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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春棠欲醉在線閱讀 - 春棠欲醉 第124節(jié)

春棠欲醉 第124節(jié)

    眼角瞥見案上的茯苓八寶糕,白芷唇角笑意稍斂,怎么看都覺得不順眼。

    眼不見為凈,白芷捧著攢盒,拿出去賞給奴仆婆子:“罷了,奴婢再出去一趟,誰要領(lǐng)他的情,不過是多等一個時辰罷了?!?/br>
    宋令枝粲然一笑,無可奈何:“我也不是非要吃那茯苓八寶糕,明日再吃也無妨?!?/br>
    白芷:“那也不行,若是陛下明日回京,姑娘豈不是再也吃不到了?!?/br>
    話落,驚覺自己說錯話,白芷連聲告罪。

    宋令枝搖搖頭:“無礙,你說的也在理,去罷?!?/br>
    白芷滿臉愧疚,訕訕:“姑娘……”

    宋令枝不以為然,彎唇笑道:“去罷,若是晚了,可是買不到的?!?/br>
    白芷再不敢耽擱,匆匆領(lǐng)命而去。

    ……

    雨絲搖曳的長街,一輛馬車緩緩駛過,朝海邊行去。

    墨綠車簾挽起,入目先是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沈硯俯首。

    一身金絲滾邊象牙白暗紋長袍,他自岳栩手中接過油紙傘,眉目冷峻。

    “那漁夫說的,就是這一處?”

    岳栩躬身:“是?!?/br>
    懸賞十萬,確實有漁夫?qū)さ糜窈?,岳栩先前也曾查驗過。

    岳栩抱拳:“屬下照著書上所說,又找了弗洛安宮的舊宮人,那確實是玉寒草無疑。只是那漁夫?qū)嵲诠殴?,說是要親眼見著主子,才肯交出那玉寒草?!?/br>
    海浪翻滾,波濤洶涌。咸濕的海水不住拍打著礁石,海風迎面,侵肌入骨。

    陰雨連綿,烏云密布。

    海灘上落滿沙子,岳栩亦步亦趨跟在沈硯身后:“主子,前方那個茅草屋就是了。上回屬下來,那漁夫也是約在這見面。”

    沈硯忽的駐足,手中的沉香木珠留在客棧,如今留在手上的,只剩那一方青玉扳指。

    他面色漸沉,青玉扳指在指尖撥動,沈硯一雙劍眉稍攏,黑眸冷若冰霜。

    “那漁夫……為何會知你不是玉寒草的買主?”

    岳栩低聲:“他說屬□□中并無寒癥,定不是玉寒草所需之人。特意挑在此處,也是那十萬兩惹眼,他擔心有人眼紅,會對他不利。”

    岳栩嗓音壓低,“主子,屬下查過他的身份,他確實歷代都靠捕魚為生,也是土生土長的當?shù)厝?。想來是為人謹慎,做事周密,所以才故意挑這處偏僻地。”

    茅草屋在雨中晃動,搖搖欲墜。

    抬眸遠望,果真見一個漁夫,佝僂著身子,一張臉常年風吹日曬,滿臉皺紋。

    嗓音沙啞,說話帶著濃重的口音。

    瞥見沈硯等人,漁夫一手背在身后,一手高揚。聲音順著海風飄至沈硯耳邊:“都進來罷?!?/br>
    沈硯巋然不動,只握著青玉扳指,定定望著漁夫的背影。

    岳栩小聲提醒:“……陛下?”

    沈硯面色淡淡,唇齒忽而溢出一聲笑:“……這處離客棧多遠?”

    岳栩不明所以:“約莫是半個多時辰?!彼龅陌櫨o眉,“陛下,可是有何不妥?”

    烏云遮天蔽日,天上不見一點亮光。

    陰影籠罩在沈硯身上,少頃,他方抬腳往前走去:“無事,走罷。”

    ……

    雨聲淅瀝,偶有雨珠順著窗子滾落,冷風灌入暖閣,霎時,畫案上的雪浪紙被吹得七零八亂,散落一地。

    蟹爪筆擱在白玉筆架上,廣袖輕拂過畫案,宋令枝款步提裙,朝窗前走去,想著將窗欞取下。

    秋雨脈脈,不絕于耳。

    指尖剛碰上窗欞的一瞬間,倏然陰風掠過,案上紅燭熄滅,剎那,暖閣落入一片昏暗之中。

    一只手抓住窗欞,縱身一躍,躍入暖閣之中,錦袍淅瀝雨珠落下,沾濕地上鋪著的狼皮褥子。

    宋令枝差點驚呼出聲,捂著心口連連后退。

    “是我?!?/br>
    一身玄色錦袍,魏子淵手腳麻利,身影輕巧,挽著宋令枝往窗口走去,“枝枝,此處不宜久留,我先帶你離開?!?/br>
    窗欞支起,朔朔冷風撲面而來。

    宋令枝還未從震驚中回神,猝不及防聽見這話,唬了一跳。

    “你要帶我去哪?白芷還沒回來,且沈硯也在秦安島,若是他發(fā)現(xiàn)你……”

    魏子淵抹開額角的雨珠,他手指冷冽,指尖的雨珠沾濕了宋令枝的手腕。

    “你放心,白芷姑娘那自有人接應,沈硯如今分身乏術(shù),回不來客棧?!?/br>
    玉寒草是真的,漁夫也是真的,為的就是今日這出調(diào)虎離山之計。

    魏子淵沉著一張臉,目光在樓下逡巡一周:“樓下無人,我們現(xiàn)下出去,定然能趕在沈硯回來前離開?!?/br>
    宋令枝一怔:“你說什么,后院也無人?”

