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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的,只有噪音 第3節(jié)

    當路易拿出筆和筆記本的時候,莎雅被他鄭重其事的樣子嚇了跳。

    “你在做什么?”

    “只是記錄,請繼續(xù)?!?/br>
    莎雅給了朗很高的評價,從球迷的角度來說,有點太高了。

    她把朗形容為“一個斗士”,對于他的比賽態(tài)度,更是以“永遠知道努力和拼命”來描述。

    “他在高中的時候就已經很出名了,連印第安納大學的鮑勃·奈特(bob knight)教練都向他送去了邀請信?!鄙劈c了一根香煙,“但他是個有責任心和使命感,且忠于家鄉(xiāng)的人?!?/br>
    鮑勃·奈特?路易感覺耳熟,腦海中再次傳遞出了一些信息——兩年前,奈特率領印第安納大學奪取ncaa冠軍。但這則消息對路易用處不大,他單純覺得這人的名字耳熟似乎和喬丹有關。

    建議開拓者選喬丹打中鋒的貌似就是這位吧?

    “嘿,路,要不要抽一根?”莎雅很上道。

    而路易前世今生都沒有抽煙的習慣,他拒絕了:“不用了,謝謝?!?/br>
    “如果我沒有出現(xiàn),你會和那個人打架嗎?”莎雅好奇地問。

    “老實說,這取決于他?!甭芬字t虛地道,“如果真的打起來,也很難說誰會占便宜,我大概有六成勝算吧?!?/br>
    這像是一個身長一米九,且有健身習慣的人說得出來的話嗎?

    盡管路易很享受他們方才所經歷的事情,可是他無法忍受莎雅泰然自若地在密閉的旅社里抽煙。

    所以他把筆記本收起來,穿上衣服說:“抱歉,我還有點事,退房時間是下午6點,房錢已經交了?!?/br>
    “路!”莎雅喊道,她一邊用手拿出嘴里的煙,噴云吐霧地走到路易的面前,“這是我們宿舍樓的通用電話,有需要打給我?!?/br>
    煙霧環(huán)繞下,她看起來更性感了。

    但路易必須要走了。

    “再見?!?/br>
    路易知道他回不去了,他試著融入路易所在的世界。

    他來過美國,但不是70年代的美國,當代美國與2020年那個崩壞的美國有些相似之處但卻大有不同。

    他就像接受一個新世界一樣試著接受這些老電影里才有的事物。

    滿地煙頭、成群結隊的社會運動團體、因嗑了太多迷幻藥而在街上抽搐的披頭士,和莫名震動起來的面包車。

    一眼望去,70年代的風情盡收眼底。

    路易站在路邊,等待好心人送他一程。

    他不能像個呆子一樣在路邊站著,他得伸出自己的大拇指,這是一種信號。

    這個手勢會向那些開著車,閑來無事又有好心的自由主義者們傳遞一個訊號“那里有個同仁需要我的幫助!”

    很快,路易的“同仁”來了。

    “朋友,你到哪?”

    對方留著不修邊幅的長發(fā),如果放到未來,任何人留這種頭發(fā)都會被家長視同魔鬼。

    這是甲殼蟲樂隊的“遺產”,他們就像未來的邁克爾·喬丹一樣,成功地向全世界推銷出了這種邋遢的發(fā)型(喬丹的禿頭),讓當代的人們以為這很酷。

    “俄亥俄州立大學哥布林校區(qū),方便嗎?”

    “上來吧,朋友!”

    他們都沒互通姓名,好像這就夠了。

    更離譜的是,他自己就嗨起來了,用盒式磁帶放著《永遠的草莓地》(strawberry fields forever)

    “朋友!”他突然大喊,跟著節(jié)奏唱到,“l(fā)et me take you down(讓我?guī)闳プ穼ぃ?/br>
    “cause i'm going to strawberry fields(因為我要去草莓地)~”

    只能說,這首歌還挺應景的。

    后面他還打算在有汽車來往的公路上重播歌曲,因為現(xiàn)在播放磁帶的工具還沒循環(huán)播放的功能。

    路易惜命地熱情地說:“我來吧,朋友!”

