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為始皇崽耕出萬里江山 第2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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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子果然莫如父。 秦王柱道:“寡人只是擔心、擔心……” 他閉上眼。 這次高燒之后,他感到自己的身體越發(fā)不好了。 在君父從南秦回咸陽時,是否就有如此感覺?他感到身體就像是一個破了許多洞的大鼎,無論怎么彌補,里面的水仍舊不停地往外泄。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公子子傒是他的兒子,太子子楚是他的兒子。兩個最愛的兒子相爭,他怎么會不難過? 知子莫如父。所以秦王柱知道,子楚恐怕早就知道子傒想要殺他,故意露出破綻讓子傒殺他。 但秦王也知道,這次真的是子傒要殺子楚,子楚不過是等著子傒來殺他。 所以他該怪誰?只能怪子傒嗎? 子傒又知道子楚在等他出手嗎?還是知道后仍舊要出手?因為子楚搶走了他的太子之位? 是啊,若子楚不回秦國,若沒有朱襄,這秦太子的位置必定是子傒的,子傒能不恨嗎? 等等,子傒難道還對朱襄動手? 不,不會。朱襄遠在吳郡,有李牧保護,即便子傒心有余,力也不足。朱襄肯定無事。 秦王柱的身體虛弱得坐都坐不起來,但他的腦袋很清醒,立刻就看清了如今的形勢。 子傒動手了,他為了保住子傒的性命,將子傒廢為庶人后放逐是唯一的辦法。 是唯一不讓子楚與子傒手足相殘,手中沾上兄弟鮮血的辦法。 但…… 秦王柱閉上雙眼。 他一定能挺過去,挺到子楚回來。 若他在子楚回來前便病逝…… …… 白起和范雎得到詔令,即便身體不好,也匆匆騎馬回咸陽。 他們到達咸陽宮的時候,秦王柱的身體已經(jīng)好了不少,能夠下地行走了。 秦王柱的臉色也紅潤不少,讓白起和范雎松了一口氣。 秦王柱淡淡道:“之后武安君和應君請留在咸陽宮,直到太子回宮?!?/br> 白起和范雎雖不明所以,仍舊跪地道:“是!” 秦王柱讓蔡澤將太子遇刺一事告知白起和范雎,白起和范雎驚怒不已。 秦王柱道:“寡人身體已經(jīng)漸漸好轉(zhuǎn),所以只是以防萬一?!?/br> “武安君、應君接詔?!?/br> “若寡人在太子回咸陽之前病逝,執(zhí)寡人詔令,將所有秦公子拘禁,并……” 秦王柱頓了頓,閉上眼。 “殺掉子傒。” 白起和范雎愕然。 蔡澤跪地道:“請君上三思!公子子傒既然已經(jīng)被廢為庶人,便不再是太子威脅!” 秦王柱神情淡淡道:“若寡人未能等到子楚回來,六國便可能尋找子傒,護送子傒回咸陽為王。他們又不是第一次如此做。寡人留給子傒一條命,他是否能保住這條命,就看天意?!?/br> 荀子也跪地道:“君上,若是如此,為何不讓太子立刻回咸陽?” 秦王柱搖頭:“對楚國大計比寡人這些兒子重要。即便子楚不能及時回來,有武安君和應君坐鎮(zhèn)咸陽,他仍舊能順利繼位?!?/br> 子楚已經(jīng)被封為秦太子,就是秦國唯一的正統(tǒng)繼承人。其他人即便想要做什么,也只能“奪位”“謀反”。 秦王柱讓范雎把控咸陽宮侍衛(wèi),白起領咸陽城守衛(wèi),以兩人能力、聲望和地位,咸陽城內(nèi)無人敢謀反,子楚繼位之路是安穩(wěn)的。 何況秦王柱已經(jīng)挺了過去,他只是做萬全的打算。 所以如果他死在子楚回來前,不過是囚禁一些兒子,殺掉一些兒子而已。 比起順利執(zhí)行令楚國生亂的計劃,這點代價不算什么。 “將太子遇襲之事傳出去。”秦王柱聲音冰冷,“太子重傷,在成都療養(yǎng),生死未知。” 四人同時驚恐抬頭:“君上,三思!” 秦王柱閉上雙眼。 看著秦王心意已決,四人心中涌出的心情十分復雜。 荀子收在袖口的雙手握緊。 秦王是下定決心要利用太子遇襲之事,在秦國掀起血雨腥風。 秦王柱故意不在詔令中寫明子傒因為刺殺太子而被廢,做出一副沒有找到兇手的態(tài)度,就能以這個罪名,震懾更多的人,甚至殺掉更多的人。 只要秦王柱沒有在詔令上言明刺殺太子的兇手,太子遇刺一案就能一直查下去。 這不僅僅是為了給子楚繼位鋪路,更是以太子遇襲之事干擾六國視線,讓朱襄計謀能夠順利進行。 朱襄之計,三家分楚之計。 四人看著秦王柱,居然在向來溫和的秦王柱身上,看到了秦昭襄王那冷酷的身影。 秦王柱也是秦王,他能溫和到哪去? 他也是秦王。 …… “楚國有屈、景、昭世代為卿,如同當初晉國有韓、趙、魏世代為卿?!敝煜鍖μA贄詳細說起自己的計劃,“前有三家分晉,現(xiàn)在為何不能有三家分楚?” 