩路,一組人輔助疏散,指揮救生艇離開翡翠號,而另一組人員還在試圖幫助被困的二層解鎖。 海水漸漸淹沒了甲板,船上荒誕的游戲還在繼續(xù)。 李庭玉的語氣焦灼起來:“你們都在二樓吧?就我的房間在一樓,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進水了!二叔,五叔,要是你們知道什么就說了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夜鶯”又笑了:“還是不肯說么?李總?” 接下來開麥的,是李涌進的六妹,也是剛才那個小姑娘的母親,兩人在一個房。 六姨一開口,就像個中年貴婦,在這種時候說話也不急不緩的:“小meimei,咱們有話好好說,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br> “李晗堯,雖然姓李,但和我們李家人并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他是李涌進的結(jié)義兄弟,老頭子的義子!二哥和李晗堯,當年聯(lián)手做生意,是李老頭子最看好的接班人,可誰能想到李晗堯這人心術(shù)不正,跟著王念之混□□……” 林鶴知這會兒已經(jīng)拆掉了鋰電池上的保險片,把電池固定在了門鎖之上。他從房間里剪了一節(jié)充電線,琢磨著這塊電池短路起來,能不能炸開門鎖? 可聽到“王念之”這三個字的時候,他突然一愣—— 對了,之前那個名叫趙建城的檢察官,就是死了很多年,被冒名頂替蹭養(yǎng)老金和社保的那個老頭兒,生前最偉大的政績,就是肅清了寧港市黑|道大哥王念之。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 隨著王念之的落網(wǎng),李氏和秦氏通過與警方合作,雙雙在這個案子里洗白,做起了正經(jīng)生意。 “起初也沒什么,但后來王念之在公安局的保護傘落網(wǎng),他知道自己藏不住了,但李晗堯這邊還有大量對他不利的證據(jù)。大約是害怕李晗堯向警方坦白,連帶更多的人,王念之帶人一把火把李晗堯家給燒了!多行不義必自斃,這都是惡人內(nèi)部黑吃黑的手段,你又怎么能把他的死怪到大哥頭上?” “冤有頭,債有主,我和我女兒都是無辜的。我知道的事都已經(jīng)說了,你快放我們這屋子的人出去吧!” 終于,李涌進緩緩開口:“你到底是誰?” “夜鶯”咯咯笑了起來:“我是他的女兒,沒想到吧,李叔叔?” 李涌進冷笑一聲:“胡說,他女兒也死于那場大火!” “夜鶯”反問:“哦?李叔叔,既然你還記得他女兒‘死’了,總不至于忘了,當年是誰放了那把火吧?” 眼看著船身傾斜度越來越高,林鶴知只覺得頭頂?shù)臒裘髅靼蛋担膊恢览鹊碾娐愤€能撐多久? 姜遠躲在臥室內(nèi)部,往門口的方向扒拉出腦袋,緊張又期待地開口:“你還差什么?準備短路了不?這短路到底能不能成啊?” 可林鶴知卻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仔細聽起了廣播,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 廣播里,李庭玉的叫喊聲明顯絕望了起來:“我房間里的水越來越多了,已經(jīng)快沒過脖子了,救命啊,救——” 隨后李庭玉那邊就沒了聲音。 林鶴知心中驀得一沉。 大約是李庭玉的求救聲刺激到了李五叔,男人終于也開麥了:“我說,我說——我知道的我都說——” “二哥,你也別怪我,庭玉到底是無辜的,這船上那么多人,全都是無辜的!” 李五的語速飛快,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是二哥,當年是二哥背叛了李晗堯!咱們其實都知道,堯哥是個特別仗義的人,當年老頭子就特別喜歡他——我就問,那時候做生意,誰能繞開王念之?李氏多多少少也和姓王的干過一些擦邊的事?!?/br> “這其中,一直都是堯哥在幫二哥周旋,但二哥知道王念之這人要出事了,他就把所有臟事兒全都推到了堯哥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最后那把火,是二哥私下找人放的,就是為了王念之倒臺后,堯哥這邊的證據(jù)不會對李氏不利。這么多年了,我的確沒想到堯哥的女兒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話音剛落,1b5的房門就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