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我不往 第16節(jié)
本來都擺好了助跑架勢打算撒腿就跑的謝念音,這下子不跑了,她站直了小腰板,一雙黑眼睛直直盯著陸珊珊:“你敢再說!” 兇狠如小狼,可陸珊珊才不怕,她高高在上,不怕這寄人籬下的孤狼,還是個比自己還小一號的。 陸珊珊嘲笑道:“賴在我家的窮賴子,我就說,你能怎么著我!你以為你哥哥多厲害,笑死人了!他娘不如我娘,你哥將來也不如我哥哥!等我哥哥長大了,把你們都趕出陸家,讓你們?nèi)ソ诸^當花子討飯吃!” 小孤狼全身繃緊,一雙眼睛黑得嚇人。 陸珊珊身后兩個人趕緊護住大小姐,這次卻再也不敢動手碰對方一個手指頭,上次那頓噼里啪啦的打,早已嚇破了下頭人的膽兒。 此時她們就盼著大小姐出完了氣趕緊走,她們四只眼睛緊緊盯著謝念音,只防著她跟陸珊珊打成一團,今兒就算過去了。 聽到陸珊珊罵完清輝院的小姑娘又罵上了大少爺,兩個跟著伺候的腿都哆嗦了。尤其是對面小姑娘剛才樣子,更讓她們?nèi)砜嚲o,時刻準備著,雖不敢動對方一指頭,也決不能讓對方碰到他們小姐一個手指頭。 好在,她們注意到先似乎還要干什么的小姑娘,打量了她們一圈,好像料定了打不過,怯怯地一哆嗦,慫了—— 兩個跟著的下人可算放心,今天這事兒可算—— 誰知就在她們放心的時候 ,電光石火,對面小姑娘跟射出來的箭一樣,或者說跟一塊砸出來的石頭一樣,在她們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把陸珊珊給撲倒了。 兩人嚇都嚇死了,趕緊上前,一時間又不敢下重手,只敢拉扯謝念音身上斗篷,結(jié)果把小姑娘斗篷都扯下來了,小姑娘卻像一塊膏藥一樣,死死撲在陸珊珊身上邊打邊道:“我讓你罵!你再罵呀!信不信我把你牙都打掉。” 小舅舅說過,時機,時機比什么都重要。 示敵以弱,攻其不備。 小舅舅當時直接一只手把她提溜起來,看著她的眼睛道:“你這樣的小弱雞,跟人打架要記住的就是這八個字?!?/br> 那時候小舅舅還會輕輕踹她的屁股天天讓她跑,把她累得跟小狗一樣,可小舅舅說這是傳給她的絕招,要更快。她問小舅舅只要快就能贏嘛,小舅舅說,不是,跑得快,輸了至少你能跑得掉..... 音音始終記得小舅舅的話,把人打了,趁著丫頭發(fā)力提起她的棉襖,這貼身的膏藥直接松了手,又趁丫頭往后一趔趄,她掙開朝著天選逃生路就跑。一瞬都沒遲疑,腳一站穩(wěn),撒腿就跑了。 后頭陸珊珊顯然嘴疼得說不清話:“嗚嗚.....你們抓.....打.....” 抓?早先她們是不敢抓,但現(xiàn)在看到大小姐確實被打了,還打得不輕,這次她們敢抓了,這回再留下什么青印子紅抓痕的,大少爺就不能二話不說把人打個半死了吧。 只是,她們倒是敢抓了,可她們抓不到了呀! 她們剛拉開,還沒看清自家大小姐怎么個情況的時候,那小姑娘跟陣風一樣嗖一下就不見影了......兩人驚恐相視,還是趕緊帶大小姐回去,告狀去吧,到時候直接讓夫人老爺去清輝院拿人。 而那邊謝念音已經(jīng)跑到了平日跟串兒玩捉迷藏的地方,拉起串兒的袖子就往前繼續(xù)跑。串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就聽音音邊跑邊道:“我把陸珊珊打了,快逃呀!” 