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 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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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地府來的判官,清冷的眉眼沒有半點(diǎn)多余的表情,只垂眼看著宋令枝在自己手下胡亂掙扎。 窒息加重,四肢逐漸散了力,意識(shí)渙散的前一瞬,沈硯終面無表情松開手中的桎梏,隨手將宋令枝丟在榻上。 綿軟的四肢半分力氣也無,宋令枝捂著心口,五臟六腑都似死了一遍。喉嚨生疼,半天也說不來一個(gè)字。 望向沈硯的眸光惶恐不安,貴妃榻不小,宋令枝望著那道冷冽森寒的目光,只覺如墜冰窟。 她一點(diǎn)點(diǎn),試圖往后退去。 可惜渾身力氣用盡,她連身子也撐不起,只能倚在榻上。 “宋令枝?!?/br> 沈硯聲音低低,伴著夜風(fēng)落在宋令枝耳邊,他單手,輕挑起宋令枝的下頜,“前日我進(jìn)宮,母后說要見你?!?/br> 宋令枝睜大雙目。1銥誮 沈硯聲音輕輕,垂首在她耳邊低語:“我和她說……” “你夜里伺候我伺候晚了,白日怕是起不來身?!?/br> 宋令枝臉色慘白如雪。 “知道怎么伺候人嗎?” 手指順著宋令枝脊背往下,沈硯唇角勾起一抹笑,大手?jǐn)堖^宋令枝腰肢,將人直直往前一拽。 宋令枝猝不及防,整個(gè)人徑直摔在沈硯懷里,她身子顫顫發(fā)抖,眼睫抖如羽翼。 沈硯低聲一笑。 “那日在避暑山莊的浴池,你是怎么做的,如今就怎么做?!?/br> 宋令枝連連后退:“不、不……” 她身子本就虛弱,還沒逃離兩三步,又輕而易舉被沈硯抓了回去。 如湖上孤苦伶仃的浮萍,無處可依。 淚珠簌簌滾落,又一次砸向沈硯的手背。 宋令枝淚眼婆娑,她忽然覺得自己和籠中的那只黃鸝無差,生死都在沈硯的一念之間。 他總能輕而易舉捏住自己的命門。 宋令枝聲音哽塞,泣不成聲。 無形的恐懼和不安牢牢籠在她身上,那一夜的無助如潮水紛涌而至,宋令枝哭得幾近窒息:“你、你不可以……” “沒有我,只有你?!鄙虺幝曇舄q如鬼魅,“枝枝,只要讓他們聽見你的哭聲就可以了?!?/br> 劉嬤嬤氣勢洶洶闖入沈硯院落,滿院烏泱泱一百多個(gè)奴仆,宮里的、府邸的,宋令枝一張臉蒼白無半點(diǎn)血色。 她怔怔睜大眼,恐懼和害怕遍及全身,沈硯是想要她裝著…… 連連搖頭,雙目淚如泉涌,宋令枝臉上手上,全是滾滾淚珠。 她聲音喑?。骸安豢梢浴⑽也豢梢浴?/br> 沈硯垂眸,好整以暇看著逐漸崩潰的宋令枝,臉上淚痕遍布。 沈硯托起宋令枝下頜,只接到滿手的淚珠。 他如愿在宋令枝臉上看到驚慌失措,看到恐懼不安。 少頃,宋令枝耳邊忽然落下一聲笑。 沈硯輕哂:“你還真信了?” 他俯身,目光和宋令枝平視,沈硯一字一字,“我怎么舍得?!?/br> 他如今還沒膩,怎舍得這么快就丟棄宋令枝這個(gè)樂子。 宋令枝驚恐抬起雙眼,眼中滿是質(zhì)疑。 她還是不信沈硯,不信對(duì)方會(huì)如此輕易放過自己。 夜色如水,銀輝灑滿整個(gè)院落。 岳栩擋在月洞門前,擋住了劉嬤嬤一眾想往里闖的人。他本就刀光劍影中闖出來的人,腰上那佩刀不知染上多少人的血。 劉嬤嬤雖有皇后的口諭在身,卻也不敢真的硬闖。 烏木長廊空無一人,那扇槅扇木門緊緊閉著,無聲無息。 片刻,忽聞“吱”的一聲,一人披著青灰袍衫,獨(dú)立在月影中。 沈硯只穿著寢衣,衣衫松垮。 劉嬤嬤先前還梗著脖子同岳栩嚷嚷,一看見沈硯,當(dāng)即噤若寒蟬。 岳栩朝沈硯走去:“殿下,是屬下失職,讓他們……” 沈硯淡聲,嗓音透著懶散:“讓他們傳水來?!?/br> 岳栩:“讓他們闖進(jìn)……???” 沈硯冷眼看他。 岳栩不敢耽擱,忙忙喚人傳水。 還在月洞門站著的劉嬤嬤本來還等著沈硯喚自己進(jìn)去,甫一聽見這話,險(xiǎn)些氣得背過氣去。 她又不是尚未出閣的姑娘小姐,自然知曉傳水是何意。 思及沈硯房中還有一人,劉嬤嬤氣得牙癢癢。 她還以為剛剛悄無聲息,是沈硯已經(jīng)歇下了。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劉嬤嬤大著膽子往前一步:“三皇子,皇后娘娘口諭,宣您入宮?!?