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因為它長得頗為不順眼，季缺一直把他放在廚房旁的柴房里。

    這樣隨意的放置方式，反而更不容易吸引別人注意。

    這天夜里，季缺忽然醒了。

    他餓了，很想吃點東西。

    起床之后，季缺自然去到了廚房，看還有沒有剩菜之類的，最好再喝點甜酒。

    這半夜三更吃夜宵雖然不利于健康，可確實是難得享受。

    而他這一世身體練到這個程度，不做些有害身體健康的事可惜了。

    結(jié)果他剛到廚房，就聽到一陣呼嘯的風(fēng)聲。

    這風(fēng)聲不是從院子那邊吹來的，反而像是柴房里面?zhèn)鱽淼摹?/br>
    柴房門窗緊閉，怎么會有這么大風(fēng)。

    季缺推開窗戶一看，身體不由得一緊。

    柴房里果然有風(fēng)，風(fēng)還不小。

    這風(fēng)帶著一股旋轉(zhuǎn)的吸力，像是要把他吸進(jìn)去。

    不過季缺雙腿很快落地生根，穩(wěn)住了。

    這個時候，他就看到了一幕詭異的場景。

    一個頭上纏著方巾的漢子雙手正緊緊抓著太歲鼎的邊緣，一臉恐懼。

    那股巨大的吸力，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要把他拖進(jìn)鼎中。

    看見季缺之后，那方巾漢子眼睛一亮，掙扎道：“救我?！?/br>
    這一瞬間，他嘴巴發(fā)出的聲音仿佛都被吸了進(jìn)去，十分微弱。

    季缺嘖嘖稱奇，感嘆道：“怪不得這里這么大動靜我都沒聽見?！?/br>
    “救我?！?/br>
    “救我啊?！?/br>
    “我真的只是來借點柴火。”

    這人方巾加夜行衣，一看就經(jīng)常“借”人東西，季缺這輩子非常討厭這種人，于是并沒有去救他，而是仔細(xì)觀察起來。

    這股吸力應(yīng)該奈何不了他，可保不齊會忽然變大。

    為救一個賊，還是一個男賊去冒險，太不值當(dāng)。

    在這男子掙扎著想要擺脫太歲鼎拖拽的途中，季缺隱隱聽到了一點人說話的聲音。

    這聲音很輕，聽不真切，不過他可以肯定，這絕不是這梁上君子求救的聲音。

    隱隱中，季缺不由自主想到了一個人——“老君”。

    天上的老君。

    這聲音像是隔著九重云霄，你腦海卻能浮現(xiàn)出一個蒼老且又睿智的身影。

    只是這身影和這聲音類似，很是模糊，你甚至不能確定是不是人形。

    就在這時，只聽見咚的一聲，那位梁上君子終于扛不住了，被拽進(jìn)了太歲鼎里。

    呼呼的風(fēng)聲戛然而止，吸力跟著消失不見。

    柴房里一下子安靜至極，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

    季缺看著那太歲鼎上那細(xì)密的紋理，生出了它不懷好意的錯覺。

    他小心翼翼的走進(jìn)了柴房里，想看看這掉進(jìn)太歲鼎的人怎么了。

    結(jié)果他順著那鼎口往內(nèi)一看，卻只見一片漆黑。

    太歲鼎挺高，差不多到季缺肩頭位置，這也代表著它很深。

    可是這一眼沒有看見底卻是季缺沒有料到的。

    他雙腳早已站在了鼎的邊緣，往內(nèi)望去，依舊只見一片黑暗，仿佛那不是一只鼎的內(nèi)部，而是一處不見底的深淵。

    這樣的變化十分詭異，季缺自然沒敢輕易下去。

    結(jié)果下一刻，他嚇得一抖，整個人從鼎邊摔倒了柴房的地面上。

    剛剛那一瞬間，他看見了一張可怕的人臉從黑暗中鉆出來。

    啪啪兩聲，一雙手抓住了太歲鼎邊緣，一用勁，一個人就從里面爬了出來。

    那人頭上纏著黑色的方巾，身上穿著夜行衣。

    他看了倒地的季缺一眼，惶恐的落荒而逃。

    季缺卻一把抓住了他，問道：“你在下面看到了什么？”

    “蛇！好大的蛇！”

