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嫁良緣 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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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叫罷,”沈葭由側(cè)躺變成正躺,看著洞頂?shù)?,“不過是個名字而已?!?/br> “誰給你取的這個小名?你娘?” “不,是我舅舅?!鄙蜉巛p聲道,“他說,我是他的掌上明珠?!?/br> 懷鈺心說,那這個小名取得真是名副其實,因為謝翊確實將她當掌上明珠來疼。 懷鈺從沒見過這么寵外甥女的舅舅,也沒見過這么和諧的舅甥關(guān)系,沈葭在謝翊面前,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女兒家撒嬌的姿態(tài),就像個沒長大的小女孩,喜歡黏著大人,她對沈如海都沒有這樣,謝翊看上去倒更像她的父親一樣。 “你跟你舅舅很親?!?/br> 懷鈺作出了這句評價,話里也帶上些酸味。 沈葭撲哧一笑:“那當然啦,在這世上,我第一喜歡我舅舅,第二喜歡我外祖母,第三喜歡我娘,因為她不在世上了,如果她在的話,應該也是第一罷?!?/br> 懷鈺心說好家伙,自己連前三都擠不進,嘴上忍不住問:“你爹呢?” “他?”沈葭嗤之以鼻,“他在最討厭的人里能排第一?!?/br> “……” 居然還有個“最討厭的人排行榜”,懷鈺慶幸沒問自己排第幾,不然肯定會被發(fā)配到這個榜上。 沈葭突然說:“其實,我五歲之前,都沒有見過我舅舅。” 懷鈺問:“那他怎么給你取的小名?” 沈葭道:“寫的信,我五歲之前,舅舅一次也沒去過京城,我娘出嫁他沒去,我出生他也沒去,他第一次去京城,就是帶我娘回金陵?!?/br> 沈葭陷入回憶里,她五歲那年,父母的感情就已經(jīng)很不好了,幾近破裂邊緣,沈如海巡按江南時,招呼也不打一聲,就從杭州領(lǐng)回來一個女人和八歲大的小女孩,他給那個小女孩取名為“沈茹”,將她記入族譜,還說要納那個姓孫的女人為妾。 這種行為無疑是將謝柔的臉面放在腳底下踩,謝柔生性剛烈,眼里揉不得沙子,和他徹底決裂,寫了封信給遠在江南的弟弟。 謝翊來了,從不踏足京城的他,因為長姐的一封信,千里迢迢地趕來了。 他帶了很多人,很多車駕,敲鑼打鼓,吹拉彈唱,比成親禮還熱鬧地將謝柔帶出沈園,接回娘家,卻唯獨忘了捎上沈葭。 五歲的沈葭大哭著追在后面,可馬車怎么也不肯為她停下,道路兩旁全是看熱鬧的人。 “那時討厭死我舅舅了,”沈葭說,“不知道他是舅舅,只把他當成帶走我娘的壞人,不過最討厭的還是我自己。孫姨娘第一天到的時候,給我?guī)Я撕贾莸臈l頭糕,我之前從未吃過,所以很愛吃,我娘見我吃得開心,便笑著問我,是不是喜歡孫姨娘,喜歡jiejie,你知道我是怎么說的嗎?” 懷鈺沒說話,他已經(jīng)猜到答案是什么了,沈葭那時不過是個五歲大的孩子,吃到好吃的糕點,自然就會喜歡送她糕點的人。 果然,沈葭自嘲地笑著說:“我說喜歡,很喜歡,還問我娘,她們可不可以在家里住下?你說,怎么會有這么笨的人?我娘該多傷心啊,丈夫不愛她,唯一的女兒也背叛了她?!?/br> 她的聲音帶上了一點哭腔,懷鈺聽得難過,想將沈葭抱進懷里,又怕唐突到她,只好拍拍她的頭:“那時你還是個小孩子。” “小孩子的話才傷人呢,因為他們不會撒謊,說的都是真話?!?/br> 沈葭將手臂蓋在眼睛上,掩住那一點點潮意。 其實那時她還太小,記不住事情,唯獨這件事記得很清晰,因為之后謝翊就來京接走了謝柔,她娘坐在馬車上,連掀開簾子回頭看她一眼都沒有,走得決絕,毫無留戀。 她一直以為是娘親生她的氣,所以才不肯帶上她,心底有了陰影,所以才記得格外清晰。 