/br> 她垂手,自以為有皇后娘娘這塊免死金牌在身,“三皇子還是快快著人更衣,太子殿下還在宮里等著您呢。” 滿院靜默無聲,只有颯颯風(fēng)聲輕拂。 青灰袍衫穿過夜色,沈硯漫不經(jīng)心,自烏木長廊走過,他指間的青玉扳指輕輕轉(zhuǎn)動(dòng)。 “皇兄生病,找我作甚?” 劉嬤嬤低頭一笑:“這……老奴不知,皇后娘娘的心思,老奴怎么敢亂猜呢。且這事,三皇子該比老奴清楚才是。天色已晚,三皇子還是快快更衣,隨老奴入宮。若是娘娘等急了,可是要怪罪的。” 院落無聲,遲遲等不到沈硯的回答,劉嬤嬤狐疑抬頭,余光瞥見身后端著盥漱之物的奴仆,劉嬤嬤臉上青紅交織。 “三皇子,老奴說句僭越的話,這侍妾……是不能留在主子正房的。三皇子如今歲數(shù)也不小,該懂得規(guī)矩也該懂了,這若是讓娘娘知道了……” 劉嬤嬤欲言又止,余光瞥見沈硯笑望自己的視線,她后脊倏然生涼,忙道,“自然,是那姑娘不知好歹,若非她狐媚惑主……” 聲音戛然而止。 劉嬤嬤瞪大一雙眼睛,不可置信望著汩汩冒著獻(xiàn)血的心口。那一處好像多出了一個(gè)血窟窿,血流不止。 “我、我……” 滿是皺紋的手指直直指著自己心口,劉嬤嬤兩眼一翻,身子軟綿綿朝后倒去。 血流一地,劉嬤嬤那雙向來作威作福的眼睛還睜著。她躺在血泊中,一動(dòng)也不動(dòng)。 “哐當(dāng)”一聲脆響,剛才隨意從侍衛(wèi)腰間抽出的佩刀被丟棄在地。 身后一眾奴仆心驚膽跳,低垂著腦袋,無一人敢多語。 . 翌日。 天色未明,宋令枝已經(jīng)喚白芷和秋雁進(jìn)屋,為自己梳洗。昨夜經(jīng)歷一遭大起大落,她心魂不定將近半宿,后來又聽哪里死人了,宋令枝更是慌得不敢睡,睜眼到天亮。 秋雁憂心忡忡,抱來妝匣為宋令枝描眉畫唇:“姑娘臉色這般難看,不然還是等下回再去罷。” 銅鏡前的女子面容慘白,她輕輕搖頭,又喚白芷多為自己敷粉,好掩去她臉上的孱弱。 昨夜那事鬧的動(dòng)靜不小,白芷和秋雁雖未親眼瞧見,卻也從他人口中聽到前因后果。 她細(xì)聲寬慰宋令枝:“姑娘可是在為昨夜那嬤嬤憂心?依奴婢看,那嬤嬤倒是死得不冤,姑娘您不知道,那嬤嬤說話有多難聽,滿口胡言亂語。” 宋令枝心不在焉“嗯”了一聲。 秋雁手上溫柔,為宋令枝挽發(fā):“先前青杏那事后,府上無人敢亂嚼舌根,昨夜三皇子又……” 余光瞥見銅鏡中宋令枝羸弱的面容,秋雁忙不迭改口,“姑娘不知,奴婢今兒去傳早膳,廚房那些婆子有多熱情,恨不得做上滿漢全席,親為姑娘端來?!?/br> 滿府上下都知,劉嬤嬤是說宋令枝的壞話,才落得死不瞑目的下場,如今但凡長眼睛的,都知道沈硯看重宋令枝,不舍得宋令枝受委屈。 宋令枝聞言,只覺頗為嘲諷。 劉嬤嬤是皇后的人,沈硯此舉,無非是在為自己樹敵。身邊沒了一個(gè)教習(xí)嬤嬤,皇后此刻,定然恨極自己。 秋雁:“姑娘,您覺得這發(fā)簪……姑娘,您身上怎么這么涼?” 她著急,貼近宋令枝細(xì)瞧,“如今入夏,姑娘怎的還是手腳冰涼?” 宋令枝雖然畏冷,卻也不是大熱天也得抱著鶴氅。 秋雁心下不安:“這些時(shí)日,姑娘好像一直都這樣,可要奴婢喚大夫來瞧瞧?” 宋令枝搖頭:“不過是昨夜吹了風(fēng)罷了,又沒什么大礙。走罷,可別讓香娘子久等了?!?/br> 秋雁福身應(yīng)“是”。 日光融融,馬車穿過長街,漸行漸遠(yuǎn)。 …… 坤寧宮內(nèi)。 昨夜得知?jiǎng)邒邞K死在刀下,皇后氣得連夜摔了宮中一眾花瓶。 后來聽太醫(yī)說太子身上無大礙,皇后滿心的怒火方壓下些許。 死一個(gè)劉嬤嬤雖不是大事,只沈硯此舉,顯然是明晃晃在打她的臉。 “豈有此理?!被屎笠皇秩嘀夹?,只覺五臟六腑都燒盡,她垂首望向下首的小太監(jiān),“你是說,昨夜三皇子又留那女子在正房?” 小太監(jiān)俯首跪地,不敢說謊話:“是,三皇子房中確實(shí)還有人,后來還、還傳了水。劉嬤嬤見不慣,多說了三皇子兩句,然后就、就……” 他泣不成聲,睜眼閉眼,都是劉嬤嬤躺在血泊中的身影。 小太監(jiān)昨夜就站在劉嬤嬤身邊,差點(diǎn)以為那刀下一刻就要落在自己身上。那一刀穿破劉嬤嬤心口,鮮血也濺了他一身,血污怎么洗都洗不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