裵奇致說：“也沒有教過我?！?/br>
    過了一會兒。

    裵從靈想起點什么，篤定道：“上周，mama還笑話大哥長這么大沒談過戀愛，所以？”

    “可能是在這里一見鐘情吧?！毖p奇致笑起來。

    “這……可不太好。”裵從靈一臉嚴(yán)肅。

    這段時間來到訾家的，都是有訾家血統(tǒng)的，又或是在法律上有親情關(guān)系的，這么算下來，這個jiejie豈不是他們的近親？

    “骨，骨科嗎？”

    “在這里猜來猜去的……”裵奇致說，“不如回去問問?！?/br>
    “走！”裵從靈好奇極了。

    回去的路上，裵文野接了個電話，是他奶奶打過來的，問候親家身體健康。

    手機(jī)就快沒電，倆人先回了一趟小洋樓。

    一進(jìn)門，楸楸便往榻榻米上倒，兩眼發(fā)黑，餓得有點低血糖，忙說她不去訾姥姥那邊，她要休息。

    裵文野給手機(jī)充上電，蹲在她旁邊看了一會兒，說：“餃子吃嗎？”

    她打側(cè)躺著，橘色頭發(fā)糊一臉，緩緩點點頭，又提要求，“我想要麻醬的。謝謝你?！?/br>
    “嗯，不客氣?！彼?。

    不止麻醬，裵文野還給她帶了一點湯的，以及煎的。

    除去之前包的豬rou大蔥和酸菜豬rou，還有玉米三鮮羊rou胡蘿卜牛rou大蔥……還有涼菜和溜rou段，一碗羊rou湯，一碗小藍(lán)莓，每一份的分量不多，架不住樣式多。

    裵文野報完菜名，又說：“餃子拿的不多，一種餡兒兩個，要是還餓就跟我說?！?/br>
    楸楸覺得他拿的挺多的，這餃子有她拳頭一半大小。

    “謝謝你。”

    這回是雙手合十，由衷感激地。

    裵文野嗯了聲，像是沒把這句道謝放在心上的樣子。

    那邊就要開飯，他讓楸楸吃完放桌上就行，不用洗。楸楸回答好的。嘴上這么答應(yīng)，心里想著那怎么行？當(dāng)然要洗了。

    后來楸楸才知道，小洋樓里的廚房不開火，沒有爐灶沒有碗，更沒有洗潔精和手套。

    她吃完花了一個多小時，撐得不行，剩下藍(lán)莓和一點溜rou段，實在吃不下了，在樓下來回走了兩圈，消消食，接了個電話。

    下午三點多，外面快天黑了。

    加格達(dá)奇冬至?xí)兌桃归L，時有奇寒，據(jù)說夏至期間偶爾會出現(xiàn)北極光，她這一趟來的不巧，即沒有北極光，也沒有奇寒。

    通話結(jié)束后，楸楸吃了藥便回到房間。

    不知何時又下雪了，楸楸趴在窗玻璃前，燈光裹挾著飄絮的雪花，紛紛擾擾鋪天蓋地，想起裵文野在紐約租得那個大平層。

    那天她第一次去，也是下了好大的雪，天霧蒙蒙地，很安靜，好像全世界都在下同一場雪。

    第70章 夜聊

    ◎「僵持」◎

    ……

    “嘔——”

    衛(wèi)生間里, 傳來干嘔的聲音。

    楸楸一手緊緊把在水龍頭開關(guān)上，視野一片水光模糊，依稀看到嘔吐物通通被清水沖到下水道，咽喉仍然痙攣著, 她一手掐在脖子上, 連聲音都來不及出，感覺到又有什么沖到咽喉處, 又是更猛烈地嘔吐欲沖上來, 她一頭扎在盥洗池上, 下一秒有些什么從口腔爆發(fā)出來。

    水聲掩蓋了大部分奇怪的聲音。

    “楸楸？”走廊傳來裵文野詫異地叫聲。

    腦子里雖沒有嗡嗡地響，可聽覺卻像是隔了一道屏障, 依稀聽到裵文野的聲音，分不清是現(xiàn)實還是幻象，她人還趴在洗手臺，回身反手, ‘嘣’地一聲, 門被關(guān)上。