討厭沈茹和孫氏也是從那時開始的,一開始,沈葭其實很喜歡沈茹這個jiejie,因為那時在沈園,她沒有適齡的玩伴??墒琴Z氏告訴她,就是這兩個女人逼走了她娘,從此沈葭就變得討厭她們了,她再也不吃孫氏送的糕點,也不準沈茹喊她meimei。 “后來呢?”懷鈺問她。 “后來,就成了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孩唄?!?/br> 沈葭如今回想起來,還有些想笑:“那時候,我每日就坐在大門門檻上,一坐便是一整天,誰來都勸不動我?!?/br> “坐那兒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看天,發(fā)呆,然后等我娘來接我。嬤嬤說,我娘在南方,那里很遠,要坐大船,我沒坐過船,還以為坐在門口就能等到大船?!?/br> 懷鈺問:“那你等到了嗎?” 沈葭點頭:“等到了?!?/br> 等到了舅舅,卻沒等到她的娘親,謝柔離京三年后,在花團錦簇的江南抑郁而終。 沈葭至今還記得謝翊來接她的那天。 那日京城下起了雨,三年過去,她不再一復一日地去大門口呆坐,下雨的時候,她就在自己院子窩著。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春雨淅淅瀝瀝,順著瓦檐滴答流下,掛成一道雨簾,她坐在廊下,懷中抱著一只肥胖貍貓,看著不斷滴落的雨珠出神。 謝翊撐著一柄油紙傘,穿過月門,來到她的面前。 雨水噼噼啪啪地砸在傘面上,濺起點點水花,天地都寂靜下來,仿佛只剩雨聲。 謝翊那年二十六歲,穿著一身纻麻孝服,微微俯下身,黑幽幽的眼珠盯著她,說的第一句話是:“珠珠,我是舅舅。” 接著,他直起身,朝她伸出手,說出了第二句話:“我來接你回家?!?/br> 第39章 脫險 也許夜晚讓人放下心防, 也許身處黑暗之中,人更容易說出心里話,這是沈葭頭一次跟人如此交心,而這個人還是懷鈺。 黑暗中, 她看不清懷鈺的神情, 所以她能無所顧忌地說出自己幼時的事。 好在,懷鈺也是名合格的聽眾。 “你呢?”她側(cè)轉(zhuǎn)過身, 手掌壓在臉下, 問懷鈺,“你為什么沒有表字?” 大晉的兒郎滿十五歲就要取字了, 有些高門大族的子弟甚至入學館開蒙時便會請恩師賜字,可懷鈺如今年滿十九了, 還沒有一個表字。 懷鈺沉默片刻, 答:“因為想讓父親來取?!?/br> 沈葭一聽,也陷入無言中, 過了良久,她才問:“你的名字,也是你爹給你取的么?” 懷鈺搖頭:“我娘取的。” “因為你握玉而生,所以取名為‘鈺’?那為何不是‘玉佩’的‘玉’?” 若按宗譜來排,懷鈺這一代的字輩也應該是草頭部首, 比如他的堂妹堂弟懷蕓、懷英,以及夭折的太子殿下懷榮,唯獨他是金字偏旁。 “不是那樣的, ”懷鈺耐心解釋道,“我娘懷我的時候, 我在肚子里特別安靜,她以為懷的是個女孩兒。我爹也說他夢到了, 夢里他帶著一個小女孩騎馬去摘花,所以我出生前,他們默認了這一胎是個女兒,我娘便為我取名為‘玉’。后來出生后,才知道是個男孩兒,懷玉這個名字,未免太過女孩子氣了,但我娘已經(jīng)叫熟了,很難再改口,我爹就說,好男兒生當于世,當胸懷兵甲金戈之氣,便給‘玉’字添了個偏旁,這個‘鈺’字就是這么來的?!?/br> 沈葭心道原來如此,感嘆一聲,語氣說不出的艷羨:“你爹娘很恩愛啊。” 要知道,親王世子的名字可是要錄入皇室玉牒的,就因為妻子叫不慣別的名字,扶風王就打破了世代遵循的取名規(guī)則,果然也是個不受拘束的人。 懷鈺嗯了一聲:“我以前也想……” 他說到一半,突然不說了,沈葭好奇地仰頭問:“想什么?” 她的眼睛晶瑩粲亮,似一雙貓瞳,透著股不諳世事的天真,又有些不自知的勾人。 懷鈺喉結(jié)滾了滾,蓋住她的眼睛,說:“沒什么?!?/br> 吊人胃口。 沈葭撇撇嘴,又想起來問:“那后來呢?你爹帶你騎馬去摘花了么?” “去了?!?/br> 懷鈺先是一口肯定,接著又有些不確定:“應該是去了罷?!?