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 第10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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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宋姑娘?!?/br> □□爾忽然上前,一直藏在身后的八寶閣忽然舉至宋令枝眼前,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匣子金光璀璨,瑪瑙數(shù)不勝數(shù),在日光中熠熠生輝。 宋令枝唬了一跳,連連后退兩三步,被亮光晃了一臉。 □□爾單手捏拳,一鼓作氣:“這是我往日收藏的瑪瑙,宋姑娘若、若是喜歡,我都送給姑娘。我家中還、還有……” 宋令枝哭笑不得:“這是你珍藏的,我怎好奪人所愛?!?/br> □□爾強(qiáng).硬將八寶閣塞到宋令枝手上:“這是我送給宋姑娘的,不算奪人所愛,且我、我心悅宋姑娘……” 宋令枝連連推卻。 □□爾往前逼近:“宋姑娘……” 陡地,一支箭矢穿破長空,只聽“咻”的一聲,箭矢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落在八寶閣上。 滿盒瑪瑙險些落了一地。 宋令枝大驚,瞪圓眼睛往回瞧。 晚霞滿地的海灘上,魏子淵一身朱紅色山水藤紋云袖袍,長身玉立,如松柏頎長身影立在光影中。 凌厲眉眼宛若寒刃,魏子淵疾步行至宋令枝身前,面容冷峻:“姑娘。” 魏子淵擋在宋令枝身前,望向□□爾的目光滿是戒備疏遠(yuǎn)。 宋家同□□爾一家有生意往來,魏子淵身為宋家的管事,自然識得對方,他雙眉皺緊,凌厲的下頜線緊繃。 “姑娘,可是他冒犯的你?” 宋令枝從怔忪回過神,急聲解釋,拉著魏子淵往后:“你誤會了?!?/br> 她輕聲,三言兩語將來龍去脈道清,又福身朝□□爾賠不是。 魏子淵抬手阻擋宋令枝屈膝福身,轉(zhuǎn)而向□□爾拱手,賠禮道歉:“是我唐突了,改日我?guī)暇疲H自賠罪。” □□爾不以為然,擺擺手:“無妨?!?/br> 魏子淵不疾不徐:“姑娘,老夫人還在家中等您。” □□爾立刻往后讓開兩三步,為宋令枝騰路。 …… 海風(fēng)拂面,平海島本為香娘子的老家,白芷先前還玩笑說,日后要來海島上玩。 不想如今一語成戳,竟真的在此長住。 日光滿地,長街上小販沿路叫賣,多為魚干蝦米。 秋雁嘴饞,瞧得前方有人在烤魷魚,頓時走不動路。 她眼睛彎彎,笑著朝宋令枝道:“姑娘可要試試烤魷魚?那家的魷魚不比我們往日家吃的,都是才剛從海上撈起來的,上面還灑了……五香粉?!?/br> 宋令枝狐疑轉(zhuǎn)眸:“……你吃過了?” 秋雁連連搖頭:“那沒有,奴婢是聽二門的丫鬟說的,奴婢長這么大,還沒見過五香粉。姑娘不若多帶些,也好給宋老夫人嘗嘗?!?/br> 篝火熊熊燃起,火光烈焰,落在紅潤晚霞中。 攤前百姓載歌載舞,鑼鼓喧天。 只一眨眼的功夫,挽著宋令枝的秋雁和白芷都沒了身影。 放眼望去,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滿耳是平海島當(dāng)?shù)氐姆窖?,宋令枝下意識往后退開,無奈人多,頻頻踩上人。 宋令枝連聲賠不是。 眼前恍惚,人影重疊。 有人展臂高呼,踩著鼓點作舞,亦有人交頭接耳,笑聲連連。 “京城有什么好,還不如我們平海島自在,天高皇帝遠(yuǎn),皇帝老子也管不著?!?/br> “你還別說,當(dāng)朝圣上那可真是史無前例。我可聽聞,他連長兄都容不下。一朝太子居然淪落成階下囚,還不如我一個漁夫來得自在。要我說,皇帝老子的日子也沒我神仙。” “笑話,難道你還有三千佳麗不成?我可聽說新帝正采選秀女入宮,你說我們平海島若是也出了皇后,我們是不是也能跟著水漲船高……” 宋令枝手足僵冷。 