    “那就有勞了!”

    這時候,他需要路易的記憶。

    幸好,路易會使這玩意兒。

    他成功地切回了歌,這場旅途持續(xù)了一段時間,直到終點,路易都不知道司機姓甚名誰,對方揮著手致意,狂放地笑著開車駛離。

    路易還在習慣這個時代的方方面面,搭便車無疑是個讓人喜愛的風潮。

    當然了,你必須選擇性地忽視有多少連環(huán)殺人犯借此犯罪。

    如此,才不會影響到心情。

    第四章 母慈子孝

    五月下旬,路易大一的第二個學期結束了。

    他完成考試,并迎來兩個多月的暑假。

    考試結束的夜晚,他和吳三省,以及校區(qū)里同年段的幾個亞裔結伴前往b-b-b狂歡。

    他們縱情玩樂,到最后神志不清,路易在一張陌生的床上醒來,身邊躺著個不認識的女人。

    他們一起吃了早餐,到分別的時候,他都不知道對方叫什么。

    這種快樂至死的生活,好像約翰·列儂那句著名的話1

    路易不確定吳三省是否失去了他的處男之身,這不重要,他要啟程回家了。

    他在香港出生,但他對那個地方幾乎沒有什么印象,因為他3歲的時候就和父母來到美國。

    由于家里有親戚在克利夫蘭安家,所以,他們一家也選擇在克利夫蘭落腳。這一待就是15年。

    如果非要給路易找個家鄉(xiāng),克利夫蘭可能是比較接近的答案,雖然他不生于此,但他長于此。

    當下的克利夫蘭,不是未來被詹姆斯球迷所嫌棄的窮鄉(xiāng)僻壤,1977年的今天,這里是美國第五大城。

    隨著美國的傳統(tǒng)工業(yè)式微,而日本和西德等外國工業(yè)大國崛起,以更優(yōu)秀、更出色、更便宜的產品沖擊美國本土,以及70年代初的科技革命,讓美國的本土工業(yè)逐漸衰弱,而首當其沖的,便是克利夫蘭、底特律這些傳統(tǒng)工業(yè)重鎮(zhèn)。

    歷史的車輪滾滾而來,擋是擋不住,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至少在70年代末,克利夫蘭還是一副繁榮景象。

    機場里到處都是傳教的宗教主義者和乞討的流浪漢。

    問題是這些乞討者從穿著打扮上比路易還要帥氣。

    他為了風光回家,可是挑選了最滿意的行頭。

    一開始路易對于主動前來乞討的人還是動了惻隱之心,但隨著他見到的乞討者越來越多,他們的打扮也越來越突破他底線的時候——看起來比我還帥氣你乞討你嗎呢,去賣屁股沒市場嗎?——于是,當他的手伸進口袋又什么都沒掏出來并搖頭說“沒有。”的時候,對方厭惡地罵了句:“吝嗇的東方人!”

    最初的時候,路易不知道“東方人”是涵蓋了所有亞裔的歧視性稱呼,現(xiàn)在他知道了。

    所以他毫不客氣地回了句:“惡臭的流浪狗。”

    受到路易本身的影響,他對“東方人”這一稱呼開始有了本能的厭惡。

    “東方”(oriental)一詞源于拉丁語“oriens”,意思是“東”或者“太陽升起的方向”。羅馬人把他們帝國的東部叫作“伊里利孔姆行”(praefectura praetorioorientis)——包括巴爾干半島東部和如今的敘利亞。而西方人理解的東方則擴展到西方探險家深入的亞洲地區(qū)。直到后來,歐洲人用這個詞表示歐洲以東一直延伸到太平洋的廣大地區(qū)。東方占了全球的四分之一,包括中國、埃及、尼泊爾、朝鮮、土耳其、蒙古、印度尼西亞、黎巴嫩、印度和日本。