    說著，他就扯斷了自己袖子，連滾帶爬的跑了。

    季缺沒有去追他，因為他此時處于驚訝和點點恐懼中。

    從這男子的打扮來看，他應(yīng)該就是剛剛被太歲鼎吸進(jìn)去的那個人，可是只短短一段時間，出來的那個人就變了。

    進(jìn)去的明明算是個青年人，應(yīng)該不超過三十歲，可剛剛出來的那人，臉上滿是皺紋和蒼老的斑點，一雙眼睛也十分渾濁，說七老八十快入土了也說不定。

    從掉進(jìn)鼎中到出來，中間不到半盞茶的功夫，這人卻一下子老了這么多？

    這是壽元被吸走了嗎？

    這是季缺的第一猜想，可隱隱中，他又覺得不像。

    剛剛那個家伙的樣子，仿佛真正度過了很長時間才變得蒼老，不像是一下子被吸干了。

    貪睡的林香織這時也聽見了動靜，打著哈欠說道：“你就算要吃夜宵，能不能稍微安靜一點?！?/br>
    結(jié)果她沒有在廚房里看見季缺，而是在柴房里。

    林香織察覺到了這古怪的氛圍，問道：“你半夜三更在這干嘛？”

    “吃人?！?/br>
    “啊？”

    林香織頭發(fā)都豎立起來，以為季缺是被什么邪祟上了身。

    “看鼎吃人?！奔救毖a充了一下。

    林香織毛發(fā)平息了下來，抱怨道：“你說話就不能一次說完?！?/br>
    結(jié)果下一刻，她毛發(fā)又炸了起來，說道：“你說什么吃人？”

    于是季缺把剛剛的所見所聞向林香織訴說了一番。

    聽完之后，林香織不由自主離那鼎遠(yuǎn)了一點，說道：“這東西好邪門?！?/br>
    季缺點頭，說道：“我也覺得?！?/br>
    “可是它要怎樣才能吸人呢？是有開關(guān)嗎？”

    只見這個時候的季缺半邊身子已探入了太歲鼎里，只留下了一雙腳在外面，把林香織冷汗都嚇了出來。

    “你快出來！”

    就在林香織忍不住要去拉季缺出來時，季缺自己出來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說道：“什么也沒找到?！?/br>
    林香織惴惴不安道：“這鼎這般古怪，我們還是把它扔了，不要碰了吧？”

    季缺詫異道：“怎么可以這樣，我還沒弄明白呢。再說了，它雖然是挺嚇人的，可是防盜方面是有一手的?！?/br>
    翌日，天仁城內(nèi)一個老頭兒忽然瘋了。

    他神智近乎失常，一邊發(fā)瘋，一邊哭嚎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向別人不斷訴說自己今年只有二十八歲，別人看了他一眼，只能頗有禮貌的回復(fù)道：“你這長得有點著急?！?/br>
    那老頭兒不斷說自己是中了妖法，他記得他是要去哪里偷東西，結(jié)果一出來就變這樣了。

    眾人只覺得他瘋了，紛紛遠(yuǎn)離。

    老頭兒只能往衙門方向跑，結(jié)果剛看到衙門大門就忽然身體一僵，死掉了。

    他那模樣是標(biāo)準(zhǔn)的油盡燈枯。

    季缺和林香織是看著他死掉的。

    自從太歲鼎把這賊吞了，他又爬出來后，季缺和林香織并沒有放棄對他的觀察。

    靠著對方留下的痕跡，季缺兩人很快就追上了對方。

    他們一直在不遠(yuǎn)不近的位置觀察他，沒有暴露，就是像看他最為真實的反應(yīng)。

    有的時候，威逼利誘其實并不能得到最真實的答案。

    這賊逃出來后，就躲在一處角落里休息，直至日出時分才上了街。

    這一切本來表現(xiàn)得都很正常，直至他在一處水洼前看到了自己的臉。

    他反復(fù)確定了幾次，甚至惶恐把積水踢掉，之后，他又換了新的地方去看自己的臉，忽然如喪考妣。

    季缺和林香織親眼看見恐懼爬滿了那張長滿了老人斑的臉。

    之后，他們就一路跟著對方，看他發(fā)瘋。

    后來的經(jīng)過表明了，這個賊并不記得落入鼎中后的事情。

    他甚至已快記不清季缺的家在哪里了。

    他只不斷向別人訴說，他半夜進(jìn)了一戶人家里，想要去借點東西，結(jié)果出來就這樣了。

    “那戶人家一定有鬼！”

    “一定！”

    這是這位借東西愛好者死前說過最多的話。

    季缺雖然目睹了這詭異離奇的過程，卻依舊沒有找到這太歲鼎的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