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擔心了？”

    任維東：“那你發(fā)什么呆？”

    林云香不想承認她心里有一道很深的痕跡，無法解釋：“開車去！”

    任維東往前一趔趄，站穩(wěn)后無奈地搖頭。

    他大人有大量顯得林云香敏感，她心虛地瞥一眼老兩口。老兩口一個往菜地里看，一個往屋里瞅，像是都沒注意到這一幕。

    林云香暗暗松了口氣。

    到百貨商店門口，任維東掉頭前往公司的路上想想怎么治治她這毛病。

    林云香這些小毛病不影響夫妻和諧，可任維東一想到她以前那么艱，現(xiàn)在還時不時在意就難受。

    常言道，解鈴還須系鈴人。

    可林保樹和馮桂芝指望不上。他們只會把林云香心里的傷口扯開，再撒把鹽。

    林云香因為任依依的一句話想到自己，如果小丫的童年很快樂，林云香會不會好受一點。

    任維東有主意了。

    忙了幾天，林云香去學校食堂打掃衛(wèi)生、收拾落滿灰塵的鍋碗瓢盆的時候，任維東在家陪孩子。他把任依依的衣服找出來扔床上。

    任依依奇怪：“爸爸怎么把我冬天的衣裳拿出來了？”

    “看看還能不能穿。穿不上的扔了給新衣服騰地方?！?/br>
    院里的黃瓜老了，老兩口在院里收拾黃瓜秧。任老同志聞言對老伴說：“你兒子有錢真能作?！?/br>
    周佩蘭大聲吼兒子：“好好的衣服扔了干啥？”

    “咱家又沒有比依依小的小孩，給誰穿？”任維東反問。

    老人被堵的說不出話。

    任維東又想突然想起什么：“依依，你高還是那個小丫高？”

    回來沒幾天，依依還記得“小丫”多高：“她沒我高，是個瘦小丫。”說出來小丫頭福至心靈，“爸爸，你太好了。”

    任維東：“不能直接給。人家又不是乞丐。你給小丫寫封信，就說爺爺奶奶要把你小時候的衣服給別人，你不舍得，都是爸爸mama精心幫你挑的，你想給小丫，問她要不要。不急，mama回來再寫?！?/br>
    “為什么??？”

    任維東胡扯：“你媽的字不好看，我和爺爺奶奶的字好。你不會的拼音叫mama幫你寫，小丫才不會懷疑這封信是別人寫的?！?/br>
    蹲在地上拍糖果紙的小北忍不住問：“為啥非得叫小丫相信信是依依寫的？”

    任維東：“你同學的mama說，這件衣服我家誰誰誰穿不上給你吧，你會怎么想？”

    小北脫口道：“我才不要他的舊衣服。”

    任維東：“如果你好朋友說，林小北，我mama想把我最喜歡的衣服送給別人，我不想，可我家沒地方放，給你好不好？你要不要？”

    小北勉為其難地說：“好吧?！?/br>
    任維東看向閨女，任依依點頭：“我懂了?？墒峭患路樯端龐尳o的，我就不想要啊?！?/br>
    “以后你就懂了。”任維東拍拍閨女的小腦袋，“看看哪些能穿哪些穿不上?！?/br>
    任依依：“挨個試??？”

    任維東到門外回頭說：“奶奶說了，不能浪費?！?/br>
    任依依無力地倒在衣服堆里。

    小北笑出聲。

    任維東：“小北，我記得你衣柜里也是以前的衣服，還能穿嗎？”

    第45章 抓三

    ◎不比你現(xiàn)在喊喊殺痛快？◎

    學校還沒正式開學, 食堂里沒有米面蔬果，林云香中午只能回家吃。

    其實學校放假前食堂里有一點米面?？紤]到天氣炎熱，等到開學米面肯定生蟲, 林云香做主學生在校的最后一餐免費續(xù)飯。

    其他人不同意, 林云香解釋給他們聽，學校不是封閉式管理, 住校生最少有三成去校外吃。校外的飯菜比食堂貴點, 去校外吃的雖然不差錢, 可貪便宜的心理人人都有, 有的人多, 有的人少, 有人能忍住, 有人忍不住罷了。

    跑去校外吃的學生要知道白米飯白饅頭可以吃到飽, 不后悔才怪。

    下學期肯定選擇來食堂, 食堂吃夠了再去校外改善伙食。

    食堂收益跟獎金掛鉤?？焱诵莸拇蠼阆氲竭@一點忍不住夸林云香腦袋靈活。

    往年食堂剩點東西是所有人平均分一下拿回家, 算是對他們半年來辛苦的犒賞。食堂有個比林云香小幾歲的女工, 愛貪便宜。據(jù)林云香所知，對方家里不窮。林云香很煩，又礙于大家都是同事沒法說，林云香才想到這招。

    那女工見年齡最大的大姐同意, 陰陽怪氣地夸小林師傅聰明。

    她不高興林云香就高興了，管她說什么。

    學校靠近路邊塵土多, 放在紗窗柜子里的碗、灶臺上的鍋蓋上面都灰蒙蒙一層。林云香一眾忙到快十二點才忙完。

    林云香回到家癱在沙發(fā)上。

    任依依本想往她懷里撲, 看到mama這樣，跪坐在她身邊, 靠著沙發(fā)打量她：“mama病了嗎？”