    歐洲人占領大部分東方地區(qū)時,普及了“東方”的概念。殖民者對東方思維、東方性格和東方社會進行學術研究,并將研究結果用于征服和管理占領的地區(qū)??梢?,概念和征服是息息相關的。

    這其中的潛在假設是,東方比西方低一等:東方是陰柔的、被動的,而西方是陽剛的、專橫的;東方是感性的、內向的,西方是理性的、外向的;東方因循守舊,西方與時俱進;東方原始、粗俗、無防御之力,西方是文明的燈塔、優(yōu)雅的標桿,擁有強大的軍事力量。東方需要文明開化。

    除了發(fā)展遲緩,東方人順從,很有外來人的氣質,神秘莫測,而且jian詐狡猾,乞求被別人識破。東方人注定要聽命于剛健、理性、有活力的西方人。

    對于東方人來說,黃色是最適合他們的膚色。這是關于膚色的最表面的描述。而對顏色的文化解讀則和西方人對東方人的看法產生共鳴。高加索人或歐洲人是白色——是純潔和能力的象征;尼格羅人或非洲人是黑色,因為他們無知、粗野;蒙古人或東方人是黃色,這是代表病態(tài)與怯懦的顏色。

    在美國稱呼亞裔為“東方人”,和稱呼黑人“尼哥”的性質,是一樣的。

    路易身材高大,體格強壯,流浪漢即使憤怒也不敢有所作為,只能憤恨不平地看他離開。

    路易搭便車回家。

    這個夏天,他要好好利用。

    因為他手頭上的球探報告是有時效性的,約翰·朗已經大四畢業(yè),即將參加選秀,并且大概率會被選中,等他進入nba,他的報告就是一張廢紙。

    正好,在克利夫蘭就有一支nba球隊。

    他們的賽季已經結束,就像許多追求進步的球隊一樣,他們在招募次級球探。

    這是最低級的球探,類似于臨時工,如果短期內不能做出成績,就可能被開除。

    如果要當職業(yè)球探,路易需要擱置學業(yè),風險雖然很大,但值得。他相信,這是他在當代唯一有優(yōu)勢的領域。

    不過,在這之前,他要先獲得母親的支持。

    那個記憶中無比暴躁的母親。

    她渴望自己的孩子出人頭地,從事體面的工作——醫(yī)療行業(yè)是最佳選擇。

    路易的家在東歐幾里得街的第34街,當年他們搬來的時候,這里還很繁華,經過十幾年的改造,附近的居民已經少了一半。

    有經濟學家預言未來這里會淪為郊區(qū)或者貧民窟。

    不過,路易的母親李軒冰從不相信專家的話。

    今天她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晚餐迎接圓滿結束大一學年的兒子回家。

    和一般的美國家庭動輒吃rou汁豬排、雞rou醬、醬汁熱狗不同,李軒冰的手藝還是傳統(tǒng)的中餐,豐盛的家常菜和顆粒分明的米飯——她和路易都不喜歡吃黏糊糊的軟米飯,要稍微干硬一點才合口。

    進門之前,路易糾結該如何打招呼。

    進門之后,就像發(fā)生在他身上所有的條件反射。

    路易不受控地喊道:“媽,我回來了。”

    盡管路易的回憶里,李軒冰經常以暴躁的形象出現(xiàn),但此時,她就像所有許久不見孩子的母親一樣喜笑顏開,“快,把東西放下,趁熱吃吧!”

    路易發(fā)現(xiàn)這不難,一點都不,難的是如何告訴李軒冰他已經放棄了考上醫(yī)學院的夢想,從而去致力于成為職業(yè)籃球的次級球探,最初的幾個月極有可能因為工作做得不到位失業(yè),即使工作穩(wěn)定下來每個月的薪水也只有1000美元出頭。

    這與醫(yī)生差距極大,在李軒冰的眼里,球探絕對算不上是體面的工作。

    如實招供很有可能付出慘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