    胃里的東西基本被吐到干干凈凈，吐到最后只有黃色的汁水, 一瞬間被水龍頭噴出來的水沖走。

    她眼睜睜看著嘔吐物被沖走清空, 終于感覺好多了。只是眼眶還由于生理性反應(yīng)而濕熱著，眼前一片水霧花白, 看不清周圍的景象。

    她撐著洗手盆兩邊，盯著鏡子試圖聚焦了好一會兒, 才逐漸恢復(fù)清明。

    楸楸捧起一點水, 漱口又洗臉, 胸前布料被清水打濕一大片, 水順著手臂胳膊肘蜿蜒而下, 濺得周圍滿臺滿地都是水漬。

    再抬頭時，她整個人精神顯得好多了，只是些許狼狽，頭發(fā)濕濕的，整個人都是懨懨的姿態(tài)。

    幾分鐘后，門打開，裵文野站在外面。原來不是錯覺。楸楸看他凝著眉看自己，問：“你怎么了？”

    楸楸緩緩搖頭，聲音沙啞道：“吃撐了?！币膊还芩挪恍牛鲋鴻跅U下樓，想找點水喝。

    裵文野跟她下樓，抬手看表，“現(xiàn)在晚上十點，距離我上一次離開，過去快八個小時。”

    言下之意，甭說四個小時該消化完，八個小時怎么著都該進(jìn)入新一輪進(jìn)食的時間了。

    玄關(guān)處開了壁燈，沒開大燈，小樓里光線昏沉暗弱，每件物什都有自己的影子，半被照明半晦暗。

    “我想吃東西?！遍遍毙÷暤?。

    假的。楸楸沒有胃口。只是不想再被問下去了，也沒什么好說的，只是正常的換藥犯惡心嘔吐罷了。正好吐空了，是該吃點東西充饑。

    裵文野沉默一陣，大約是聽出她在搪塞。

    “你想吃什么？”

    “隨便，”她勉強(qiáng)笑笑，走到客廳沙發(fā)乏力躺下，“有什么吃什么，我不挑食?！?/br>
    裵文野走到她旁邊，踩著地毯就地坐下，摸出手機(jī)打了個電話。

    屋子里很靜，燭光式地壁燈致使光線浮動，倒顯得屋里的陳設(shè)家具都很生動。

    楸楸聽不到電話那邊的聲音，不知道跟他通話的人是誰，是男是女。

    裵文野的聲音倒聽得很清楚，“……嗯，菠菜胡蘿卜rou餡煮點粥，放點鹽。……玉米汁？行?！?/br>
    掛了電話，裵文野拿來遙控器，打開電視機(jī)，隨手點了一部電影。

    屋里仍然沒開燈，莫名其妙就看起了電影。

    楸楸抱著抱枕，沒精打采地看著演員走劇情，沒看一會兒便開始走神，比壁燈更亮的光撲到裵文野臉上，他背靠著沙發(fā)，因著電視機(jī)的高度而微微仰頭，側(cè)臉線條輪廓深刻流暢，大約有段時間沒去修剪黑發(fā)，長度快及上一個巴掌，發(fā)梢擦著耳畔，一捋額前發(fā)往后梳，幾秒過后，幾綹不聽話的碎發(fā)叛逆壓眉。

    他穿著連帽衛(wèi)衣，領(lǐng)子很寬，帽子很大，半遮半掩白皙性感的頸。倒是頸下鎖骨因著他大大咧咧的坐姿而完全顯露出來，如工筆般雕刻細(xì)膩，清晰，緊致，光潔如瓷，猶如天使的一對羽翼，脆弱易折。抑或精神的鋼架，支撐著萬千噸重的荒誕，堅不可摧。

