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什么練家子，很快就露出了破綻，我腿一下子擒住他脖子，把他整個人壓在身下。

    那個人瘋狂咳嗽，然后忍著窒息，“靠靠靠”得扯嗓子直叫喚。

    我一翻他的臉，居然是個老朋友。

    羅明？我又驚又喜。

    咳咳……靠靠靠……兔崽子給你爸爸松開。他翻著白眼說。

    半個鐘頭后，申杰給臉腫得比城墻還厚的羅明拿了塊冰敷臉，同時警示我們只許在實驗室外間活動。

    羅明陰沉沉地看著我，我給了他一拐子，說，你小子怎么了來海市了？來干嘛？

    他從喉嚨里哼了一聲，說，收尸。

    什么？

    收，尸！cao你娘的是不是兄弟！我和蘇老師都怕你死了！

    我從他的話里知道他來海市找我已有十天，感動地差點鼻涕眼淚都出來了。他撅著被我打腫的嘴，被冰塊凍得絲絲拉拉地出氣，說，cao蛋玩意兒！什么事都不告訴我！媽的真是白眼狼！我都快擔心死了！

    我奇怪地問他，我能有什么事？

    我們都當你死了！差點開追悼會！

    羅明的嘴巴不停地說，蹦豆子一樣講他來找我的經(jīng)歷。從他接到蘇教授的電話，到他找到我家，然后發(fā)現(xiàn)我去哪……

    他的嘴唇上下一動，“我家”兩個字就吐了出來，這是個多遙遠的詞藻。我的心臟不由得突突跳，問他，你沒……告訴他我在哪吧？

    我沒說是誰，他明白的。

    羅明看了我一會兒，神情嚴肅起來，說，沒有，我雖然不知道你發(fā)生了什么事，但覺得和他肯定有關(guān)系，沒有你的同意，我不會告訴他的。

    嗯，我垂下眼睛。

    你那是什么表情？他說，這又如釋重負又恍然若失的，什么意思？我千里迢迢來一大活人比不上你前男友？

    沒有，我悶悶道，別瞎說。

    我們倆又寒暄幾句，他說，你不下班嗎？

    我弄個文件，等會兒走。

    行，我等你。你住哪??？我一會兒把行李拉你家去。

    你要安營扎寨嗎？

    開始的時候是要找你一趟，馬上回的，但后來聽人通風報信說我爸要給我安排相親，我就懶得回去了。老是在我爸手底下干也沒意思，我還是想自己闖蕩闖蕩，咱哥倆一塊兒干，怎么樣？羅明挺興奮的。

    相親？我問，你不是從十三歲開始談戀愛嗎？還沒定下來？

    羅明豎起一根手指，在我眼前搖晃，no no no，他說，我要找個soul mate，soul mate你懂塞？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申杰正戴著護目鏡飄到我們面前喝水，我第一次知道科學狂魔也是有生理需求的。

    我轉(zhuǎn)頭和抬眼看人的羅明說，別惦記他，他愛細胞。

    去你媽的我是直的！羅明如是說。

    我?guī)е_明回公司，他看著亂七八糟的休息室很嫌棄，我說我平時就在這兒住，行軍床和沙發(fā)你選吧。

    他選了行軍床，我繼續(xù)睡我的沙發(fā)，其實就算白天很累，晚上我也經(jīng)常睡不著。我躺了一會兒，越過打鼾的羅明走到陽臺上。海市是沒有夜晚的，高樓大廈的燈火網(wǎng)織成了白晝。不會倦怠的城市吞噬著倦怠的靈魂，我開始思念羊腸般的山路，觸手可及的星幕。

    還有葡萄藤，歪脖子樹，自行車后座，誰的自行車后座呢？

    過往種種變成個可望不可及的影子。

    身后傳來響動，羅明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他看著我手里的煙。我習慣點上一支，一口不抽，等它靜靜燃完，想事的時候忘記彈，煙灰掉了下來。

    他快走兩步，火急火燎地拍打我的手背，掉在我手上的煙灰被拍掉了，露出遮蓋住的皮rou，果然燙脫皮了。

    羅明復雜地看著我，我聽見他低聲地問，你都不知道疼嗎？

    我看著自己的手背，后知后覺地感覺到一點兒。

    羅明想做俱樂部，一直在研究，閑暇得時候就讀點心理學的書，邊看邊打量我。我好容易休一天假，啥事都不想干，就想躺著。羅明拿手指頭戳我，咱們…去看看醫(yī)生吧？

    去看醫(yī)生干嘛？我胃老毛病了，養(yǎng)養(yǎng)就好。

    不是，他舉起一本《蛤蟆先生去看心理醫(yī)生》，我是說這個。

    我沒有，我很好，我沒事！

    可不能諱疾忌醫(yī)??！

    去去去，一個鐘頭好幾百，嫌我錢多了是不是！我說，一下都不勤儉節(jié)約，我看你就是生活太好了燒的，你今兒中午不許點外賣！

    真不去？

    不去！

    然后我倆陷入了沉默，其實我們都知道癥結(jié)在哪里，只是避而不談。

    但羅明顯然沒放棄，我睡覺的沙發(fā)邊被塞了好多相親角小廣告，男的女的都有，甚至手機都被他下了同性交友軟件。

    我踢他一腳，罵他，你不是要弄工商審批嗎？弄完了嗎？別他媽一天到晚給我整那些沒用的！

    他被我踢得翻在沙發(fā)旁邊，嘀咕了一句，其實我也知道沒用。

    公司逐漸步上了正軌，最初是依托申杰手里的注射器專利，剛起步時處境艱難，后來市場打開了，就開始盈利。羅明看了我屏幕一眼，嘖嘖不止地道，血賺！

    哪那么容易？我頭疼地要命，按著鼻梁回他。

    羅明的俱樂部賠得厲害，沒過多久就關(guān)了，后來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回學校去讀了研，學的還是心理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