    先前白芷還說,客棧前只有一個婆子守著,連一個侍衛(wèi)的蹤影也不見。

    即便是為了尋玉寒草,沈硯也不可能做出如此草率之事,他那樣心思縝密的一人……

    宋令枝雙眉緊皺,手腕緩緩自魏子淵指尖滑落。

    魏子淵驚詫:“你這是……”

    宋令枝當機立斷:“你快走,中計的不是沈硯,是你。”

    他故意調(diào)走侍衛(wèi),為的就是等魏子淵現(xiàn)身。

    魏子淵半信半疑:“不可能,我親眼瞧他上了馬車,且他去的方向,也是……”

    朦朧雨幕中,馬嘶鳴聲由遠及近,一人策馬揚鞭,高高坐在馬背上。

    沈硯躍下馬背。

    自有奴仆上前,牽著馬去了馬廄。

    客棧靜悄無人耳語,沈硯抬眸,目光落在那扇緊閉的槅扇木門上。

    光影綽約,看不清樓上的光景。

    白芷恰好也在這時回來,她手上提著一個漆木攢盒,攢盒牢牢抱在懷里,不曾被雨水打濕。

    遠遠瞧見沈硯,白芷福身行禮:“奴婢見過陛下?!?/br>
    沈硯視線緩緩落在白芷臉上:“你家姑娘呢?”

    白芷不明所以:“姑娘還在暖閣,奴婢剛剛出去一趟,為姑娘買了茯苓八寶糕來。”

    糕點等的人不少,耽擱了功夫。

    沈硯凝眉,不動聲色打量著白芷:“朕不是讓那掌柜每日留一盒嗎,怎么還要等?!?/br>
    白芷一驚,忙忙福身請罪:“確實、確實有這事?!彼皖^,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后悔不已。

    她便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將沈硯的東西賞給下人,白芷聲音低低,“只是先前的糕點讓奴婢賞給他人了,所以、所以……”

    沈硯拂袖而去,不曾再看白芷一眼。

    暖閣燭光重新點亮,緙絲屏風后,一道倩影落在畫案后。

    宋令枝一手握著蟹爪筆,聞得沈硯進門,宋令枝從案后抬起頭。

    地上散亂的雪浪紙早讓她撿起,她遲疑一瞬,強壓住心底nongnong的不安,輕喚一聲:“……陛下。”

    燭光躍動在宋令枝眉眼,她手上握著的雪浪紙,正是為沈硯畫的迦南手串。

    秋雨驟急,滾滾雨珠砸落在窗上,沈硯慢條斯理踱步至窗前,輕而易舉取下窗欞。

    雨幕隔絕在窗外,暖閣沉寂。

    沈硯輕聲:“剛怎么不關(guān)窗?”

    宋令枝眨眨眼:“……忘了?!?/br>
    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掐入掌心,宋令枝強維持住臉上的鎮(zhèn)靜,眼角余光似有若無從角落的櫥柜掠過。

    她聲音輕輕:“陛下剛淋雨回來,不先更衣嗎?”

    沈硯不冷不淡應了一聲,閑庭信步似的行至畫案前,滿滿一桌子的畫作,皆是宋令枝廢棄的稿子。

    他垂眸,斂著的睫毛擋住眼底的思緒,隨手從案上抽出一張:“今日沒出門?”

    宋令枝唇角笑意淺淡:“外面還下著雨,自然是沒有的。”

    她笑笑,“我若是出門,也定是同白芷一起的?!?/br>
    手心的絲帕揉成皺皺的一團,宋令枝緩步走去,瘦弱身影落在燭光下,恰好擋住身后的櫥柜。

    宋令枝挽唇:“陛下還是先去更衣罷,這天冷,仔細染上風寒?!?/br>
    若是往日,她定然不敢同沈硯說這么多的話。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

    宋令枝唇角笑意稍僵,視野之內(nèi),沈硯一步步朝自己走來。那雙黑眸如萬年深潭,冰冷徹骨。

    烏皮六合靴踩在狼皮褥子上,臨窗榻前,有一處褥子還沾著水珠,深淺不一。

    宋令枝眼皮重重一跳。

    心神恍惚之際,沈硯已行至她身前。

    長身玉立,身上的錦袍早被雨水泅濕,染著一身的水汽。

    檀香氣息在鼻尖蔓延,沈硯只是低低的一個眼神,當即讓宋令枝束手無措。

    她怔怔站在原地,后背冷汗泅出:“陛下……”

    櫥柜就在自己身后,宋令枝心神緊繃,眼睜睜看著沈硯抬起手,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