    她的視線停留太久，饒是裵文野從小習(xí)慣被注視，也受不了她這般赤裸裸的，飽覽。

    他的表情有了些許微妙的變化。剛想說話，門鈴響了。

    送餐的來了。打開門，裵奇致朝他擠眉弄眼一番。

    裵文野從他手里接過保溫袋，剛想把人打發(fā)走，想起桌上的飯盒，便讓人進(jìn)來稍等。

    裵奇致沒進(jìn)。他靴子上都是雪，碰到暖氣會濕鞋，如此反復(fù)容易發(fā)臭。

    他就站在門口，探進(jìn)半邊身子，在可視范圍內(nèi)張望一周，沒看到人。

    電視上播放著電影，裵文野在收拾餐桌。

    母親和小妹都在等著這個八卦，嗷嗷待哺，結(jié)果他根本沒看到人，裵奇致失望地斂回視線。裵文野把保溫袋遞給他，他打傘走人。

    關(guān)上門，裵文野回到屋里，打開保溫袋，里面有一大碗粥，一瓶玉米汁，干凈地碗勺，他盛出來一碗，放到沙發(fā)的桌上。

    “吃點，墊巴墊巴。”他說。

    這是看出來她其實不想吃東西的意思。

    楸楸爬起來，從沙發(fā)后趴著，看他要走。

    “你去哪？”

    “洗澡?！毖p文野懶懶道，頭也不回上樓。

    “那你還會下來嗎？”身后傳來問話。

    不確定這句話的準(zhǔn)確含義，裵文野想了下，經(jīng)過樓梯轉(zhuǎn)角，還是說了句，“下來工作。”

    他白天沒時間工作，幾乎全積壓到晚上。前兩天還能睡整覺，自從楸楸來了，兩天加在一起，只睡了十個小時出頭。

    也還算過得去吧，沒有去年宣布買買買模式的時候累，去年下半年和今年上半年都在落實收購，一部分是融貸，一部分是全現(xiàn)金去買，其中譬如收購一家外資銀行的加拿大業(yè)務(wù)，戰(zhàn)線拉得很長，一直在過有關(guān)監(jiān)管部門的審核，比如反壟斷，競爭事務(wù)等等，等到交易被執(zhí)行，已是年中。

    完成收購后，裵文野二話不說，包了一條郵輪宣布團(tuán)建，以表自己的開心。

    下半年就沒有什么收購并購企劃了，大的不易吃，小的牙簽rou，嫌塞牙，不吃。十月份倒是有個競標(biāo)，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結(jié)束。

    底下各個部門的小項目都在有條不紊進(jìn)行著，宛若金字塔一般的管理架構(gòu)，他已超額完成今年的業(yè)績，今年可以下班了。

    可以說基本上每天只管在家打電話視頻即可，隨便和誰，比如駐世界各地的顧問，香港或北美的人力資源部，外聘顧問，首席財務(wù)官，世界各地的合伙人，其他地區(qū)的總裁，等等。

    因此半個月前，訾瓊音讓他陪同回黑龍江看望外婆，他連猶豫都沒有，便答應(yīng)了母親。

    不過香港與加格達(dá)奇距離三千多，將近四千公里，干活當(dāng)然不如在香港時方便。

    二十分鐘后，裵文野拿著電腦下來。

    彼時楸楸只吃了半碗粥，玉米汁倒是喝了半瓶，抱著抱枕坐在地毯上，一半注意力在電影上，聲音臺詞左耳進(jìn)右耳出，就是不在腦子里待著。一半注意力留給發(fā)呆。

    工作了大約一個多小時，裵文野將郵箱和助理發(fā)來的工作過了一遍。下班。

    電影進(jìn)行到尾聲，粥吃完了，楸楸把涼成糊糊的玉米汁喝個干凈，還是想喝水，扭頭看向裵文野，那人剛好去倒水，她便從地上爬起來，跟了過去，拿上干凈的杯子，在他倒水的時候，不聲不響地挪過去。

    倒水聲咕嚕嚕，給她倒了大半杯，裵文野把燒水壺放回去。

    倆人移步客廳。

    楸楸緩行跟在他身后，慢慢騰騰地喝水。

    “你有什么想跟我說的？”前面突然傳來聲音。

    “嗯？”這一聲到了馬克杯的杯底，又響蕩回來，就是傳不出去，聲音悶悶地。

    “沒有什么想跟我說的嗎？”裵文野又問一句，在沙發(fā)前的地毯坐下。

    楸楸沉默著，水杯移開，在方才的位置盤腿坐下來，若有所思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