串兒一聽嚇得臉都白了,彎腰就要背起小姐往清輝院跑,卻見音音一撒手:“你不中用,跟著我快跑呀!” 原來剛剛是為了帶上她,小姐才慢下來,這一松手,小姐跑得那個快! 兩人到了清輝院,音音一跨進院門直接軟倒在地上,力竭累的。趴在地上呼呼喘氣,還不忘喘著飛快道:“快去,快去,找我哥哥回來!” 清輝院的小廝不知咋回事,串兒一邊喘著粗氣扶音音,一邊道:“快去快去!”小廝看到小姐臉都白了,脫力到扶都扶不起來,串兒更是嚇得跟見了鬼一樣,立即撒腿就往外去,去找大少爺。 小廝一出院門,音音立即道:“關(guān)門,快呀!鎖住鎖??!除了哥哥,誰來也不開!” 清輝院里謝念音最大,音音發(fā)話了,青天白日的,清輝院的大門咚一聲就關(guān)上了! 音音這才喘了口氣,看到匆匆從后面疾走過來的鐘大娘,音音脫開串兒,直撲到鐘大娘懷里,帶出了哭腔:“大娘,音音闖禍了!” 當年小音音問小舅舅怎么能跑,多給人看不起。小舅舅告訴她,勢頭不對,還不跑,就給人燉了。小舅舅蹲下來盯著她的眼睛告訴她:音音,無論什么時候,活下來才有指望。哪怕裝瘋賣傻,給人當孫子,都要先活下來。 音音看著緊閉的清暉院朱紅色大門,喘著氣,攥緊了小手。就是做縮頭王八裝孫子,誰來,她也絕不會開門。 她要等哥哥回來。 此時陸夫人院子里又是一片鬼哭狼嚎的混亂,陸夫人這次就不是氣得心口疼了,她是氣得手都發(fā)抖了,當即就點了婆子,讓她們馬上把清輝院那個野丫頭提過來。同時喊人,立即去尋老爺回來,“反了天了!再不收拾真是要反了天了!” 哪知道前去提人的六個健壯婆子無功而返。清暉院的門關(guān)得鐵桶一樣,任由她們狠話刁話說盡,激將威脅都使了,里頭人吭都不吭一聲.....她們沒法啊。 “不開門?”陸夫人怒極冷笑,他們以為只要關(guān)緊門就沒事了?看著女兒被打的樣子,陸夫人把牙咬得咯吱響,“好呀,這真是我步步退讓,他們越發(fā)欺到我頭上來了!” “咱們就等著,等你爹回來,我要那個小東西好看!” 陸夫人院子所有人都肅立,整個院子都是陸夫人發(fā)狠、大小姐嗚嗚喊疼鬧嚷的聲音。 另一頭 小廝找到錢多的時候,錢多正蹲在茶樓旁跟其他伴當一塊兒曬太陽嗑瓜子呢。先看到清暉院的小廝,還笑著抬頭,結(jié)果還沒聽完小廝的話,錢多笑就抹了,當即把手中瓜子往一旁另一家的伴當手里一塞,拍了拍衣裳轉(zhuǎn)身就進了茶樓。 身后其他伴當還問:“啥事兒這么急啊?” 錢多只丟下一句:“天大的事兒?!?/br> 噔噔噔就上了茶樓,廂房里正在對賬的陸子期一聽,把賬本一合,交到旁邊人手里,“家里出事了,晚輩必得走這一趟?!?/br> 說完對著陸家這個積年老掌柜行了禮,一出廂房門,步子當即就快了,旁邊錢多小跑呼呼跟著。 只聽少年冬靴踏在樓梯上的聲音噔噔噔一刻不停,迎上來的小廝把自己聽到的吩咐看到的情況說了。 聽到音音當時情形,陸子期眼皮一跳,步子更急了。后頭小廝們個個小跑跟上。 陸子期先回到了陸家,看到青天白日,清輝院兩扇朱紅大門緊閉,平日熱鬧的院子此時竟聽不到一絲聲音,陸子期面色更寒:這是把他的音音嚇壞了。 幾個小廝趕緊上前叫門。 此時清輝院內(nèi)更是不聞一聲,先前六個婆子好幾撥叫喊砸門,可把清暉院的人嚇壞了。廊前石基上,鐘大娘緊緊抱著音音等著,嘴里都是:“等大少爺回來就好了?!笨墒撬膊恢肋@茬能不能好好過去,畢竟打的可是陸老爺?shù)挠H閨女。 