藺贄點頭:“啊對對對,那么你要怎么三家分楚?” 朱襄用疑惑的語氣道:“藺禮,你不是說我只需要制定目標,你來實現(xiàn)嗎?所以你要怎么三家分楚?” 藺贄:“……”拳頭硬了。 第142章 荷葉時令菜 藺贄:“朱襄啊?!?/br> 朱襄:“什么事?” 藺贄:“你看我這拳頭,能不能在你臉上揍兩個黑眼圈出來?” 朱襄笑得前俯后仰,不再逗弄藺贄。 嬴小政看著舅父招惹完藺伯父,努了努嘴,拿出他與舅父一同做的計劃書。 明明可以直接商議,舅父非要惹一惹藺伯父,唉。 藺贄橫了朱襄一眼,翻開計劃書。 計劃書第一頁,梳理了楚國現(xiàn)在有封地的封君情況。 吳起之后,楚王砍了一批舊貴族,新貴族很快就填充了舊貴族留下的封君位置。只屈、景、昭三家自春秋時便一直屹立不倒,地位超然,只有互相內(nèi)斗,別人不敢動他們,連吳起都得對他們敬著。 屈、景、昭都為羋姓。 先秦時,姓不變,代表血緣出身;氏經(jīng)常變動,象征著一個家族,即分家便分氏。 與他國差不多,楚國也是楚王獨稱“熊氏”,子孫中分家即分氏。 屈氏乃楚武王的兒子瑕的封地屈邑為氏,景氏、昭氏是先祖以其君父楚景平王和楚昭王謚號為氏,都是春秋時分家。 因這三支宗室最能生,人數(shù)眾多,人才也不少,在戰(zhàn)國晚期,已經(jīng)成為了楚國貴族的統(tǒng)領。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不是說剩下三戶庶民也要弄死秦國,而是說楚國“屈、景、昭”這三家實力尚存的貴族。 楚國雖曾自稱蠻夷,但戰(zhàn)國起,便是最講究貴族血脈的國家,眼中可沒有什么庶民。 不僅秦朝建立后屈、景、昭三族仍舊強盛,滅秦時屈、景、昭三族雖然沒有出過多厲害的將領,但提供了不少資助;直到漢朝建立,屈、景、昭三族仍舊余威仍在,漢高祖九年,還專門將這三族往關中遷,擔心他們作亂。 把“楚國三戶”遷往秦國祖地,漢高祖此舉也頗有些惡趣味了。 “經(jīng)過吳起變法的打擊,和楚國封君內(nèi)斗,楚國令尹之位由若敖氏、薳氏、屈氏、昭氏、景氏、彭氏把持,變成了屈氏、昭氏、景氏輪坐,少有他人分一杯羹。”朱襄道,“春秋時楚國令尹幾家輪坐,貴族之間相互制衡,沒有如晉國那樣有世家貴族壯大。但只剩下屈、景、昭三族分位置時,這三家的發(fā)展的勢頭就銳不可當了。” 楚國令尹便等同于六國相國,六國稱呼的“楚相”就是指令尹。這三家中出了三十多位令尹,可想權勢之大。 若不是等三家權勢獨大之時秦國已經(jīng)強盛,楚國不敢過分內(nèi)亂,楚王早就成為東周王室,或者晉國國君了。 藺贄道:“當初晉國立六卿分權,韓、趙、魏、智、范、中行六氏互相制衡。后來韓、趙、魏滅掉智、范、中行,導致三家壯大,晉國公幾乎為傀儡,與楚國如今情況幾乎一模一樣?!?/br> 朱襄道:“有兩點不同。第一,屈、景、昭與楚王同姓;第二,外部有秦國虎視眈眈。這兩點不同阻擋了屈、景、昭三家分楚。” 嬴小政冷哼:“屈、景、昭三族已經(jīng)擁有了分割楚國的實力,但他們現(xiàn)在沒必要,也不敢?!?/br> 藺贄立刻捏住嬴小政冷哼的鼻子,差點被嬴小政一拳頭砸鼻子上。 藺贄松開手,躲開嬴小政的拳頭,道:“如何消弭這兩點不同呢?唉,政兒,別鬧,說正事呢?!?/br> 朱襄起身按住藺贄,讓嬴小政給了藺贄一拳頭消氣后,才繼續(xù)道:“我的想法是,屈、景、昭三族認為他們與楚王同姓,所以與楚王聯(lián)盟牢固,就讓他們誤以為楚王要扶持外姓;然后再讓秦國示弱,與他們簽訂協(xié)定,瓜分楚國?!?/br> 藺贄搖頭:“兩者都不好做。” 朱襄道:“是啊,只是一個大致的計劃。我想讓王翦和李牧同時從楚國以西以東攻擊楚國,造成秦國全面攻楚的假象,又輔以貿(mào)易戰(zhàn)讓楚國缺糧,逼迫楚國內(nèi)亂。秦國再以分楚為協(xié)約,與楚國停戰(zhàn)……” 藺贄再次搖頭,打斷道:“太理想。楚國可能齊心協(xié)力,其他五國也可能會來救援?!?/br> 朱襄揉著太陽xue道:“這是我能想到的極限?!?/br> 藺贄笑道:“你所想的大致方向都沒錯,只是細節(jié)缺乏打磨?!?/br> 朱襄苦笑:“不用安慰我?!?/br> 藺贄道:“你看我像是會安慰你的人嗎?你制定的計劃,是在分楚時必須做的事。只是還需要一點點細節(jié),將事件引導到這個方向。對了,子楚也要來,要不我們讓子楚演一演遇刺重傷,讓君上配合一下?” 朱襄無語:“你在說什么蠢話?君上怎么會配合你做這等動搖秦國的事?即便只是假裝,秦國朝堂上下也會蠢蠢欲動,不知道會造成多少麻煩。而且以前我和你講過狼來了的故事,國君的威信不能降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