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懷孕
她抬頭看著他,一肚子話不知道從什么地方開始說。 她想問,周野啊,你要去哪里弄我的身份證,我根本沒有這種東西。問別人借?這大半夜的還有誰醒著,再說還有誰心大,能往外借這么重要的東西。她想說,你千萬別是丟下我就跑了,哪怕真的找不來醫(yī)生要的東西,真看不了病,也不能把她丟在這里。她還想說,其實今天說那些話不是故意提醒他,只是她總挨罵,總挨罵…… 少女吸了吸鼻子,小聲地確定道,“我們是有備孕的計劃?!贬t(yī)生既然給出這個可能,就一定要順著臺階往下,哪怕這是謊話。 “我在這里等你來。周野,你要是按時來了,無論之前發(fā)生過什么,別人怎么看你,我都不在乎,我還和以前一樣??赡阋遣粊怼阋遣粊砹?。”她莫名其妙地開始掉眼淚,“嗚嗚……” “瞎擔心?!彼焓峙呐哪綈偟哪X袋,“真要是不管你,干嘛把你送來。”矛盾總是能叫他們的關系變得更加難分難舍,“有什么事回去說,先安心看病?!?/br> 說完,也不留戀了,同醫(yī)生說兩句就奪門而出,心急晃晃地去給她找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這種感覺很奇妙的。慕悅想,蔣南曾經(jīng)說,愿意給你摘星星的才叫浪漫??尚切且恢痹谀抢铮切鞘钦鎸嵈嬖诘臇|西,去取原本就有的東西,算什么浪漫,像周野這樣,敢去找不存在東西的,才能被稱為浪漫吧。 不是么? —— 這是慕悅第二次來醫(yī)院。上一回是跟著余銀來的,也是做了各種各樣的檢查,又驗血又拍片又上各種儀器的。相比之下,這次只是血常規(guī)彩超心電圖,顯得輕松許多。 一夜未眠,她看起來有些憔悴,但在太陽升起之前還是想起來先給余銀打了通電話,告知對方自己住院的事實,把假請了,再一五一十地同醫(yī)生說實話。 “醫(yī)生,忘記和你說了,我吃了兩顆緊急避孕藥?!鄙倥诿鎸Τ擞H近之人之外的旁人總是顯得格外冷靜,“我們的確是要備孕,但因為工作原因接觸了些不安全的東西,酒精二手煙之類的,害怕萬一影響孩子健康,所以想著干脆等這段時間過了再重新備孕,就去藥店買了藥來吃?!?/br> 剛過上班時間,安排的第一個檢查,單子是加急出的,周野還沒回來,值班醫(yī)生強打起精神翻看她的檢查報告,確定她嘴里說的不是假話,“吃藥的事情和你先生商量過么?看激素水平確實是懷孕了,但懷上也才兩周多不到三周的事情,看不到孕囊。況且早期癥狀都輕,很難有這么大反應,少見,不排除是房事過激、藥物干擾,或者可能的生化妊娠。如果想保胎,難度有點大,早期就出現(xiàn)流產(chǎn)癥狀的多半質(zhì)量不高。所以這孩子我是建議不要的,你看起來也年輕,還有的是機會。等一周多或者半個月再來復查,觀察下孩子還在不在,然后和你先生討論個結果出來,到時候根據(jù)具體情況我再安排保胎或者清宮?!?/br> 都是……都是些什么話。她坐在床上呆呆地看著醫(yī)生手里那幾張紙,不敢相信地問,“我真的懷孕了?” “嗯。剛才她們問過你的,可能導致假性懷孕的食物你也都沒吃過,大概率是懷上了?!贬t(yī)生說到這里,抬頭看了她一眼,也許是覺得她有些太年輕了,忍不住感慨,“還是年輕好,年紀大點身體又差的,大半年沒個動靜,你這上月才開始備孕,一次就中,真是不要什么就來什么?!?/br> 她捏著被子不敢搭話,右手偷偷地摸到枕頭下面,去找周野留下來的手機,心里又慌又亂的。眼看著手機電量只剩三十四,他也一直沒打電話來,心里更亂了,窩進被子就開始掉眼淚。 他會說什么呢?他會覺得這件事是好還是壞呢? “嘟嘟嘟——嘟嘟嘟——”就在她兩只眼睛模糊不清,躲在被子里快要悶死的時候,手機鬧鈴響了,還伴隨著震得她手指發(fā)麻的振動聲。周野來電話了。 “丫頭,我問了一圈,說醫(yī)院只要交上錢,沒有戶口身份證也可以掛號的。之前太不懂了,也沒問過。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前臺排隊了,大概十分鐘能好,你知道急診醫(yī)生給你先掛的是什么號么?把代號給我報一下就行,我交完錢就上去。”估計說完自己都覺得這點小事回家打了一晚上電話確實太離譜了,笨,蠢,所以決定說點好的哄哄她,“醫(yī)生要是說沒什么大事兒的話,出院我就帶你去吃你喜歡的那家店。這回賴我,是我鬼迷心竅、一意孤行,沒把你的話放心上?!?/br> 男人的話一串串地往外蹦,再加上醫(yī)院嘈雜的人聲,終于要她沒那么擔心了。 “周野,我懷孕了?!彼X子里沒別的事情。什么誰好誰壞,什么獨自自主,什么個人身份,都不重要了??隙ㄒ退f的,他可是孩子的父親,的的確確把jingye射進她體內(nèi)的男人。 “什么?”周野的欣喜沒多留一秒鐘便蕩然無存,“你說……”他的語句斷斷續(xù)續(xù)的,到后面甚至接不上。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有孩子,至少是和這丫頭有孩子。這太荒謬了對不對。這聽起來,聽起來,多像個笑話。 “醫(yī)生是這么和你說的么?”他吞咽了口水,抓著手機,雙腳像釘子一樣釘在醫(yī)院大廳中央,嘴上再用著又輕柔又冷靜的口吻問,“真是這樣么?” 看吧,每個人遇到這件事都要再三地反復確認,反反復復,一遍兩遍。 慕悅抹了把眼淚,帶著哭腔“嗯”了一聲,又癟癟嘴,繼續(xù)說,“醫(yī)生說大概率是沒了,出血的時間太早了,還沒在屏幕里看到它呢……” “傻瓜?!敝芤暗男囊怀劣忠痪o,隔著話筒安慰她,“我之前是不是和你說過,如果沒人給你足夠的聘禮,就是我也不能要你生孩子。它不是隨機來了我們就要接下的責任,它也不是要你現(xiàn)在難過自責心里想著要是注意一點也許就不會這樣可惜的負擔。它還不是個東西呢,沒那么重要,來了是緣分,沒留住也是緣分?!?/br> “或者,覺得心里不高興,干脆回家把我打一頓,畢竟昨晚沒收住的那個人是我。我有錯,我也該認。”他說著說著,眼眶不知不覺就紅了,逐漸濕潤。 “你要和我分手么?你會和我分手么?”慕悅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周野的性格多直接啊,要了就搶,不要就丟,從來不給人一點兒心理準備,像個定時炸彈。 還有兩個人就輪到他,男人從口袋里掏出特意給她存下的那張儲蓄卡,捏在手心里,答,“來來去去的多沒意思,累得慌。要是你不嫌棄我,我也沒道理不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