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夜熙攘之前 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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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幾不大,大家圍坐一圈顯得空間逼仄,謝屹忱腿又長,沒坐那軟墊,而是從犄角旮旯里找了把矮凳,才勉強安放自己。 林舒宇把撲克牌給他,謝屹忱拿過來,相當熟練地拆了封。 要玩的是一種德?lián)涞淖凅w,他們六個人之前玩過幾次,再加上許卓和沈擎也都接觸過,謝屹忱就簡單跟寧歲和胡珂爾介紹規(guī)則。 “……可以跟也可以棄,棄牌叫fold,跟的話有call和raise,我們這兒沒有籌碼,就用小程序替代。” 謝屹忱講得簡扼又清晰,規(guī)則也不難理解,但胡珂爾還是沒聽懂,許卓說:“沒事,你跟著玩一把就好了。要不第一輪我倆算一個?!?/br> 寧歲也沒玩過,林舒宇頓時找到新思路,自告奮勇地看著她:“那咱倆也一起,行嗎?我?guī)??!?/br> 寧歲覺得這種玩法應該和數(shù)學有點關(guān)系,挺有意思的,不過也可以先觀摩兩輪。 她若有所思地抬起眼,視線卻不經(jīng)意錯開一些,看到謝屹忱正垂著眸在洗牌。 他的手掌骨節(jié)修長,腕間戴了一只深黑色的機械表,襯得膚色冷白。小臂上淺淺迭著筋脈,肌理緊實分明。 只不過淺色的唇?jīng)]什么弧度,看上去表情就比較淡。 寧歲抿了下唇,點頭:“哦,好啊?!?/br> 于是試玩了一下。 前幾輪大家都難分伯仲,不過可以看出,謝屹忱確實很會玩,籌碼也越贏越多。尤其是作為林舒宇的下家,每次都不跟平他,還要加注,非常搞心態(tài)。 又來一局,按照逆時針順序來,轉(zhuǎn)了幾輪大家差不多都棄牌了,選擇在旁觀戰(zhàn),最后場上只剩下趙穎瑤,寧歲和林舒宇,還有謝屹忱。 林舒宇這輪其實也有點充胖子,但德?lián)渎?,就是要演戲,在氣勢上壓倒對方,他豪情萬丈地推了三百出去:“加!” 寧歲觀察到謝屹忱在看手里的牌,知道他在算概率。 過了會兒,他慢條斯理地勾了下唇:“那我加個倍?!?/br> “不是吧阿sir。”林舒宇看了眼池中的牌,很沉不住氣,“你有同花?” 謝屹忱聳聳肩,吊兒郎當?shù)溃骸罢l知道呢。” “……” 前面已經(jīng)壓了太多籌碼出去,林舒宇有點心疼沉沒成本。寧歲覺得其實勝算不大,還沒出聲,就見他咬了咬牙:“那我跟!” 趙穎瑤一看這擦槍疊火的架勢,立馬投降:“你們玩吧。” 最后一輪,可以直接看牌。 林舒宇覺得謝屹忱肯定是騙人的,因為之前和他玩,這爺就喜歡演戲,把他們唬得一愣一愣的。 結(jié)果這攤開一看——好家伙,人家不僅是同花,還是個同花順,林舒宇拿著一個悲傷的三條,心想這誰他媽打得過。 小程序嗶的一聲響,錢幣嘩啦啦全都落在贏家袋子里,還發(fā)出那種清脆的音效,眾人哄笑鬧成一團。 張余戈直接開了瓶啤酒,不懷好意地懟到林舒宇面前:“酷哥愿賭服輸啊。” “當然,說話算話?!绷质嬗钅闷鹁破烤屯炖锕?。 真的是一點也沒含糊,一整瓶啤酒頃刻之間下肚,他砰地往桌上一放,張著嘴喘粗氣。 正要歇一會兒,鄒笑忽然說:“既然寧歲和舒宇哥一隊的,那是不是得兩個人的份兒啊?!?/br> 她是彎著唇說的,狀似無意中單純提醒。 音樂聲吵,這話倒不顯得突兀,寧歲也聽到了。 她覺得吹一瓶已經(jīng)很多了,斟酌了一下,跟林舒宇商量:“那剩下的我來吧?!?/br> “你不是酒精過敏嗎?” 寧歲說:“喝一點沒事。” 林舒宇直接拒絕:“不行不行。” 剛才下注的時候他做決定比較多,本來就該一個人接受懲罰,怎么能帶她一個女生。 林舒宇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轉(zhuǎn)頭沖張余戈說:“再開一瓶。” “靠,來真的?。俊睆堄喔赀t疑,林舒宇見狀,直接伸手去拿第二瓶。 “行了,悠著點?!敝x屹忱驀地按住瓶身。 林舒宇偏頭看過去。 談不上僵持,因為謝屹忱分毫沒讓,用了點力氣,徑直把酒瓶扯在掌心里:“我來?!?/br> 林舒宇知道兄弟是體貼他,但哪有贏了還喝的道理,不爽道:“你干什么?” “誰不知道你能喝?!敝x屹忱挑眉笑了下,散漫道,“就當我想試試吹瓶是什么滋味,行不行?” …… 外賣送到之后,眾人進入賢者時間,大快朵頤。 啤酒配羊棒,簡直是世上無二美味。 趙穎瑤這會兒正抓著胡珂爾在聊天,問她平常喜歡做什么。許卓夾在她倆中間,坐的位置稍往后退了點,偶爾摻和兩句。 