/br> 畢竟時間過去太久,而他那時又太小,已經(jīng)記不清了,只依稀記得記憶里,有個笑起來很洪亮的男人將他拋來拋去,讓他騎在他脖子上,帶他出去跑馬,沙漠里的日落雄渾壯闊,騎馬去追的話,似乎就能追得上。 二人說著說著,忽然被一陣肚子的咕咕叫聲打斷。 沈葭捂著唱空城計的肚皮,苦著臉道:“懷鈺,我餓了?!?/br> 她剛說完,懷鈺的肚子也響亮地叫了起來,他哭笑不得地說:“我也餓了?!?/br> 二人接近一天未曾進食,餓得饑腸轆轆,沈葭咬著手指流口水道:“我好想吃鹽水鴨?!?/br> 懷鈺問:“鹽水鴨是什么?” 沈葭道:“是金陵的特色菜,我知道南京城里有家道地館子,做的鹽水鴨最好吃,等進了金陵城,我?guī)闳コ??!?/br> 接著她又給他說起了南京的各種當?shù)孛朗常鹆耆俗怨乓詠肀阆彩厨嗮?,盛行以鴨制肴,不光有鹽水鴨,還有水晶鴨、鴨血粉絲、南京烤鴨、板鴨、醬鴨、鴨油燒餅,蒸炸煮鹵,烹飪方式層出不窮,五花八門,估計鴨子自己都不知道它有這么多種做法。 懷鈺露出痛苦表情:“別說了,越說越餓?!?/br> 沈葭也有同感,她現(xiàn)在餓到若是自己的手是鹵豬蹄,她都能毫不猶豫地啃了,她忍不住問懷鈺:“西北那邊有什么?” 懷鈺張口就來:“有烤全羊,有羊rou泡饃,有胡餅,有胡辣湯……” “別,”沈葭痛不欲生地制止,“別說吃的?!?/br> 懷鈺頓了頓,其實他只在西北待了四年,那時還是個小孩子,什么也記不得,他只能盡力搜刮自己腦海里那點關(guān)于西北少得可憐的記憶,說給沈葭聽:“西北很大,幾乎一望無際,陜西過去是寧夏,那里有賀蘭山,寧夏過去便是甘肅,甘肅有河西走廊,玉門關(guān)就在河西走廊的最西邊,出了玉門關(guān),便是西域了,那里是大片的戈壁與荒漠,幾乎寸草不生,但夜晚的星河很漂亮?!?/br>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guān)?!鄙蜉绾鋈幌肫疬@一句古詩。 “對,”懷鈺點頭道,“但也不是那么夸張,沙漠里也有綠洲,玉門關(guān)下有座邊陲小城,名喚敦煌,城內(nèi)有莫高窟,洞窟內(nèi)有千佛像和壁畫,從五胡十六國時期就開始開鑿了。出陽關(guān)后,有數(shù)座黃沙壘成的山丘,是為鳴沙山,山腳有一片綠洲,環(huán)抱著一汪碧泉,因為形似一輪新月,也稱月牙泉。” 敦煌古城,莫高窟,鳴沙山,月牙泉。 在懷鈺的述說下,沈葭的腦海里逐漸描繪出一副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西域圖景,她生于繁華京師,長于錦繡江南,見慣了小橋流水的詩意,卻從未去過那遼闊西北,騎馬追逐過落日。 “真想去看看啊。”沈葭充滿向往地說。 “有朝一日會的,”懷鈺看她一眼,承諾道,“我騎上馬,帶你去大漠里看星星?!?/br> 沈葭打個哈欠,困倦地想說些什么,但眼皮越來越沉,最后睡著了。 她睡著后,懷鈺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頭,伸出一條胳膊,讓她枕在上面。 沈葭卻在睡夢中為自己找了個合適位置,她摟著懷鈺的脖子,頭枕在他胸膛上,一條腿架上他的腰,睡得很香。 這可就苦了懷鈺,某個部位本來已經(jīng)沉睡下去,因為沈葭這一個動作,再度生龍活虎。 他憋得難受,出于本能地想在沈葭身上蹭,但看著她沉靜的睡顏,終究沒舍得,只咬牙切齒地將她摟進懷里,低頭在她發(fā)際印上輕輕一吻。 他這邊與天人交戰(zhàn),沈葭卻做了個香甜的夢境。 夢里,她又變成了五歲的小沈葭,一個人坐在廊下看天,懷里抱著只胖貍貓,有個小男孩翻過她家院墻,邁著小短腿朝她走來,他的腰上系著一枚羊脂玉佩,手里抓著一束野花。 他走到她面前,將花遞給她,抬高下巴,神氣活現(xiàn)地說:“沈珠珠,我來送你花?!?/br>