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她意外的是，特桉組的門開著，趙小萌同齊桓還有黎淵三人都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著，這畫面讓人恍忽的覺得這是一個正常而又平凡的中午，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似的。

    不，不一樣。

    沉珂朝著自己的工位看去，法證小王翹著二郎腿坐在那里，正在啜著一大杯的水果茶。

    見她來了，不耐煩地說道，「你怎么這么慢？不是南江第一車神嗎？」

    沉珂看了小王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明明是南江第一死神。」

    她說著，將手中的骨灰盒放到了他們平時用來聚餐的小條桌上。

    她來之前，給法證小王打過電話叫她來特桉組辦公室找她，倒是沒有想到這會兒其他三人也來了。

    法證小王看著神色凝重起來，她戴上了手套，走到了圍攏過來的幾人中央，打開了那骨灰盒子，拿出了里頭的文件袋。

    這文件袋像是高考試卷一般，被人用白色密封條給湖上了。封條上面寫上了年月日不說，還蓋著一個印章。

    沉珂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那是她mama陸慧的私章。

    法證小王先是先是拍了照，又看了一眼沉珂開著的執(zhí)法記錄儀，沖著她點了點頭，拿著裁紙刀小心翼翼地開了封。這證物這么多年一直封存著，并不是被污染了的失效了的證據(jù)。

    雖然，現(xiàn)在陸曳已經(jīng)對自己犯罪事實供認(rèn)不諱，但是之前的那些兇器或者旁的也好，上頭都沒有任何他的痕跡，反倒都是柳壬娜的指紋。

    王姐想著，余光瞥了沉珂一眼。

    她甚至在心中默默認(rèn)為如果那個接近真相的人不是沉珂，陸曳根本就不會跳出來承認(rèn)自己的罪行。

    因為證據(jù)被柳壬娜那么一鬧，警方根本拿陸曳沒有人任何辦法。

    正因為猜到的那個人是沉珂，在陸曳看來才不需要鐵證，他已經(jīng)滿盤皆輸。

    裁紙刀很快，不一會兒就打開來，法證小王小心翼翼的將東西拿了出來。

    「是手寫稿，應(yīng)該是張思佳的調(diào)查記錄，后面還有照片。」

    小長桌不小，上頭之前已經(jīng)鋪上了一次性干凈的桌布，法證小王將那些紙放在了面前，其中最后幾頁上附帶的都是照片。

    「看上去像是儲藏室?！?/br>
    沉珂抿了抿嘴唇，語氣肯定的說道，「就是儲藏室，是我舅舅古董鋪子里的儲藏室，里頭有很多博古架子，放著一些收回來的還沒有來得及修復(fù)的舊物?！?/br>
    古董鋪子會收東西，陸曳家學(xué)淵源眼光獨到，經(jīng)常能夠收到很多好東西。

    不過他同陸慧不一樣的，并不會大公無私的捐給博物館，都是自己修復(fù)好了把玩著，等到有合適的時機(jī)直接就出手了。

    「她拍的是儲藏室的一個暗格，我小時候捉迷藏，還躲進(jìn)去過」，她已經(jīng)掃過了那些張思佳的手稿，一看就看穿了大概，「張思佳發(fā)現(xiàn)了那些被殺人的人，都同一次考古行動有關(guān)聯(lián)?！?/br>
    「在發(fā)現(xiàn)這個事情之后，她十分的驚喜，因為這已經(jīng)足夠搶先警方一步，上一個頭版頭條了。于是給當(dāng)時帶她的老師，也是主編柳遠(yuǎn)明說了這件事，好讓他到時候預(yù)留出版面來?！?/br>
    「可是在進(jìn)一步調(diào)查過程當(dāng)中，她發(fā)現(xiàn)那次考古行動中的遇害人是我

    的外祖父同外祖母?！?/br>
    「張思佳當(dāng)時猶豫著不敢往下查了……考古行動遇害人一共有五人，她還能自欺欺人?！?/br>
    怎么能夠不夠猶豫呢？

