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要像這棵樹一樣活著
安室的家就在街對面,透過落地窗,正好能望見那幕墻。 江羚靠著窗戶出神,還在想剛剛那個問題:如果自己是經(jīng)過這海島的水手,會用蠟封住耳朵嗎? 他是在問自己,選好奇,還是選生路? 或許對大多人而言,答案簡直擺在眼前,江羚卻遲遲不能回應(yīng)。 屋內(nèi)的陳設(shè)和第一次來時無甚區(qū)別,簡單得近乎冷清,這房子本就大,又沒什么人住,由此顯得空曠,只難得收拾得整凈。 好像聞到了鄰居家熱騰騰的鍋氣,江羚忍不住深吸一氣,又隱約聽見幾句快活的交談。 她繞了一圈就走回廚房,灶臺燃著藍色的焰火,上面支著一口砂鍋,咕嘟咕嘟地冒泡兒。 安室正往砂鍋里添食材,他系了條灰布圍裙,手腳意外得干練。 這么久以來,他好像一個人也生活得很好。 “需要打下手嗎?” 安室環(huán)顧一周,忽然將腦袋一拍——“哎呀,我忘記煮飯了!那jiejie幫我淘米吧?!?/br> 江羚笑了笑,也開始忙活起來。 “你知道嗎,我特別喜歡聽湯沸騰的聲音,咕嚕咕嚕的,暖和又安心。” “我也喜歡?!卑彩艺f著揭開鍋蓋,一面觀察一面攪動,“聽起來像家一樣?!?/br> 所以他最愛煲湯,常常煲各式各樣的湯,靠著那點子咕嘟咕嘟的泡沫,營造些煙火的錯覺。 如何教泡沫一直沸騰不滅,一個人始終難以稱作一個家。 江羚一下子覺得有些冷。 她盯著安室手上動作,只感到自己這顆心臟由他那纖長的手指引著,一牽一牽的疼。 于是趕緊把頭扭向窗外,用力眨巴著使眼睛風(fēng)干。 窗外那棵樹紅得像著了火,烈焰似的輝煌著。 想起第一次來的時候,它綠得好不神氣,樹冠茂盛開闊,教人艷羨那勃勃生機。 如今看來,它四季都有好顏色,都要張揚和濃烈。 江羚脫口而出:“小室要像這棵樹一樣活著?!?/br> 安室一頓,“我好像是第二次聽見這句話?!?/br> 同樣的人,同樣的聲音,時空在不經(jīng)意重迭的剎那流轉(zhuǎn)置換。 “小室要像這棵樹一樣活著?!?/br> “我可以當(dāng)你的jiejie嗎?”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送你回家。” “你不喜歡打雷是嗎?” …… “你們給我住手!” 對了,這氣震山河的一句,是他們相遇的開端。 那時候安室被幾個地痞流氓攔住,他那過長的劉海被其中一人撩起,眉眼一股沉沉死氣,倒駭了那人一跳。 “呵!家里死了人就是晦氣,鬼森森的。不過你娘老子肯定留了不少錢給你吧,哥幾個最近手頭緊,借點花花不介意嘍?” “你要總這么不吭聲,可就別怪咱手黑。” 那人說著就拎起他頭發(fā),揪得他頭皮撕裂了般疼,另一個從背后夾持著他腋下,又來一個照著他腹部就是一拳,接著幾個人就不講章法地拳打腳踢起來。 安室自小男生女相,輪廓又柔和,照理說美人總格外受寬容,偏他性子傲,一些瞅他不過眼的三不五時就愛找茬。 雙親離世后,旁人眼里他就更古怪,像塊冷邦邦的石頭,找茬的也愈發(fā)肆無忌憚。 少年雖倔,卻倔得了無生氣,饒是這般受辱,面上表情也無甚波動,只有眉心微微擰緊。 要問他還有什么念頭,不過是想著:被打死了也好。 彼時江羚正巧路過,見狀簡直是氣血上涌當(dāng)即怒喝:“你們給我住手!” 幾個小混混一愣,登時膝蓋軟了一軟,盡數(shù)落荒而逃。 卻不是因為江羚,而是她手里牽著一條看起來兇神惡煞的大狼狗。 朋友托她遛狗,又是面相不善的烈犬,江羚才只得挑了偏僻的路徑,哪想陰差陽錯路見不平猛犬相助了。 后來和朋友在大排檔喝酒擼串,狗拴在一旁,江羚瞅隔壁桌眼熟,認出是當(dāng)日那幫人,因而沖他們和善一笑,“哥幾個真是有緣,我們家那大狼狗啊,算是認得你們身上的味了。”她又對狗子笑,“狼哥退役后可是沒享受過人rou了,湊巧今兒這邊有幾個——”再轉(zhuǎn)過頭時,那桌空蕩蕩一片,老板提著鐵鏟沖出去邊追趕邊罵罵咧咧,這邊江羚兩人笑得好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