沈擎和孫昊也在閑聊,張余戈搬來樓上的兩個懶人沙發(fā),很沒正形地癱在里頭,一手抓一個羊腿歡快地啃。 謝屹忱就坐他旁邊,也不吃東西,在看手機。 剛才謝鎮(zhèn)麟給他發(fā)了條消息,仿佛這么多天終于想起,他還有個兒子漂泊在外:【玩得怎么樣?】 謝屹忱回:【挺好的】 他發(fā)了幾張照片過去,謝鎮(zhèn)麟稱贊一番風景不錯,又說:【這些天一直在忙公司d輪融資的事情,在國內(nèi)到處跑,見了一部分投資者。等你回來,我?guī)闳ス巨D(zhuǎn)轉(zhuǎn)?!?/br> 像是在解釋這段時間的了無音信。 但謝屹忱現(xiàn)在沒什么表達欲:【嗯】 其實他挺習慣了的,他爸就這樣,工作狂一個,忙起來跟不要命似的,什么都拋之腦后。 謝鎮(zhèn)麟:【打算什么時候回來?】 謝屹忱:【不確定,看心情】 謝鎮(zhèn)麟也很習慣他這混不吝的性格:【行啊,記得回來就行。別忘了準備去大學的東西?!?/br> 謝屹忱回復說知道了。 他沒有提電腦的事情,更沒有說下午的短信,謝鎮(zhèn)麟也沒提。 兩個人像是頗有默契地翻過這一篇。謝屹忱把手機倒扣在腿上,靠著沙發(fā),整個人放空發(fā)了會兒呆。 再抬頭的時候,原來的圓形陣型早就潰散,大家在客廳里到處坐,三三倆倆的談天說地。 近處傳來一聲低呼,謝屹忱眼神聚焦了下,看過去。 寧歲還在研究剛才的德?lián)洌堄信d致地復盤每一輪的情況,結(jié)果手臂不小心碰到旁邊桌面的另一副牌,整個搞撒在地上。 外面夜色深暗,室內(nèi)燈火搖曳,她雙腿半跪在軟墊上,垂著睫撿牌,白皙細膩的臉龐顯得更加溫軟。 謝屹忱站了起來,走過去,在她身邊單膝蹲下,將離自己最近的一張黑桃a拾了起來。 寧歲看到是他,直起上身:“謝屹忱?!?/br> 謝屹忱嗯了聲,幫她把地上的牌歸攏到一塊,低著頭問:“剛才玩德?lián)涓杏X怎么樣?” “還挺有意思的?!睂帤q頓了頓,她覺得林舒宇人挺好的,就是技術(shù)菜雞了點,但沒好意思說,結(jié)果謝屹忱瞥了她一眼,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樣,慢悠悠道,“想換隊友吧?” “……” 燈光稍微有一點昏昧,那雙眉眼輪廓分明,鼻梁挺拔。 壁燈晃了須臾,寧歲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在牌面攥了下,說:“你酒量挺好的?!?/br> “還行?!敝x屹忱漫不經(jīng)心地答。 寧歲觀察到他今晚一共喝了三瓶,雖然身上沾染了些許酒味,但此刻眼神還保留著清明,并不顯醉態(tài)。 “以前家里來客人,我爸給我喝的是白酒?!本褪悄菚r候這么練出來的。 說著,謝屹忱看向她:“你酒精過敏?” 寧歲驀然有種說不太上來的感覺。 看他這表情,好像知道不是一樣。 寧歲遲疑一瞬,搖搖頭:“不是,是我媽不想我喝?!?/br> “那你自己呢?” “我自己?”她歪了下頭,老實道,“感覺也不怎么好喝。” 謝屹忱在旁邊坐了下來,寧歲聽到他嗓音低沉地笑了聲,呼吸不由自主屏息一瞬。 ——覺得不好喝而選擇不去喝,和完全不被允許嘗試是兩碼事。寧歲心想,他應該能明白的吧? 她拿了一個干凈的空玻璃杯,把啤酒倒在里面。 抿了一小口,感受躍動的氣泡在舌尖慢慢化開,聽他說:“其實我也覺得不好喝,但有時候和大家在一起,感覺不喝不行。” 寧歲愣了下,不由得彎唇:“我爸也說這個喝的是氣氛?!?/br> 謝屹忱笑了,順勢就接過剩下的半瓶,和她碰了下杯。 他姿態(tài)隨意,空氣中發(fā)出“當”的一聲脆響,寧歲倏忽有了種和他共享著什么秘密的心理。 正說著,窗外響起幾聲隱約的蟬鳴。 陽臺半邊窗沒有關(guān),室內(nèi)風扇呼啦啦地吹著,藍牙音箱閃著五顏六色的燈。 大家都癱在客廳里,那種又悶熱又潮濕的夏夜好像在此刻偷偷溜了進來,愈發(fā)熙攘。 寧歲覺得熱,環(huán)顧四周須臾,摸出口袋里那一小瓶風油精。 清清涼涼的液體涂著太陽xue,好像又回到某個不小心睡著的晚自習,揉著眼惺忪醒來,臉頰貼著微涼的桌面,柔軟的藍色窗簾輕緩拂過。 老師在黑板上一筆一劃地板書,講題的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她恍惚了一瞬。 林舒宇原本已經(jīng)耷拉著眼皮在一旁將睡未睡,這時又突然坐起,興奮地提議:“休息夠了沒?起來起來,我們來玩真心話大冒險!” 剛才為了撿牌,謝屹忱正好和寧歲挨在一起,聞言動也沒動。 一聽這話,一個兩個都慢慢爬起來,也不管茶幾上堆著羊腿的“尸骨”如山,特不講究地重新圍坐成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