沈硯是在今歲登基的。 除夕夜,先帝同后妃游湖,不幸墜湖身亡,伴在君側(cè)的余貴人當(dāng)夜追先帝而去。 宮中大亂。 皇后還沒來得及擁太子沈昭上位,沈硯忽然起兵發(fā)難,同本該在江南金明寺修行的攝政王里應(yīng)外合,一舉攻下京城。 太子皇后被囚,無人知曉他們二人的生死。 宋令枝遠(yuǎn)在平海島,亦對那一夜的宮變有所聞。聽說血流成河,伏尸滿地。 沈硯手腕狠戾,有不服者,格殺勿論,尸首高高懸在城樓上,以儆效尤。京中多名朝臣家中慘遭滅門,死傷無數(shù)。 落日逐漸從宋令枝身上褪去,寒意遍及全身,宋令枝差點喘不過氣。 長街熙攘,影影綽綽。 沈硯、沈硯、沈硯…… 許久未聞的名字又一次出現(xiàn)在耳邊,埋在心底深處的恐懼和不安似翻江倒海,層層籠罩在宋令枝周身。 倏然,身前直直撞上一人,宋令枝身影一顫。 前世她遇見沈硯,也是在這樣人頭攢動的長街上。 宋令枝仰起頭,一雙如水秋眸惶恐不安,驚恐萬分。 落日西沉,眾鳥歸林。 長而窄的長街,宋令枝冷不丁撞見一雙琥珀色的眼睛。 魏子淵眼眸淺淡,映著無盡的擔(dān)憂和緊張。 手指握緊宋令枝纖細(xì)瘦弱的手腕,魏子淵嗓音低沉:“——走。” 離開擁擠人群,視野逐漸開闊,入目是客棧高高掛起的酒幡。 宋令枝驚魂未定,一副神游天外之態(tài)。 竊竊私語拋在身后,她心中恍惚,任由魏子淵牽著自己在長條凳上坐下。 那本是客棧給打尖的客人歇息用的。 少頃,宋令枝乍然回神,驚慌朝后望去,目光在人群中逡巡。 她嗓音輕輕:“秋雁和白芷呢,她們知不知道我們……” 魏子淵神態(tài)自若:“知道?!?/br> 宋令枝無聲松口氣。 眼眸低垂,余光瞥見緊攥著自己手腕的手指。 宋令枝猛地收回。 指尖還有殘留的溫?zé)?,魏子淵垂眸,聲音低低:“事發(fā)突然,還望姑娘恕罪?!?/br> 宋令枝搖搖頭:“你只是想帶我走罷了,何罪之有?!?/br> 話落,宋令枝忽而記起一事,她抬眼凝視身前的魏子淵。 云影橫窗,婆娑樹影在風(fēng)中搖曳。 宋令枝挽唇:“前日祖母同我提過您。” 如今的魏子淵,早不是當(dāng)初宋府小小的一個管事,他的才識能力眾人皆有目共睹。 宋令枝粲然一笑:“祖母同我說,你該是長空雄鷹,留在宋家只會委屈你。若你想要自立門戶,她和父親都不會……” 魏子淵輕聲:“枝枝是不要我了嗎?” 宋令枝面露怔忪:“什么?” 眼睛飛快眨動,纖長睫毛輕顫,宋令枝無奈,“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想著宋家如今比不得以前,且你先前為救我出京……” 沈硯那人睚眥必報,若是知曉是魏子淵從中作梗,定不會輕易放過魏子淵。 “你為我得罪了他,若是有朝一日他找上門……” 魏子淵眼眸輕動:“枝枝是在擔(dān)心我嗎?” 宋令枝脫口而出:“我自然擔(dān)心你,你不知道沈硯那人……” 聲音忽的止住,宋令枝后知后覺,一雙眼珠子睜大:“你剛剛……喚我什么?” …… …… 皓月當(dāng)空,蒼苔露冷。 皇城殿宇巍峨,青松撫檐,杳無聲息。 一眾宮人提著玻利璃繡球燈,羽步翩躚,自烏木長廊下掠過。 園中安靜,靜悄無人低語。 寢殿內(nèi)。 鎏金百合大鼎點著松柏香,青煙未盡。紫檀嵌玉理石案幾上堆著如山的奏折,沈硯一手揉著眉心,手中的沉香木珠手串在指尖輕轉(zhuǎn)。 岳栩抬眼,目光在那沉香手串停留一瞬,當(dāng)即收回。 這世上無人比他更清楚,那木珠攢的是何物。 岳栩拱手,輕聲提醒:“陛下,今夜可要回舊府?” 登基后,沈硯偶爾會回舊府歇息,府上一應(yīng)起居和舊時一樣,不曾有變。 當(dāng)初大張旗鼓為宋令枝修葺的芙蓉院,在宋令枝走后,也淪為蟲雀棲息之所,再無人關(guān)顧。 清風(fēng)掠過,殿中燭光搖曳,斑駁光影落在沈硯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