驟然聽到門前又有人來,串兒先是一哆嗦,卻見音音從鐘大娘懷里跳了出來:“哥哥回來了,快門呀!” 這邊音音跑出來,陸子期已經(jīng)大步進了院子,一彎腰,音音直接跳進陸子期懷里,穿著大紅小襖的手臂緊緊摟著哥哥的脖子。 陸子期忙接過身后錢多送上來的斗篷,把懷中小孩一包:“怎么連外衣都不穿就跑出來?”給這冷風一激,再病了。 音音抱著哥哥的脖子,那顆縮緊的小心臟才重新張開,怦怦跳動,“哥哥,我怕呀!我害怕死了!嗚嗚嗚我害怕呀!” 孩子熱乎乎的眼淚流進了陸子期被風吹寒的脖頸,燙得他心疼,又長高了好一截的少年一邊抱著孩子大步往里走,一邊輕聲安撫道:“瞧瞧咱們音音的小膽,打了就打了,怕什么?!?/br> “她先罵人,罵罵罵,一直罵,一直一直罵,我才打她的.....”音音嗚咽著解釋。 聽到音音的話,陸子期正揭下斗篷的手一頓,不用音音說,他都知道那邊院子里出來的人能罵出多臟的話。 音音還在努力解釋,讓陸子期愈發(fā)心疼。他伸手把音音劉海捋了一把,看著孩子水汪汪浸著淚的大眼睛道:“哥哥知道不是音音的錯,音音打的對,打得好?!?/br> “別說是別人的錯,就是她沒錯,音音想打就打?!?/br> 清輝院其他人看到大少爺回來,才重新恢復(fù)了生氣,也能動了,也敢說話了,就是這時候聽見這句“想打就打”,臉上表情一時間控制不好,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陸子期接過丫頭手里水杯,自己先試了試,才喂給音音喝,看著她靠著茶碗一口氣喝了大半,就知道這是怕得連口渴都忘了。再看看孩子露出的白皙額頭,這要是平時他動動劉海,轉(zhuǎn)頭音音就該找鏡子要重新梳回來,這嚇得都顧不上劉海了。 陸子期抬手重新把音音劉海捋回她喜歡的樣子,看著她抱著茶碗,又咕咕喝了半碗,這時候聽到外面來人說是老爺叫他們速過去。 一個“速”被來人說得既重又小心翼翼。 “知道了?!标懽悠诶渎暤?,還在慢慢收拾著音音劉海,直到確定恢復(fù)原樣,這才拍了拍音音小肩膀,“去,想穿哪件外衣,戴什么花,告訴鐘大娘,讓她給你找出來。” 來回話的人看大少爺不緊不慢的樣子,只能硬著頭皮再次強調(diào):“老爺說,馬上。”老爺?shù)脑捠牵骸白屇莻€眼里沒爹的帶著小的馬上給我滾過來!” 陸子期這才來得及喝口茶,放下茶碗,笑了,“急什么?那邊就是不來找,本少爺也得找他們?nèi)ァ!?/br> 罵他的孩子,他倒要看看這是嘴里鑲了玉,還打不得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5-17 18:30:05~2023-05-19 10:08: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aleilei521、阿雷 10瓶;不與傻瓜論長短、小馨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20章 正堂中央的小女孩軟聲回:“我敢的?!?/br> 主院套院中,提熱水的、端銅盆的、捧藥膏的、拿巾帕的丫鬟婆子,絡(luò)繹不絕。一直到陸老爺進來,坐在正房上首紅木大交椅上,亂騰騰的院子才算靜了下來。 陸珊珊一看到陸老爺,哇一聲委屈得哭得更響了。 陸老爺這才看清閨女那張掛了彩的小臉,此時哭得撕心裂肺,老爺心里壓著的火更是騰一下上來了。