    “從學校走到家累得腳疼, 讓我歇會兒?！?/br>
    任依依爬起來, 拿一瓶乳飲料，擰開遞到她嘴邊。

    林云香堅強慣了，不習慣：“給我喝？”

    任依依點頭。

    林云香道聲謝。小丫頭害羞了：“mama忒客氣了?！?/br>
    小北進來看到她捂住眼笑：“任依依，你的衣服收拾好了嗎？”

    小丫頭臉上的笑容消失，扭頭瞪他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

    “什么衣服？”林云香拿個水杯倒半杯，剩下的還給她。

    任依依不渴，蓋上蓋放冰箱里冷藏：“我小時候的衣服啊。爸爸要扔，奶奶不許，我想送給小丫?！?/br>
    林云香只在小張村待一天，不知道哪個孩子是“小丫”。任依依又只提一次，以至于林云香一時沒想起來：“小丫？”

    任維東希望可憐的閨女快快樂樂，所以她不犯大錯，任維東從不管閨女跟誰玩兒。

    任老同志和周佩蘭長在新社會，那時候到處宣傳人人平等，不可以鄙視手藝人，不可以歧視妓/女等等。老兩口在這種氛圍下長大，心里也就沒有三六九等。

    林云香家境不堪，潛意識覺著沒有資格瞧不起農(nóng)村人。

    在他們的耳濡目染下，任依依自然不覺著有錢就高人一等。說起小丫會玩，會用石子打水漂，會割草鍘草喂牛，會踢毽子爬樹，任依依與有榮焉。

    說完了，任依依拉住林云香的手：“小丫沒有衣服穿，我的衣服小了穿不上，送給她不浪費，奶奶也高興?？梢詥?？mama?！?/br>
    林云香頓時感到心頭涌入一股暖流：“咱家依依越來越懂事了?！?/br>
    “mama你真好！”小丫頭抱住她，使喚小北幫她拿信紙，她要給小丫寫信。

    林云香看向兒子：“寫什么信？”

    小北：“告訴小丫為什么好好的衣服送給她。爸爸說村里人好，不解釋清楚可能給我們郵回來?！?/br>
    林云香點頭：“小張村村民淳樸，有可能?！辈挥勺灾鞯叵肫鹚龐岏T桂芝，“小丫的mama會不會覺著咱們可憐她，這些衣服是施舍她的，不許小丫要？”

    倆孩子沒有施舍的想法。

    有些衣服任依依是真喜歡，孟青東從國外買的，不洋氣，但穿身上就是好看。要不是褲腰小了，上衣咯吱窩的地方緊了，任依依也不舍得送出去。

    任依依：“小丫的mama為什么這么想??？”

    林云香心說，窮人窮講究唄。

    閨女穿人的舊衣服丟人，閨女賺的錢他們?nèi)?，出嫁都不舍得給點壓腰錢，他們反而覺著自己機智——閨女賺的錢沒有便宜外姓人。

    “先給小丫寫信，給她寄個信封和郵票?？纯葱⊙驹趺凑f?！?/br>
    小北把信紙遞給任依依：“小丫不想要嗎？”

    林云香代入她媽：“小丫如果說謝謝。說明她mama同意要。如果說留著依依穿吧，說明她mama不許她要，小丫想要又不得不聽mama的話，只能這樣說。”

    任依依聽糊涂了：“mama，你們大人好麻煩啊。”

    林云香笑笑：“是呀。這就是大人。”

    任依依往地上一跪，趴在茶幾上：“mama，怎么寫來著？”

    周佩蘭進來，聞言依照任維東的意思教任依依寫拼音和字。

    “一二三”或“多少大小”簡單的字她會寫。遇到實在不會的，有歧義的字，林云香握著任依依的小手寫。

    短短一封信，任依依累一身汗。抹掉額頭上的汗，又使喚小北拿膠水。

    周佩蘭：“要什么膠水？你舔一下郵票就貼上了?！?/br>
    頭一次寫信的任依依大驚：“我舌頭上有膠水??？”

    林云香笑得肚子疼。

    小北看向mama，難道不是嗎。

    婆媳二人不知道怎么解釋，恰好任維東回來，林云香叫他解釋。任維東告訴她郵票上的膠干了，用水打濕就可以粘在信封上。

    任依依聞言試一下，沾上了。任依依張大小嘴：“我又長見識了?！?/br>
    小北點頭，他也長見識了。

    任維東開車載著倆孩子去郵局投遞，又給倆孩子買一打信紙和許多郵票。

    任依依驚喜地發(fā)現(xiàn)比貼紙好看，就叫她爸多買點。

    任維東忍不住數(shù)落她：“當你老子的錢不是錢？這是郵票，不是糖果紙。也不是貼你文具盒上的貼紙?！?/br>
    “爸爸！”任依依晃著他的胳膊撒嬌。

    任維東搖頭：“上輩子欠你的。我問問有沒有去年舊票，或者最近剛發(fā)行的?！?/br>
    “爸爸，愛你喲?！毙⊙绢^揮揮手示意他趕緊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