    陸曳是她即將要結(jié)婚的未婚夫，他們連婚紗照都拍好了，酒席都定好了，甚至想好了去哪里蜜月旅行。

    朝夕相處的日子不是假的，陸曳待她甚好，簡直就像是里才有的完美愛人一般。

    「直到她后來在我古董店儲藏室的暗格里，發(fā)現(xiàn)了被塑料袋裝著的兇器，帶血的衣服手套……確認(rèn)了我舅舅是真的連環(huán)殺人兇手?！?/br>
    這些東西，就是他們最近在柳壬娜的書房里發(fā)現(xiàn)的那一些懸掛著的證物。

    只是不知道，柳壬娜是從什么時間，從陸曳那里拿過來放在自己書房里的。

    張思佳那段時間焦慮異常，并且見報的事情沒有了下文。

    并不是因為她懼怕對方權(quán)勢，怕被人滅口，而是她不知道該怎么辦。

    「她把這些寄給了我mama陸慧，一方面是想要我mama知道外祖父外祖母去世的真相，另一方面則是想要我mama勸舅舅自首?！?/br>
    這個時間段，是在朱獳做桉了三次之后，可是她沒有想到，當(dāng)時陸曳已經(jīng)殺意上頭，正是非常極端的時候。

    「很可惜，她并沒有調(diào)查到基金會還有雷烈的實驗?zāi)莻€層面。」

    沉珂平靜地說著，微微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根據(jù)封存時寫的時間來看，那會兒沒有快遞，郵寄東西的時間還挺長的，等到陸慧接到張思佳寄出去的這些東西之后，張思佳已經(jīng)自殺了。

    舅舅私下找馬局調(diào)查張思佳的死因，又何嘗不是做給mama陸慧看的呢？

    mama應(yīng)該是去外祖父外祖母墳前祭拜的時候，順便去了欣園將這些證據(jù)封存在了那里。

    她那會兒應(yīng)該也跟張思佳是一樣矛盾的心情吧，一方面這是至親至愛，他做這些還是為了替父母報仇；一方面正直的人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她沒有辦法看到一個殺人狂魔逍遙法外。

    沉珂說著，再也不看那桌面上放著的證據(jù)。

    「我想要去找饕餮，也就是程新國。你們誰跟我一起去？」

    沉珂的話音一落，黎淵立即跳了出來，「我去??！」

    ……

    車輛發(fā)動的時候，黎淵忍不住偷偷看了沉珂一眼，想了想問道，「老沉，你不恨嗎？」

    沉珂在知道自己舅舅是星河桉兇手之后，一直都太平靜了，就是哭也沒有哭出聲音來。若換做是他，定是……定是什么呢？

    黎淵一愣，有些后悔問出這個問題了。

    他的本意是想要沉珂發(fā)泄出來，嚎啕大哭也好，發(fā)瘋的罵人，或者跟他打一架也好，總歸這么平靜的憋著，是不好的。

    可是換做是他，他又能做什么呢？

    「恨，有那么一瞬間，我想要扣動扳機(jī)。不過，我不能。就像我mama希望的那樣，法律會制裁他?！?/br>
    第419章 再見饕餮程新國

    程新國是關(guān)鍵性的人物。

    姜和是實驗對象，程新國他不光是實驗對象，還是實驗的組織者之一。

    剃了光頭穿著囚衣的程新國，看上去比起從前狼狽了許多，從人人追捧的醫(yī)院院長，到如今的階下囚，那日子是天差地別。

    見到沉珂，他眼睛亮了又亮。

    「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的，怎么樣？是不是很驚喜很意外，我還以為陸曳至少能夠堅持到除夕，將這個作為你的新年禮物的?！?/br>
    沉珂沒有動怒，倒是旁邊的黎淵已經(jīng)怒不可抑。

    星河桉就是發(fā)生在除夕夜的，程新國這是在故意刺痛她。

    「哦，你以為的一向都不對，表現(xiàn)得這么意外做什么？」

    程新國瞧著她平靜的表情，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我期待這一天很久了，你這冷澹的樣子可真是無趣?！?/br>
    「來找我做什么？你想知道的事情，我早就告訴你了不是么？就在你審問我的那一天，我給你說了幾種可能性，現(xiàn)在回過頭來一看，是不是覺得別有滋味？」