旁邊陸夫人拿帕子捂著美艷的臉,哭得嗚嗚咽咽的,抱著陸珊珊的奶娘也是含著淚心疼得哽咽。 大夫已經(jīng)看過留下了藥膏,正由丫頭伺候著要抹上,這邊陸珊珊怕疼,丫頭一碰就喊,心疼得陸夫人哭著訓斥:“笨手笨腳的,就不能輕點!”旁邊陸老爺也不斷囑咐:“輕著點。” 陸珊珊這邊藥膏都抹上了,清暉院那邊連個人影都沒來。 陸老爺臉色更不好看了。 清暉院的人還沒來,陸夫人娘家這邊的人先來了,起首就是老太太,旁邊是兒媳婦劉氏攙著,后面跟著兒子孫子孫女一串兒,還沒看清外孫女的臉老太太先放聲: “我的寶貝外孫呦,這是遭了什么罪了!我的心肝兒rou呦,什么人舍得對這么個孩子下這樣毒手!心都黑了,壞了,爛了.....” 正心疼女兒的陸老爺:..... 后面劉氏心疼悲切的哭聲也跟上了,要不是扶著老太太怕是會直接撲上來抱著外甥女哭。 陸夫人的哥哥眼神好,一眼就看到被眾多丫頭婆子環(huán)繞的外甥女,除了眼睛哭得紅腫,也瞧不出什么要緊的,他一時間也不知自己當哭不當哭,決定先垂著頭難過。身邊跟著的三個閨女一個寶貝兒子被媳婦教得好,這時候都擁上去哭可憐的表妹。 陸夫人一見娘家人來了,這一年來滿心的委屈更是都化作眼淚流了出來,一時間滿堂里都是女人孩子的哭聲,哭得陸老爺甚至恍惚覺得這是自己死了..... 但到底是夫人的娘家人,還有打頭陣哭得死去活來呼天搶地的老太太,他又不好直接呵斥,只能摔杯子咬牙問清暉院的人怎么還不來。 哭聲總算小了,好歹算是清靜了一些,陸老爺皺緊的眉頭松了松。 就聽小丫頭通傳,人來了。 正堂里一靜,一雙雙眼睛都望出去,就見一身青衣青色披風的少年領(lǐng)著一個同樣一身青衣披白狐貍毛小披風的女娃正朝他們走過來。 少年面色冷峻,女孩面色不安。 劉家大人孩子都盯著女孩身上披風看,都想知道那一件就能典一個兩層小樓的披風到底是什么樣子,劉氏在婆婆耳邊小小聲道:“不是這件?!眲⑹辖旮蠊媒阋菜憧炊嗔撕脰|西,一眼就看出雖都是白色,明顯這又是一件新的。 聽得老太太一顫:這是又換了一個兩層小樓披著? 老太太是吃苦過來的,哪里能見這種,一個六七歲的孩子這不是造孽嗎這不是!這下子老太太是真心疼了,要是這會兒能哭她能哭得更傷心。 陸子期帶著音音到了屋內(nèi),旁邊跟著的鐘大娘帶著丫頭把大小兩位主子的披風都去了。陸老爺看到跟著來的是自己原先夫人唯一帶出來的陪房家人鐘大娘,滿肚子理所當然的脾氣一時間都顯得不合時宜。 鐘大娘很少出清暉院的,尤其不愿意來這個地方,可今日到底還是跟著來了。 此時她先朝上首的陸老爺行了禮,這才帶著抱著少爺小姐斗篷的丫頭往后面站了站。一舉一動都是大族里嚴格教導(dǎo)出來的規(guī)矩,不能不讓人想到曾經(jīng)的陸夫人——大歷皇都金陵出來的世宦人家的嫡女。 再看眼前的少年人,哪怕此時沉著臉,不說他格外出色的長相,就是這挺拔的身姿氣度,也讓人不能不想到,他身體里流著一半貴人的血。 就連旁邊跟著鐘大娘朝人行禮的小姑娘,明明看得出來此時心里該是怕的,但一舉一動都帶著說不出的貴氣,壓人得很。 正堂里一片安靜。 還是陸老爺?shù)囊宦暲浜?,打破了這主仆三人帶來的莫名安靜。 陸老爺清了清嗓子,旁邊的陸夫人輕輕拍著一看到謝念音就氣紅了眼的女兒,讓她等著看她爹為她做主,這邊還沒開始問罪,滿堂人就聽到陸子期清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