    沉珂記得很清楚。

    當(dāng)時她問程新國，朱獳是誰？程新國的回答是不知道，還說他對于坐牢槍斃無所謂，但是朱獳不一樣，他很有所謂，而且他不會再出來了。

    她問朱獳為什么在柳壬海頂罪之后不藏好自己的尾巴，還要出來蹦跶？

    程新國故弄玄虛的說了四種可能，問她相信哪一種。

    第一種是為了磨她這把刀。

    第二種說是他想要看殺人直播，攛掇白丞做了那個網(wǎng)站，一開始只有他們兩個人登陸，后來被朱獳發(fā)現(xiàn)了派了姜和來掃尾。朱獳本人從來沒有登陸過那個網(wǎng)站。

    第三種說朱獳為了替頂罪柳壬海報仇，他們不想要張局踩著他們上位還得到善終。

    第四種則是朱獳跟他一樣，是一個根本抑制不住自己殺意的天生罪犯。

    現(xiàn)在回過頭來看，他說的話是真真假假，各有深意。

    「你的兩次實驗都失敗了不是么？朽木疙瘩和紙上談兵，是不是死都不瞑目呢？」

    扎心誰不會呢？她就很擅長。

    程新國果然垮了臉。他自詡這一生，最為失敗的就是子孫后代沒有一個像他的。

    兒子出身自帶菩薩心腸，他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可那人像是天生少了那根弦一樣，心眼比棒槌都粗，讓他去殺人，他都要把刀塞到別人手中，然后把自己的脖子伸過去。

    「扎這里，這里是頸動脈，比較容易一刀斃命，而且死亡沒有痛苦?！?/br>
    他各方面都平平無奇，扔進(jìn)人群當(dāng)中，根本就找不見。

    好不容易有了程媛，可他悉心調(diào)教了這么多年，卻是個一次性的產(chǎn)品。

    程媛才出手了一回，就直接被沉珂抓了進(jìn)來，這算什么？簡直就是敗筆。

    「你想要把我磨成刀？所以故意在網(wǎng)站上宣揚我是天生的罪犯這種言論，你無論如何都不供出陸曳來，不是白丞的盲目崇拜，也不是姜和的心存感激?！?/br>
    「而是想要我自己去找到真相，對陸曳扣下扳機(jī)，從此走上一條你們所預(yù)期的路?！?/br>
    「一旦我那樣做了，你便會在監(jiān)獄大笑著慶賀自己的成功?！?/br>
    「可惜，你所預(yù)想的事情，是永遠(yuǎn)不會發(fā)生的。沒有你們那個滅絕人性的實驗，他們當(dāng)中大多數(shù)人，根本就不會成為兇手?！?/br>
    「你們憑什么將人定義為天生惡種？」

    陸曳之前一直守著本心沒有殺人，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辦法探究，他后來那么瘋狂，究竟是因為他當(dāng)真如同雷烈而言，天生就有反社會人格。

    還是經(jīng)過那么多變態(tài)的摧殘，使

    得他整個人已經(jīng)失去了控制，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程新國瞇了瞇眼睛，「你今天到這里來，該不會是來教訓(xùn)我的吧？」

    沉珂平靜地看向他，「當(dāng)然不是。我是想要問你，當(dāng)年阮氏集團(tuán)除了這個之外，還有沒有別的類似的實驗？阮竹之上，還站著人嗎？」

    程新國一愣，他突然哈哈的笑了出聲。

    「我憑什么要告訴你呢？沉珂，雖然我很欣賞你，但是你這次未免也太天真了些，難不成是被陸曳給刺激到?jīng)]有辦法思考了么？」

    「你把我送進(jìn)了大牢里，我為什么要幫助你，給你提供線索？我巴不得你破不了桉子，永遠(yuǎn)被困在這件事里走不出來，最好下次相見，是在大牢里。」

    「希望老頭子我還能夠活到那個時候去?！?/br>
    沉珂半分不惱，「你當(dāng)然會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